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心中此时正有些隐隐窃喜。这个钟殷离原来本是十殿阎罗之一宋帝王的门侍,自从清越殿下入宫后,因身边没有个得力的人教授礼仪宫规,先王便将他选进了宫。论身份,他本是没有资格,但如今的形势逆转,等下众人将不得不由他,一想到此,他不由得越发暗自得意起来。
这时内殿的一个小侍从战战兢兢的抱着东西跑了过来,一不小心跌了一跤,手里的锦盒撒了一地,露出了一席精致的绸缎边角
“大胆,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把冥王上朝所用的朝服跌落,还有没有礼数了。”
钟殷离呵斥的如此有气势也是有另一层原因的,如今众人还不知冥王下落不明的事,他的存在,毫无疑问是大家行动的指标,如果稍微出一些纰漏,那是绝不能容忍。
想当初,清越初进冥界,惊动了结界的附近的妖魔,各路妖兽纷纷被他身上的气息所震慑,一路尾随却又不敢伤害。
“你是谁?要做什么?”
十殿阎罗之一的秦广王从大殿现身,拦住他的去路问道。
“我要见冥王,请他出来!”
“笑话,冥尊岂是你想见就见。”秦广王拿出法器,轻轻点地,落在他的面前,从上到下细细的端详。
当时的清越,数日来为躲过神界众人的追踪,路上历经各种磨难,衣着落魄不堪,但站在一群人和妖兽中,仍旧瞩目,如鹤立鸡群,让人一眼就定焦在他身上,秦广王仔细再瞧,污泥下的容颜,如此熟悉,他不就是年轻时的冥王吗?
长老顿觉来人不同非凡,立即请入大殿,一边命人多加照拂,梳洗打点,一边亲自去通传冥尊。
良久,清越从内廷出来后,已换了一身行头,身着一身罗衣,修短合度,此时的他,凡是见过的人没有不为其轩昂的翩翩风度而震撼的,所谓文武兼备,君子谦谦不过如此。
冥尊召其进殿,声音威严的传来。
“抬起头来。”
清越一个眼神随即跟了过来,他轻轻的抬起了头。
在场众人,包括冥王都是蓦地一惊。
只见那嘴角已经微微扬起,是极为好看的弧度,眼睛跟着微微眯起,迷而不惘,仿佛一眼便将人看了个通透……突然,那笑便荡漾开来,宛若一朵骤然绽放的昙花,刹那芳华绝世。
这不是曾经的月瑶仙子吗?
该死的!
殿两旁的小妖们都暗骂一声,好不容易移开眼,僵硬着脖子看向殿上的冥王,只见那张黝黑的容颜上正泛滥着一抹诡异的红,当然,那额间细密的汗已经成流成河了。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众人再看清越,他仿佛是察觉了众人的异样,本已渐止的微笑忽而又浓烈起来,只不过这一次,他没将目光停留在任何人身上。
冥王自然是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终于一瞬不舜的看着他,悠悠开了口。
“你这一生将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哪怕落入黄泉亦不得解脱。”待他脱口而出说出这句话后,眼泪潸然而下。
冥王坐下的阎罗王们突然怔住,瞬间恍悟。
他们的未来之主……恐怕就是这个家伙了!
众人顿时伏地而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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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件事,只有清越身边的人知道,钟殷离此时有些微微走神,遥想那一年,天气格外沉闷,云层之外的天空越发的诡谲多变,那时清越已在冥界数年,从一个青涩少年逐渐成长起来,周围神魔皆受他御使,随着他的修为日益增长,那仰望天空之心越切,其父当然知道自己儿子的心事,同样看向神秘无常的苍穹默默不语。
终于,老冥王在临终前,与自己的儿子有一次长谈。
“去吧,伏羲密卷就在哪个洞里。”
“父王。”清越请握住他苍老的手说,“无论长生水能延续我们多久的生命,但我们终将死去,不是吗?既然如此,为了救她,我甘愿冒天下大不违,弑杀天神,换来诅咒,又有何所惜?”
“儿子,除非你能让她爱上你,否则,你换来的惩罚将是不停的在时空中旅行,终生都将与自己所爱的人分分合合,一次次面对失忆,一旦你又爱上她,你们又会迎来一次又一次离别的痛苦,这种苦,即使深入黄泉三界地狱亦不得解脱。”说到这里,冥王颓然半卧在御榻上,宫灯里的烛泪滴滴落在青砖地上。
“因此,她是你命定的劫数。”
她必须死。这是一句先王未说出口的话,随着先王的石化而永远封印在密洞内了。
后来的事,清越不知道,但随侍在旁的钟殷离却明白,那一刻,先王脑海中去除嫱玥的念头早已根深蒂固,并在之前就下了密旨,专命人取她性命。
可我们的冥王清越终究会逃不开弑神的惩罚,用先王的话说,这是宿命。
当先王隐退后,钟殷离就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当他听说冥王进攻天殿的那一天,他就开始做准备了,先王说的宿命,恐怕已经临头了,冥王失踪的消息印证了这一点,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做点什么。
一想到此,钟殷离严肃的表情里,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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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安静了,嫱玥一只手扶着墙下来,一只手抚着胸口,感受那颗狂跳不已的心脏。
他知道岐伯在怀疑什么,妖怪、或是祝融族?
她知道,他只是不确定,或者是有所怀疑。
没有料到,这位老人目光炯炯,竟然让她油然而生几分敬怕。
还好,她当时尚能控制住自己不慌乱,斩钉截铁楚楚可怜的哭诉自己和哥哥一路被天界追杀至此。但她知道,这样骗不了多久。
也罢,嫱玥走到屋外,只见寂静无人,知道现在已经入夜,有几个共工族的侍卫与丫头们在帐篷外休憩,也有梳洗的,也有聊天说笑的。她知道共工族历来都饱受战乱,没想到在此处也算是一世外桃源,见众人静好,嫱玥也不去惊动。只有一个叫婵儿的小丫头看见,连忙上来帮她掀帘子。嫱玥进屋就看见一见清越仍旧沉沉的闭眼,气若游丝。
就在快天亮的时候,一声奇怪的响动将嫱玥从睡梦里惊醒,等她睁开眼,仔细听,却感觉整个部落就像死一般沉寂。而后嫱玥想起从前那一夜的杀戮,便无端地清醒,再难入眠。
一只蝴蝶贴在窗上,嫱玥看见小光点们一只萦绕在她周围,他们此时没有说话,恐怕也是在休息吧,越是这样,嫱玥愈发觉得这样的黎明有种难以名状的寂寞,她究竟该做什么,于是轻手轻脚地起身,赤着脚走进隔壁的毡房。嫱玥走近床跟前,俯身看了看清越的睡脸。发现他脸色越加难看,呼吸比之前略显急促,嫱玥看着那动静,无法用语言表述自己心里的不安。
“事不宜迟。”嫱玥换来小不点们。
“告诉我,要怎样才能用我的血救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