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被挟持的原因,原本还算宽敞的走廊这个时候都显得压抑而又逼仄。
三个持枪的人端着枪在那里的来回走动,皮鞋和走廊瓷砖碰撞的声音虽然规则,但也让人非常焦虑。学生们抱着头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们就像是一群毫无自保能力的小鸡仔,在暴徒走过来的时候,恨不得自己会个穿墙术或者别的什么特异功能。
死掉的那三个人就躺在不远处的瓷砖上。先死去的那个距离他们要远一点,这个时候血液已经开始干涸。
幸存的几个学生有些绝望的听着外面探员不断的喊话和劝阻。然而这并没与任何的用处,如果这些探员再机智一点的话···或许还要更多的伤亡才能让他们发现一个事实——这三个暴徒都出于饮酒状态,和他们讲道理是没有用处的。
气氛近乎僵持,所有的被挟持着都恨不得把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可惜因为一个姿势保持的时间太长了,有几个人的腿部麻木的要命。那种针扎火烧的痛感无时无刻不再警告他们要换一个姿势。
但换一个姿势就意味要动一动。
可是天知道!这几个暴徒是没有理智的,几乎只需要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们暴起杀人!
之前死掉的两个一个是企图和他们讲道理,就好像电影里的那样以德服人。另一个则是想要趁乱逃跑。结果两种方法都失去了效果。
一个幸存的学生痛苦的眨了眨眼睛,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流淌出来,那种麻麻痒痒的感觉顺着鼻梁一路往下蜿蜒崎岖,但即使是哭泣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走廊里没有热气,欧本三四度的寒冬也成为了让人心里崩溃的一点重量。
学生们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种高压下支持多少时间,他们和暴徒的精神世界可能都只差一片羽毛,就要被彻底压垮崩塌了。
谁能够救他们呢?
安雅坐在礼堂里。暖气开的很大,甚至有了一种燥热的感觉。
她把外套还给德维特,从工作人员那里拿了一瓶矿泉水。表面上似乎风平浪静,但自从猜到了那个所谓的真相,安雅的内心就像是一壶沸腾的开水,不得安宁。
她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模拟出那些学生死掉的样子。她又一次无比接近于死亡,于是那种内疚也就开始慢慢的涌上心头。
“别担心了。”德维特虽然这么安慰安雅,但他的视线也往自己的手表上扫了一眼。
“其实我们才应该是那些出事情的人的。”安雅的手指顺着矿泉水瓶上的纹路,她的指甲一点点的嵌入上面的塑料纸,如同在拷问自己的血肉。
“你有没有想过。机房的楼上就是实验室。如过我当时不让我们那栋楼停电的话的,匪徒就不会到隔壁那栋楼去。”
“但当时我们所在的那栋楼里汇聚的人口更多,你无意间救了很多人。”
德维特的说法大概就是比较广义的认知——所有的人都会觉的安雅在这件事情里只有帮助没有损害。但换一种想法呢?如果当时这些暴徒进入的是安雅的那栋大楼,她当然会第一时间就发现端倪。接着只需要略施手段,把这几个人困在电梯里是没有任何难度的。这样的话,所有的危险就会被扼杀在摇篮里。
安雅没有说话。她继续描摹手上矿泉水的轮廓。
矿泉水瓶子上环形的纹路似乎能让这场神游永无止境的继续下去。但安雅的理智阻止了她这样毫无道理的自责。
几分钟之后,她突然站起来,走到不远处一个老师的面前,突兀的对他说:“抱歉?能借用一下你的电脑吗?”
