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岚，你！你！”张姣姣气的要命，死死地咬着牙，几乎将一口牙齿咬碎，愤恨的瞪着她，感觉胸口疼的一阵阵发涨。
京城中的小姐姑娘，谁家不是捧在手上的一朵娇花，普遍都是温温柔柔的性子，也不爱惹事生事，纵然听到什么话，也不过是喏喏的回话，哪有一个像她这样，情绪毫不遮掩，什么话都敢直言说出来。
“你什么你？”青岚扶了扶额，想起刚才沈青婉也是这样一直说‘你你你’的，难道磕巴也会传染？
“有话赶紧说，别磕磕巴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但其实是你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我没打你一顿就算便宜你了。”小丫头歪头一笑，语调温柔的要出水了：“姐姐，我可提前告诉你哦，千万别得寸进尺，小心我的拳头，我可不是吃素长大的。”
众人哗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沈青岚，谁也没敢再说一句话。
刚才还在跟张姣姣等人随声附和的几个姑娘小姐，此刻也被震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们哪里见过这等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狠毒的话的闺中小姐？
明明浑身气质软绵绵的，说话却言辞激烈，跟能吃人似的。
“你太过分了！我才没有背后说你坏话！你，你可有证据？”
“证据？”青岚挑了挑眉，眯眼看了看她们背后的一个东西，发现那东西已经慢慢地挥发开了，再不提恐怕就要被发现，便娇笑道：“那这样如何，我和姐姐打个赌，若你确实在背后污蔑我，说我的笑话，便叫你出门摔一大跤，再狠狠的踩一脚狗屎，跌进泥潭里，浑身脏污，如何？”
“这”张姣姣顿了顿，被她这话嫌恶的撇了撇嘴，有些犹豫的没说话。
“怎么，姐姐不敢赌？”小姑娘笑的如夏日青柠，满面春风的瞟了瞟张姣姣身上的衣服，了然的点点头：“我知道了，瞧姐姐今天穿的这件衣服，苏绣的料子，缎面的锦绣，大红大紫色的纹绣，肯定是上好的绣娘亲自制造的，若是摔进狗屎里弄了一身腥臭，那岂不是以后再穿漂亮裙子，心里都会有阴影了？”
“你！！”张姣姣气的差点喘不上来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客席上传来一阵笑声，沈青岚抬头望去，却见是沈景修。
他挑了挑眉，示意妹妹继续，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她也回了哥哥一个傲娇的眼神，这一般般啦，她还没发挥全部实力呢。
她可是个不甘受委屈的性格，谁欺负她就是在找死。
“你，你们”
张姣姣自然也听到了笑声，又见围观的公子小姐都在窃窃私语，像是在笑话她。
而刚才还站在她这边的人也都转了风向，谁也没帮她出头，心里又羞又气，狠狠的攥了攥手中的帕子，再也忍不住，指着她恶狠狠地站起来，想走过去跟她当面说清楚。
却不料刚走了几步，脚下便踩到了一坨软绵绵的东西，往前一滑，跌了个踉跄，险些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啊啊！！”她回神定睛一看，立刻惊诧的大叫出声：“这，这，这是什么？”
“这，这是”马甜俯身去扶，却也被吓了一脚，猛地收回手，掏出手帕捂住了鼻孔：“啊！哪来的狗屎！”
“大姐姐，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沈湘和沈喻二人根本就没留意这边的动静，抬头腼腆的笑了笑，还以为是她们吃东西的声音太大，吵到了他人。
“没事，吃你们的饭吧。”沈青婉咬牙切齿的翻了个白眼。
“那，那好吧。”沈湘和沈瑜对视一眼，无辜的瘪了瘪嘴，低头又吃了起来。
她们姐妹俩可不想沾包，这可是宫宴啊！什么好吃的都有，看热闹有什么好玩的，吵架也没意思，白费口舌，不如吃东西填饱肚子好玩些。
沈青婉尴尬的瞪了瞪眼，看着沈湘沈喻和沈青岚半晌，自讨没趣的坐下，也没再继续嘲讽沈青岚。
张姣姣本想看他们沈家姐妹互相撕扯，却不料她看了个寂寞，埋怨似的瞪了瞪沈青婉，有些不耐烦的道：“你到底有什么要紧事？没事儿就别在这里挡路，今儿是宫宴，你别搅了大家的兴。”
沈青岚挑着眉，声音可爱娇萌：“姐姐先别急，既然你读过《诗经》，我正好有一句话想问姐姐。《诗经·大雅》中有诗曾云：‘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不知姐姐可否知道其中含义？”
