正想着,皇后又问:“至于萧大人所说的那个董樊胜,不知……是萧大人的什么人?”
萧容瞥向皇后,她眼中的探寻之色让萧容顿生寒意,只得抿抿唇,答道:“他是卑职的故友,是个文人,卑职与他多年不见,因此想打听一番他的近况。”
皇后这才稍稍放心地点了点头。
玄棣赐给萧容的死士已经不在,萧容本可以开口向玄棣禀明此事,甚至将魏荷语杀害死士的事实一同禀告。可是萧容并没有这么做。
玄棣召她入宫,先封她为殿前侍女,后又封为御前侍女,再到如今的御前侍卫长,亲赐金牌御令……玄棣做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萧容知道玄棣不会无缘无故地青睐于她,就好比公子胜所言,她的武功在大内侍卫中顶多也只算是花拳绣腿。
玄棣是想利用她,这一点萧容十分清楚。可究竟想要如何利用她,萧容还不得而知。
雪翼和弟兄们固然是对她毫无二心的,可是萧容不敢担保玄棣如若再送她死士,会不会变成完全不同的状况。
她不敢冒这个险。
自从上次玄棣大半夜让她前去揉肩捶背,萧容就再也不敢在腾龙殿呆得太晚。甚至于玄棣不传召她,她就借故不去,留在凤仪殿陪着小皇子练武习文。
眼看着琴妃的事已经快要大事化小,萧容再也躲不过,鼓足胆子前去了腾龙殿。
胡公公带她进去的时候,玄棣正悠闲地闭着眼小憩,身后立着一个姿容妖娆的妃子,正在为他揉肩。
萧容瞧着这副样子,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莫非那日她前去为玄棣揉肩的时候,也是这样旖旎的场面?
想到这儿,她全身就似乎被蚂蚁爬过一般。
正恶心着,玄棣微微睁开了眼。对着身后的妃子使了使眼色,妃子就恭顺地行礼退下了。
不知为何,萧容总觉得那妃子的余光在来回地往她这边瞥,她不由得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暗青色侍卫官服,有什么好瞧的?
正在这时,胡公公也准备退下,还意味深长地瞥了萧容一眼,嘴角竟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意。
萧容不由得胆寒。
“爱卿脸色憔悴,想必昨夜定是没有休息好。”玄棣说着。慵懒的双眼定定地看着萧容。
萧容倒也不以为意。单膝跪下:“多谢皇上关怀。卑职心有所虑,因此夜里难眠。”
“哦?说来朕听听。”
萧容暗喜,脸上却依旧做忧愁状,“如今夏国已灭。已无人敢与北国相争。北国的君王,就是天下的君王,因此北国的皇室血脉是万万不能有丝毫闪失的。”
大抵是听闻了天下君王这样的美称,玄棣显得愉悦起来,嘴角微翘着,听着萧容继续讲。
萧容索性放下另一只膝盖,端正地跪下,颔首道:“在北国黎民百姓面前,皇上是九五之尊。但是在妃嫔面前。皇上又是长情的夫君。皇上心爱琴妃娘娘,即使琴妃娘娘犯下滔天大罪,也不忍处罚。可是皇上可曾知晓?正因为皇上如今乃天下君主之尊,皇上的宝座才会被更多人觊觎。皇上龙体康健,并未到退位让贤之期。可是朝野中却始终有些不知好歹之人在蠢蠢欲动。而皇上宽恕琴妃娘娘之举,更是助长了他们的谋逆之心!因此卑职斗胆,恳请皇上挥剑断情丝,严惩琴妃一党,以儆效尤。”
萧容一口气说完,然后俯下身行大礼。她表面上凛然正气,心却在砰砰跳个不停。她知道,她现在所说的话,才真真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萧容紧贴着地面,耳边是令人窒息的死寂。她暗叫不妙,玄棣听了这些话,定是羞恼了。
她想着,帝后之间若是能够有半分的恩爱也是好的,可是现实却是玄棣对他的皇后似乎毫无感情可言。否则,也不至于非但不肯复了小皇子太子之位,反而还对犯下大罪的琴妃依依不舍。
良久,玄棣还是没有开口。
萧容的心慢慢收紧,甚至开始想着该如何改口,来挽救自己方才的失言。
“皇上……”她微微抬头,咬了咬牙,接着道,“其实卑职也只是为北国皇室着想……”
“嗯,朕知道。”
萧容一怔,玄棣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
她这才敢抬起眼来,玄棣果然笑着,见她畏怯,便开口道:“爱卿所言不无道理,此事朕会谨慎思量。爱卿也须得注意寝食,整个人都憔悴了,朕看着心疼。”
听着这些话,似有一股阴风迎面吹来。萧容讪讪地笑着,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来住在偏殿终究不是长远之计,爱卿还是搬去梦月殿吧,朕已经让胡公公着手安排了。”
萧容吓得不轻,连忙跪辞:“承蒙皇上关怀,可是以卑职的身份,实在不能入住梦月殿!”