那个老师被她吓了一跳。说他的身份是一个老师可能不是很恰当。确切的描述是——他是爱丽丝你的信息专业教授,一个有几十年教龄的业界权威。
“你要电脑做什么?发推特么?”卸妆之后的安雅看上去依然年轻、心平气和的时候几乎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但她有足够的想象力。
安雅瞥了一眼教授的电脑屏幕,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实时的监控画面。这并不会让人感到意外。但一台电脑能够做的远远比这个要多的多。
“我想借用一下你的电脑。鉴于现在需要一个突破口才能挽救这些学生的生命。”
“哇哦!孤胆英雄么?”老教授虽然平时都很随和,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学生,但这个人在这种时候还在用天真的英雄主义对他说这种话,他的语气也就阴阳怪气了起来。
“学校的消防系统一年之前完成过更新。天花板上的干粉灭火会随着烟雾浓度自动启动。还有这些暴徒应该是带着手机的···别告诉我现在有几个人会不使用手机,所以也可以假设是不是有什么能够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安雅站在教授的边上,尽可能的说明自己的想法。
“安德烈亚小姐,为什么你不出来和我们再一次探讨一下呢?”电脑的突然发声让安雅皱了皱眉,她刚才没有意识到教授在和别人语音。但探员的邀请她已经有点心动了。
安雅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德维特。后者虽然有心要过来看个究竟,但却被几个学生给绊住了脚步。
这帮助安雅下定了决心。
她抽了个凳子坐在了教授的边上,对着电脑说:“我只能提供一些有限的帮助。甚至这需要一点运气···”
走廊里的气氛持续的僵持在那里。似乎那种恐怖绝望的气息正在学生中蔓延。还活着的幸存者有四个,而僵尸只有两个了。本来这里应该是五个活着的僵尸的,但匪徒似乎偏爱着杀掉僵尸的活动,以至于那两个活着的会加倍的煎熬。
糟糕的事情似乎永远不会结束。比如这个僵尸妆容带来的负面效果不只是会吸引匪徒的注意力那么简单。化妆品虽然无害,但微弱的刺激性也让面部有些轻微的瘙痒,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只觉得钻心刺骨的难熬,恨不得抓一把才能消解掉。
但木头人的游戏是没有时限的。这些醉酒的家伙在某个方面分外的清醒。他们似乎要和外面的人熬到地老天荒,或者只是单纯的想要找几个垫背的。
又过了三分钟。但那看上去就像是几个世纪一样的漫长。
其中一个匪徒的电话突然响起。
手机自带的机械声音更像是来自于地狱的丧钟。但即使是这样,好几个学生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因为不管是谁打来的电话,结局都只有一个,就是他们之中又会有人死亡。
但这次似乎格外的不同。
那三个穿着黑衣的家伙确实被这通电话弄的紧张了起来。他们走到了一起,一起分享那个亮起的手机屏幕。当然他们也让人牙根痒痒的注意到了外面的狙击手,所以都是靠着墙,以确保自己不会暴露在外面的靶子上。
“又是···一个··谈···判的电···话?他们···可真是···”其中一个男人僵着舌头断断续续的说话,他的眼神迷离,只是手上有枪,所以威慑力极大。
“接不接?”
“接吧。难道我们还有什么别的出路吗?···你知道的···”三个人中声音最低沉的人,也是最后一个开枪的那个人,似乎暗示了什么事情。他的虽然声音嘶哑,但反而是最清醒的一个了。
于是那个人接通了电话。
这是一个来自陌生女人的来电。手机的音量很大,以至于那些学生也都能够听的非常清楚。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是会把声音无限的放大。甚至有时候因为期待着一个奇迹的发生,他们都有些担心这是幻听了。
“冒昧打扰您几分钟先生。虽然我确切的知道你的名字,但我假设你并不想要我叫你的名字···好了,其实我只是要说···您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不是吗?···”
几个学生惊愕到错愕的看着三个匪徒的脸。——他们此时的表情也是不遑多让。其中的一个人气急败坏的说:“你胡说什么!是想要我们再杀一个人给你看看吗?”
他是醉酒最严重的哪一个,抢过手机,用力摔在地上,接着他举起了手上的凶器,准备扣动扳机。
学生又重新绝望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不知道是之这谁的,但结果都是有人会死亡。
“啪。”很轻的一个声音。
子弹似乎已经出窍,学生们都瑟缩了一下。但这次没有人倒下去。
仿佛是印证了那个女人的来电,他们已经没有子弹了。
不知道是哪个人最开始重新燃起了求生的勇气。他们不约而同的往相反的两个安全通道跑去,这场还没有开始的营救活动,终于以他们的自救告终。
停留在礼堂里的安雅松了口气。她有些颤抖让出了电脑前的位置。
高强度的操作让她感觉非常的疲惫。
事情似乎又一次证明了,那种孤胆英雄的故事都是骗人的。没有人能够凭借什么消防设施或者是电话来解决暴徒。这个世界上巧合并不多,精密的数据分析才是制胜关键。
“完美的展示,安德烈亚小姐···我听见刚才探员是这么叫你的?”
“谢谢。”安雅微笑,德维特终于摆脱了周围的同学,他在往她的方向走过来。
“我要为我之前的偏见道歉。另外,虽然很冒昧,但我很好奇···你是那个安德烈亚?”
“是的。我是那个安德烈亚。”安雅点头,略带倨傲。
她在十几分钟的时间里整合出这三个男人十几年的生活轨迹。包括他们的具体生活情况,精确到信用卡欠款、账单,当然也就包括了购买枪支的型号和数量。
黑客AA集合了一个在线团队的力量。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奇迹,只有人的无限创造力。
“我要替我的学生谢谢你,要知道你救下的或许就是几个未来的计算机天才。”
安雅笑笑。她没有反驳老教授关于计算机天才这部分的论调,虽然在她的想法里,这个学校都不会有一个天才。
“就算没有我的调查,这些人也没有子弹了。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她转头往德维特那里走过去,把无谓的感谢抛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