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元旦晚会还有不到一个星期,道具组的工作早已完成,而演出的排练依旧如火如荼。这天放学,顾菘蓝留下来给表演组当观众,就被文晗逮了个正着。
“什么情况?”她一脸无措。
“为了增加演出效果,我们这里需要加一个角色。”文晗笑得格外灿烂,“你正好闲着,不如……”
顾菘蓝连连摇头:“文大人开恩啊,表演什么的我最不擅长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放一万个心,这个角色就一路人甲,就一分钟的出场时间,一句台词都没有,你只要配合何季就行了。”
顾菘蓝展颜一笑:“不要!”
可文晗是谁,打不死的小强。她双手往腰上一插,提高了音量:“喂,大家都等着你呢,身为班长这么点责任感都没有吗?”
一时间前面对台词的演员都转过来看这里,顾菘蓝看了眼丝毫不愿退缩的文晗,翻了个白眼,同意了。
高一年级的晚会当天,池晔在后台看到没穿校服的顾菘蓝时也惊讶了一下:“你不是说自己道具组的么?”
顾菘蓝正在理自己的白色毛衣,头都没抬:“人手不够,临时串场的。”
见着她略显单薄地着装,池晔又问:“不冷吗?”
“一会儿会贴暖宝宝的。”她侧身抓起一旁桌上的羽绒外套,飞快地套上,“不过现在有点冷。”
池晔笑了。
节目顺序是按班级来的,池晔也就没在她那儿多逗留。他这会儿没戴眼镜,穿了一件藏青色的开衫毛衣,里称一件干净的白衬衫,休闲不失严肃,俊秀不失阳光。这种感觉应该叫做魅力吧,顾菘蓝在心里将学校的校服夸了一万遍,然后忍不住和周围的人一起用眼光追随着他,看他一路走向等在那边的夏大校花。
夏婉宁今天穿着一件红色短款针织衫,同样在颈部露出白色的衬衫衣领,下配一条黑色的棉绒褶裙,亭亭玉立。
顾菘蓝忍不住伸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这两人,简直配一脸!
“怎么,受打击了?”
身旁探出文晗的的脑袋,她今天出演一位性格泼辣的女生,所以临时用卷发棒烫了个波浪,也是相当的香艳绝伦。
“的确,”顾菘蓝点点头,“有种看到现世天仙配的感觉,心脏激动地快受不了了。”
文晗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顾菘蓝踉跄一步,刚好就看到了文晗身后正被人搭讪的夏子苓。
这姑娘今天盘了发,一身韩式的白色绒裙,露出优雅细美的长腿,一派大家闺秀的典雅风范。
“我去,你们这一个个的全都秀色可餐,”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我们学校的校服到底浪费了多少美色啊。”
文晗忍不住想笑话她一下,刚一开口,却“噗”地一声大笑起来。
众人不明真相,纷纷探头而望,一时间全都笑出声来。
罪魁祸首,何季站在那里,异常尴尬地挠了挠头。向上飞起的发型,邋遢的衣服以及破洞的裤子,原本他本人五官算是清秀的,但奈何装束的力量太强大,俨然使他成了一个地痞小**丝。
何季连羞带恼地嗔了眼顾菘蓝,顾菘蓝双手合十抱歉地对他曲了曲脑袋,谁让这是她的主意呢。
*
一班的节目开始了,一群人蜂拥地挤到舞台边上去看,顾菘蓝没挤上,就只好在后面找了个座位用耳朵听。
钢琴与小提琴的合奏,虽然两个人单薄了些,但丝毫不影响整首曲子的完成度。曲子是《爱的礼赞》,顾菘蓝曾经听池晔拉过,旋律缠绵婉转,轻柔地似睡眠曲,却忍不住让人沉醉。照旧地,她听不出曲子中所流露的情感,但此刻,却莫名地有些伤怀。
后台人群中忽而传出几人惊叹,顾菘蓝不用看都能想象地出两人在舞台上交换眼神的样子,和谐、动人。
二班的节目是合唱,顾菘蓝四处看了看,没找到江北的身影。说实话,她没有很意外。
节目一个一个地轮过去,马上就到了9班。孟霜霜急急忙忙地把大伙儿叫过来,一个一个地安慰,别紧张。
庄伦正好站在她边上,拍了拍她的肩:“你也是,别紧张。”
周围的同学们都轻轻笑起来,孟霜霜扭过头去,脸红了。
顾菘蓝看了两人一眼,剧里庄伦扮的是孟霜霜的男友,在何季前来搭讪时勇猛护妻。庄伦确实很有表演天赋,看过排练的小伙伴们纷纷被他迷倒。但顾菘蓝总觉得这里边缺了些什么,庄伦和孟霜霜之间,总隔着几分说不出来的不和谐。
说实话,原先还紧张地不得了,但真到了要上场的那一刻,顾菘蓝就突然不紧张了。就像跑八百一样,站在起跑线上时连腿都发抖,而等到真正跑出去时,就只剩下冲劲了。
顾菘蓝的戏份在整部剧的中间,男主角从酒吧出来之后,颓然地走在大街上。
“我怎么这么惨啊。”何季一边揉着自己鸡毛一样的头发,一边四下探望,正好就见到了站在路边捧着书的顾菘蓝。
他可怜巴巴地走过去,问:“美女,在等人吗?”