“身份?那爱卿想要什么样的身份呢?”玄棣轻声反问。
萧容怯生生地看着他,觉得这腾龙殿里的气息越来越尴尬。
说到身份,她不过就是个名不副实的女侍卫,说白了,玄棣利用完毕,随时都可以将她赶出宫去。只是萧容还不知道玄棣准备如何利用她罢了。
萧容还没有想好如何开口,玄棣又轻松地笑起来,“先退下吧,胡公公自会安排好一切。”
回到凤仪殿,萧容依然觉得心里发麻,翻来覆去也想不通玄棣究竟在盘算着什么事。
他说胡公公自会安排好一切,但是几日过去了,也没个动静。这让她更忐忑不安。
她不敢前去腾龙殿,只是按例地前去陪着玄臻练剑。
自从上次在宫外面遇刺,玄臻的性子变得更加沉默了。之前还会瞪着大眼睛问她一些啼笑皆非的问题,可如今,什么话都不愿多说了。
萧容虽然也一心想要让玄臻尽快成长起来,成长为一个能执掌天下的君主。可是对于一个十岁有余的孩子来说,这些似乎还是有些勉强。
萧容见他练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剑法,正欲上前去劝他歇息一阵,就在这时,皇后满脸春风地走了过来。
“萧大人可有听说?”
皇后容光焕发地摇着步子走过来,连头上的珠钗都在熠熠生光,彰显着她的春风得意。
“皇后娘娘所谓何事?”萧容想着玄臻的事,本还心情沉重,但皇后难得如此愉悦,她也不由得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皇上今晨已经下旨,赐了琴妃那个贱人一杯毒酒。估摸着这时辰,想必毒酒已经送过去了。”
皇后似乎也恨不得立刻将这件喜事分享了来,也不顾忌玄臻在一旁,就将“贱人”二字说了出来,而且脸上还笑得更得意了。
萧容却愣住,玄棣居然真的下旨处死琴妃,难道真是被她那一番话给打动了?
萧容不知皇后何时离开的,只知道从始至终玄臻都在潜心练剑,好似根本没有听到这些话。
萧容还是看得出来,玄臻虽不动声色,但使剑的手法却越发凌厉了。
萧容本还想去婉宁殿看一眼琴妃,有些事,她想亲口问问琴妃。尤其是关乎魏荷语。
可是还未走到婉宁殿门口,就见到两个太监抬着担架匆匆往外走,那担架上铺着一张素白的棉布,白布下面,是被毒死的琴妃。
看着那白布上的人形轮廓,萧容心中突然生出悲凉之感。
琴妃一向得势,在朝中势力不可小觑。荣极之时,可曾想过会有这般凄凉的下场?
琴妃的母家王氏一族也跟着惨遭诛连,这个消息传来之后,凤仪殿就来了位故人。
萧容瞥了瞥跟在皇后身旁的连茹佩。想着之前连茹佩到大帅府来害得她险些溺水,如今她和皇后一党,连茹佩定然不情愿面对她。
带着这样的思量,萧容暗自低埋下头退到一旁。
本以为这沉浸在喜悦之中的两姐妹会对她视而不见地走过,却不料头顶传来了皇后欣喜的声音。
“茹佩,还不赶紧见过萧大人?”
萧容惊忙抬起头,连声道:“皇后娘娘折煞卑职了。卑职见过皇后娘娘,见过连三小姐。”
连茹佩这次却出奇地大方,走上前来,温和地说道:“这回萧大人帮着长姐立了大功,小女应该感谢萧大人才是。”
萧容觉得无端端有一股寒风从四面八方刮过来,刁蛮的连茹佩居然也对她这般谦和有礼了?这怎么看都觉得好像有什么猫腻。
不过连茹佩都这般讲了,萧容也只好浅笑着回应:“连三小姐言重了,卑职不敢居功,只是分内之事。”
皇后拉了拉连茹佩的手,笑道:“茹佩,要谢还得赶紧谢,你要嫁入大帅府的事,也一样得让萧大人出面呢!”
嫁入大帅府?萧容顿时愣住。
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着连茹佩那羞红了小脸的模样,萧容心底一阵阵恶寒。
试想着,如今的大帅府就好似一座死城,姬妾一个个地夭折,穆卿还对此不闻不问。不得不说,连茹佩还真是执着,到了这个时候都还在想着嫁给穆卿做妾。
可是连茹佩的希望要再次落空了,如今她连大帅府都不愿再回,如何出面去劝说穆卿纳妾呢?
而皇后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一点,和连茹佩叙旧完毕之后,皇后就将萧容召入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