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云兮吞下口唾沫,“你准备怎样处置沈家?”她怕自己再不说,真的会憋死。
“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拓跋宁烨幽深双眸盯着云兮,逆着烛火,云兮看不清他的表情。
差点噎到,她在问他,他怎么又反问她?
思忖片刻,云兮小声道:“我爹他的确犯了欺君这罪……王爷若是要追究……”
“追究当如何?”拓跋宁烨眉头轻挑,将云兮的忐忑不安全数收入眼底,面无表情。
云兮双眸低垂,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她对洛周律法本主不了解,加上宁烨古怪的性子,让人难以猜测,她更不可能左右沈家的命运。
她选择沉默。
拓跋宁烨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凝视着烛光中的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事到如此,沈旭李代桃僵之事已被揭发,上达天庭,此等欺君在罪,诛九族!
可韩韶华假传皇后懿旨一事,也将皇后推到了浪尖上,皇后为求自保,与朱候爷一同,与韩韶华撇清,以身作则,向皇上太后禀告此事,曾经与沈家交好的官员也立刻翻脸不认人。
现在的沈家,根本就不压根他动手,不过,朱候爷目前态度暧昧,以沈旭的精明世故,当年他能舍弃巨财求自保,就应该会想到有今天,只怕,早做好了准备了。
而他,至今按兵不动,也只是在等,他倒要看看,沈旭那个老匹夫,究竟会耍什么花枪,更重要提,沈旭身后的人……
沈家一门的性命,他要,沈家富可敌国的财富,他亦要!
可现在,虽闻大仇将报,他心底却早已没有预料中的快意。
他比谁都清楚,沈云兮亦是沈家人,倘若是诛九族,只怕她也性命难保,而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拓跋宁烨幽深眸光,落在她脸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如悄无声息的春雨般,滋润着他的心。
在他心底,对她的感觉,亦由憎恨,转为怜惜。
现在,每当脑海中浮现出她的身影,心头便会一暖。
尽管他姬妾众多,可他忙于公务,自小便厌恶父皇三宫门院,受尽了世态炎凉,倒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王府里的女人都是摆设。
寒香,顾夫人,就连月夫人都是。
他记得师父曾经说过,他命中犯煞,此生,只能与洛周神女结合,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尽管他深爱着秋瓷,也从未跨过男女之防,不越雷池一步。
可偏偏她,却让他屡次失控,她身上似乎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从他要了她的那日起,每每夜回梦转时,便会睁眼回顾她的滋味。
那一晚,她酒醉,与他极尽缠绵,而他,亦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从来不知道,那种感觉,竟可以蚀骨吞心。
当那一日,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她,躺在血泊中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无措。
当太医告诉他,她没有求生**时,他几乎想掀了皇宫的顶!
他在她耳边恐吓她,威胁她,只是希望她早点清醒。
当她终于睁开双眼时,他才松了口气,心底却异常失落。
在她心中,他是恶魔般的存在,她心底只有她的家人!
面对他,她却没有一丝情分。
她可以和拓跋君翊打闹,和拓跋祁冷言相向,可对他,多说一句话都是奢望。
拓跋宁烨心头没来由地一阵心烦意乱,起身,走到窗户边,一袭白衣随风飘舞,落在庭院处的目光,飘忽不定。
云兮揪紧了薄毯,他该不会又生气了吧?
勉强地挺起脊背,云兮努力反思,刚才自己好像也没有说什么话啊!
怎么就惹得他不开心了?
她不过说了句‘我不知道’就惹恼了他?
莫非,沈家的事,让他也十分为难……
毕竟,是沈家算计了他,让皇家蒙羞,像他这样地位尊贵,不可一世的男人,更不会忍受这种边哭普通男人都不愿意去承担的耻辱!
“你……休了我吧!”
云兮低头,细声轻溢,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代嫁的王妃,而沈家也迟早会被他斩草除根,她对他而言,已是鸡肋。
“休了你?”拓跋宁烨眼底泛过一道精光,倏然快步来到床塌前,俯身盯着云兮,那薄唇勾勒出一抹隐隐怒火,“让你跟着沈家烟消云散?”
云兮身体一颤,她早该明白,沈家亦不会有好下场。
或许,这便是她的命运。
就如同被人当作棋子弃掉,然后遭受他莫名其妙的仇恨与憎恶,受尽折磨,却无能为力。
为了水儿,为了三夫人,为了沈家,她竭力掩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又怎能看着沈门上下数百口人命毁于一旦!
云兮自暴自弃,语气也变得忧怨,“王爷不是恨极了我吗?又何必管我?”
她的死活,与他无关。
拓跋宁烨倏然眯起眼,这女人,果然知道如何挑起他的脾气!
“是!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本王插手,不过是担心王府声誉受损!”
那隐约的怒火,让云兮错愕地抬眸,只见宁烨背过身去,不肯看她,她只得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嘴角泛过一抹苦笑。
是啊!当初她不肯醒来时,他便说过,她现在又何必傻傻的等他污辱!
云兮释然地点头,“王爷,妾身明白。”
拓跋宁烨没有忽略她突然转换的称呼,只觉得额头处的青筋跳得厉害,但是很快,便松开,眸底迸射出一抹寒意,“你不怕本王杀了沈旭?”
云兮胸口一痛,娥眉轻拧,她怎么会不怕?
“你真想杀了我爹?”云兮反问。
“那你呢?就没话相同本王说?”拓跋宁烨依旧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上徐徐坐在她身旁,眸光与她平齐,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丝反应。
她似乎很担心沈家,可是言语中,却没有泄露分毫。
“我?”云兮用手指了指自己,在宁烨的注视下,身体微颤,眼皮狠狠跳了两下,嘴角的笑容有些假。
这男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