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中飞出的两支箭,不仅点燃了世家豪族的火药桶,更是惊吓了草木皆兵的郡尉狱卒。
一瞬间,监门内的人急着往里缩,监门外的人叫嚣着往里闯,一场群体性事件,瞬间演变成了一场以监门为界的攻城战。
可监门内的几十名狱卒哪里有打仗的准备,面对来势汹汹的豪族部曲,想要“弃城而逃”,可四面八方都已经被人群堵死,哪里有逃的出路。
十几名小卒还想死堵监门,没想到监门两侧汉砖垒成的围墙竟然轰然倒地。
石砖竟然是中空的!
可怜这些无助的郡吏在临死前的最后一课还在为大汉尽忠,却没想到是自己贪婪腐败的同僚为敌人递上了锋利的屠刀。
涌进监门的私兵见人便砍,似乎在用鲜血证明自己对豪门的忠诚。
就在此时,张角吹响了鬼卒冲锋的号角。这些留在邺城深处的种子,经历了一年的蛰伏和潜行,终于在满月的前夜发芽绽放。
积郁在这些潜伏者内心深处的,不仅是对黄天的坚定信仰,还有对豪族大姓长年折磨的复仇怒火。
事实证明,再坚硬的铁甲也抵挡不了来自身后的尖刀。
黄巾鬼卒在人群的末尾突然闪现,像一道惊雷在人群中怒放。
恐惧,以比闪电更快的速度蔓延传导。
黄巾鬼卒此刻变成了真正的厉鬼,全都扯出尖刀,见头便砍,遇人就刺,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典韦大斧一挥,一声怒吼震撼邺城地面,刚刚还颐指气使的段玉听此声闻,竟然吓的一屁股瘫坐在地,恰好躲过了张宝横切的镰刀,也顾不上刀锋削落的发髻,四肢齐动,在人群中穿裆而过,往人群外逃去。
当下监门内外,黄巾众将不问军官百姓,杀的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削首断臂者不计其数。
众人见豪族死的死,逃的逃,连忙往监牢内奔去。
监牢铁门紧锁,似有千百斤重量,显然是牢内狱卒下锁以求自保。典韦一声大喊,刚要发力撞门,只见铁门竟然应声而开。
张角举火观瞧,屋内亦是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具尸体,三个男子手持滴血匕首站在当场,其中一个身负刑伤的正是张闿。
三人见张角身影,接连下跪。只听张闿讲,另外两人同是监内狱卒,本就是太平教信徒,自己全靠此二人才从刑讯棍棒下苟活。
二人经张闿传道,生了皈依太平教的决心,此时见张角起事,坚信了天公复生显圣的说法,改旗易帜做了内应。
“何仪、刘辟拜见天公!”二人拜倒在张角面前。
张角此时杀心已起,顾不上瞻仰历史人物,只问张梁所在。
“里面全是世族子侄,没见人公身影。”
张角又问张燕何在,二人直指牢外角楼,众人抬头观瞧,只见角楼上绰约人影,正是张燕挟持着审配与蒋奇对峙。
角楼之上,张燕的剑尖又在审配的脖颈上深割了一分。
“放开府君!”蒋奇大喊着,不敢靠近,身后一干郡尉握紧的长戟对准了张燕。
张燕挟持着审配慢慢往角楼边缘移动。
“燕贼!”角楼下张宝一声大喊,惊吓了蒋奇分神扭头张望。
张燕余光瞥见黄巾众将,特别是张角和张宝、典韦,心中暗叫不好,趁蒋奇回头的功夫,一把将怀里的审配推下角楼边缘,然后发动自身飞燕轻功,往从角楼另一边翻然越下。
审配不是宿将,哪里会轻功身法。此时跌落角楼,已是必死。
突然间,蒋奇身后一员年轻郡尉脚蹬悬壁,竟然追着审配跳下角楼。
“俊义!”
蒋奇一声大喊赶至角楼边缘,本以为会见到两具脑浆崩裂的尸体,没想到那郡尉竟然在凌空之时掷出一个虎爪镰,将将钩住了角楼外壁凸起的缘木。
只见那郡尉两条腿紧紧夹住审配,两手被虎爪镰的铁链勒得红中泛白,悬空的身体在空中摇摇欲坠。
“府君您抱紧我的腿,张郃护您周全!”