顾菘蓝扭头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
“喂,别光顾着看书嘛。”何季身子往前探去,突然就伸手去抢她手里的书。
顾菘蓝猛地抬高了左手,何季立马抬手去抢。就在这一刹那,顾菘蓝左手一松,手中的书划过何季的指尖,搜一下落到了她的右手。她突地转身,抬左脚,猛地击向何季的小腹。
“啊!”何季一个腾空前扑,就捂住肚子下面“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全场爆发出一阵惊叹,顾菘蓝心里默默地为何季捏了把汗。其实她根本没踢到,全程都是何季高超夸张的演技,她只是配合他的动作,收腿、落地,然后轻轻甩动脑后的马尾。一个眼神都没留下,扬长而去。
一进后台,她就“呼”地舒出一口长气。
文晗和夏子苓兴致勃勃地跑过来:“不错不错,干净利落,潇洒!”
夏子苓也点头:“比排练的时候出色多了,非常霸气!”
顾菘蓝扯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但愿我别这么出名了就好。”
两人都被她逗笑了。
*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顾菘蓝出场的时候,林墨远猛地戳了戳身旁的池晔:“喂喂,那人是不是板蓝根?”
池晔确定地点点头:“嗯,是她。”
林墨远吃惊地差点没从座位上蹦起来:“没想到板蓝根也会演戏啊。”
池晔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因为很有趣啊。”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擅长装傻充愣,幽默气质与自己臭味相投的姑娘竟然会站在那个看着这么正经的舞台上。
话一出口才觉得有歧义,林墨远倏地一下坐直了背:“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很有趣啊。”
池晔被他的样子逗笑了:“都让你别激动了。”
“嗯,不激动。”林墨远吞了口口水,转去盯着舞台,然而下一刻,让他别激动都不行了。
接书、起脚、飞踢、甩发,然后扬长而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短短十几秒,林墨远看得眼睛都直了。
“我去,这也太帅了吧。”
“喂。”他用手肘击了击池晔,笑得促狭,“你有被这么干过吗?”
出乎意料地,池晔犹豫了一下,竟然点了点头:“虽然没被这么干过,但确实被她很狠地打过。”
那一年初一,池玉成刚刚离世,虽说下定了决心放弃小提琴回归“正轨”,但也没能尽快如愿。小叔的音容与各色的音符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压抑的感觉堵在心口,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虽然他很积极地去上课,很热情地回复别人的问题,但心已经缺了一大块,恍恍惚惚地,没了生活的实感。云清和池怀兴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因为心疼,便也由着他去,就这么食不知味地过了一个月。
直到有一天下午,顾菘蓝突然敲开了他家的门,她一反常态,气势汹汹。
池晔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自顾自地陷进沙发里,继续看他的电视。
“喂,池晔。”瘦弱的女孩儿插着腰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池晔不解:“怎么了?”
“我去问了咱们小区的心理医生,他说人压力大的时候需要发泄。所以,你和我来打一架吧。”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你看什么玩笑。”
可是顾菘蓝却是难得的严肃:“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别闹了。”池晔起身换座位,他怎么可能和一个女孩子打架。
“既然如此的话,我单方面打你就可以了吧?”
还没等池晔反应过来,这女孩儿就抓起沙发上的枕头,毫不留情地向他砸来。
不是玩笑,不是戏耍,是真的砸。平时很温柔的女孩子,从未见她和谁发过脾气,那一刻,却是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拿着枕头,砸他的脑袋,他的脸颊,他的手臂,他的胸膛。
枕头虽软,但力道够重,并不光滑的面料擦过皮肤,有了灼热的痛感,是真的疼。
忽然就好像被拉出梦境一样,他捂着头,伸手去挡飞来的枕头,不明白这丫头突然抽什么风。
“喂,你够了啊!”
他猛地抓住她的胳膊,不知道自己使了多大的劲道,枕头从她的手心脱落,顾菘蓝整个人重心后仰,一把摔在了地上,后脑差点磕到茶几的尖角。
“咚”的一声响,刚才还在眼前的女孩儿已经倒在了地上。
池晔愣愣地收回手,看到她眼里闪烁的泪光,恍然明白自己干了什么。
他慌了,急急忙忙地蹲下身去扶她:“对不起,你没事吧?”
没想到顾菘蓝毫不犹豫地扇开他的手,直截了当地给了他一脚。
后背撞在沙发上,软软地,并不疼。可那一刹那,他突然有了泪感,有了想哭的冲动。
女孩儿似乎还想再踹他一脚,这时云清回来了。看着两人的架势,以为在打架,赶紧过来给拉开了。
那天顾菘蓝是堵着气回去的,池晔却是被云清狠狠骂了一顿,这一骂却如醍醐灌顶,终是豁然开来。
“喂,你还没说呢,为什么被打了?”身旁的林墨远似乎还兴致勃勃,十分好奇他被打的经过。
池晔耸了耸肩:“年纪太小,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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