角楼下,张角也看清了张燕那张写满了“叛徒”二字的面孔。见他飞往牢狱之外,连忙跑出监门,一声口哨吹出,墨麒麟洗尽月色乘风而来。
张角翻身上马,驾着墨麒麟紧紧追着民房之上飞奔跳跃的张燕。
张燕见无法甩掉张角,从怀中掏出燕翅弹弓,“嗖嗖”射出两颗铁丸,一颗直捣马睛,一颗飞向张角。
瞬间一道白光闪过,空中火星四溅,竟是两只白羽弩箭将铁丸凌空弹飞。
张燕猛然回头,耳边猝不及防又飞过一弩箭,直接穿透耳廓,顿时血流不止。
张燕忍住剧痛,再一回头,只见身后有一人以不输自己的迅捷的身法紧随在后,右手还举着一支边塞汉驽瞄准自己的后脑。
这正是商王三剑中的承影陈到,他今日的任务,就是诛杀张燕!
张燕“飞燕”功法毕竟更胜一筹,左突右闪、上蹿下跳,避过了陈到几支致命的弩矢,体力却消耗巨大。
三人一路穿房过巷,却拉不开距离。终于,张燕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脚下发尽全力,纵身跳进了一处别院。
张角赶到正门,发现正是刺史王芬的府邸。
本来这应该是一处险境,然而让人意料不到的是,堂堂冀州刺史,在听说黄巾起事的消息后,没有想着调兵平叛,竟然趁着夜色、带着细软连夜逃跑了。
张角不及细想,向陈到一指,下马闯进院内。
陈到护着张角,顺着张燕耳朵留下的血迹追到院落中央,只见一个巨目壮汉,正是同样叛主的黑山军匪徒——李大目。
同时,院中兵甲声四起,竟是魏续、侯成、宋宪带着几十名身着黑山匪徒冲了出来,将张角和陈到围在正中。
“追啊,接着追啊!”
李大目身后,张燕气喘吁吁的走了出来,狠狠说道:“这是我飞燕营最精锐的一波兄弟,专门留给天公您的。”
张燕冲众匪徒说道:“兄弟们!杀了这妖道!!”
李大目怒目圆睁,从背后抽出两把短把镔铁斧,一把弹飞了陈到射出的弩矢。
陈到笑了笑,将弓弩交到张角手中,低声道:
“最后一支弩矢留给我!”
说完,陈到从靴中抽出两把匕首,竟然孤身冲向李大目。
张角举着弩矢环视四周,令魏续等人不敢靠前。
李、陈二人如同猛虎战孤狼,眨眼间缠斗在一起。那李大目斧斧生风,招招致命,眼看功力不在典韦之下。
陈到则如同游龙绕住,围着敌人闪转腾挪,瞅准几个空隙刺出致命一击,身段之轻盈亦不输张燕。
二人战不下十合,只听“扑”的一声,陈到突然血流不止,被李大目甩飞在地。
张角连忙调转弩矢护体,只见张燕手持弹弓,得意奸笑,竟是一发铁丸暗射而出,正中陈到右腿,影响了他的身法。
索性陈到只是被斧背击中,否则早已命丧当场。
李大目见此机会,也是狂笑不止,高举铁斧,凌空一跃,就要冲陈到使出一记“力劈华山”。
就在李大目挺身跃起的时刻,突然一条白龙破空袭来,与李大目凌空相撞,将这巨汉弹出三丈开外。
众山贼大惊失色,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白龙,赫然是一支雕龙银枪,像定海神针一般稳稳插入陈到身前地砖。那李大目势大体沉,迎头撞柱,自然被弹飞。
陈到见此银枪,惊呼:“豪龙胆!是含光!”
张角抬头,只见一个银盔银甲的英俊少年伫立在正堂房顶汉瓦之上,身披满月霞光,俨然天神降世。
那神将一脸威仪说道:
“此人首级,由赵子龙讨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