张姣姣冷哼一声：“自然知晓，这是出自《诗经·大雅·瞻卬》中的诗词，讲的是古代夫人多言多语，常爱在背后说人坏话，后称好说闲话﹑爱搬弄是非的女人是为‘长舌妇’，便是出于此。所以”
说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戒备森严的看着她：“你问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青岚轻哼了一声，笑的温柔可人：“我只是觉得姐姐勤学好问，肯定很爱看书，便想和姐姐探讨一番。今日听姐姐一言，才知道这‘长舌妇’的名号源于这等著名古书之中，而并非姐姐原创。看来姐姐一定常常学习古文典籍，识得不少学问和知识，竟学的和这《诗经》中所描绘的人十分相像，妹妹实在佩服的很呢。”
这番阴阳怪气的话，惹得张姣姣的脸青一块红一块，张嘴阿巴阿巴了半天，却还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想出言反驳，却想起自己刚刚的行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出言嘲讽了沈青岚那么久，如今要澄清，怕也会惹得众人笑话。
干眼瞪了她几眼，狠狠握了握手帕，才咬牙道：“你什么意思？我才不是‘长舌妇’，你休要污蔑我！”
“污蔑？”沈青岚笑的肚子疼，老神在在的看着她：“谁污蔑你了？要说起污蔑他人，恐怕没人比你”她伸手又指了指旁边的马甜，“还有你，更有话语权了吧？我和裴小公子的婚事，说到底也是我们两家人的私事，你们一个个的倒好，放屁说的跟真的似的，你们难道都亲眼看到了么？胡咧咧什么？心里有疾病，见不得别人好？你是什么玩意啊就敢造我的谣？”
她勾起绵软的唇，露出个可爱娇媚的笑容，嘴里的话却如刀割般字字逼人，一寸寸刮着张姣姣的心。
沈青岚撩了撩裙摆，款款走过去，眼睛随意瞥了瞥，看到某个东西，满意的笑了笑。
张姣姣满脸戒备，狐疑的看着她，道：“你究竟想问我什么？快些说与我，别吞吞吐吐的。”
沈青岚笑了笑，礼貌的福身，在旁人看不到的时候翻了个白眼，再抬起头时，已是一副温婉可人的俏皮模样：“姐姐可曾读过《诗经》？”
张姣姣皱眉：“读过，如何？”
想了想，她又嘲讽般的道：“莫不是你没有读过《诗经》吧？早些年学堂念书时，夫子教导我们启蒙，便是教的《诗经》和《千字文》。怎的你现在还要来问我？你连这等稚嫩小儿读的书都弄不明白么？”
“姣姣姐，话可不能这么说。”马甜掩嘴笑了笑，冷嘲热讽道：“这是谁啊，这可是沈相国家的嫡女，那脑袋就是和我们寻常人家的小姐不一样。我们啊，每天只能看看书，练练字，做做针线活，打发时辰罢了。某些人啊，每天却都在想着谈婚论嫁，书顾不上念，字也顾不上练，什么针线活什么琴棋书画，人家根本不在乎。岂知到头来，书也不会读，字写得一塌糊涂，婚事也被人撇了个一干二净，连吃土都赶不上热乎的了！”
围观众人哄堂大笑，不管是在座的还是旁边侍候的宫女丫鬟，全都低头掩嘴笑了起来，眼里带着毫不留情的嘲笑。
她们并非厌弃沈青岚，但看热闹这种事，无非是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自己开心便罢，哪管谁是谁非。
沈青婉坐在后面，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神轻蔑的看着她，带着几分嘲弄，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开口讽刺道：“二妹妹，还是快坐下吃宴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咱们沈家的脸可禁不住这么糟蹋，二妹妹不要脸了，我和三妹妹四妹妹还想要呢。”
沈青岚冷眼瞥了瞥，半个眼白都没给她，鼻子冷哼一声，没说话。
旁边围观的人更是一声不吭，津津乐道的坐在原地，或是吃着糕点看热闹，或是假装眼神飘忽，但耳朵却紧紧听着这边的动静。
笑话，在旁边看热闹多有意思啊，她们可不傻，把仇恨和目光拉到自己身上来。
沈青婉嘲讽了个寂寞。
当事人没理她，她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回头看向沈湘和沈喻，想让她们两个也来说两句，缓解掉她的尴尬。
刚一回头，嘴里的话却跟卡壳了一样，生生憋在了嘴里。
沈湘和沈喻两姐妹正和和睦睦的坐在女眷席的角落里，左手拿着一块玫瑰冻梨香糕，右手拿着筷子夹着一个油腻腻的粉条子，你一口我一口吃的正香。
感觉到有无数目光落在她们身上，都诧异的抬了抬头，两脸懵懂的注视着众人，嘴里塞满了香喷喷的糕点，脸上的表情很是懵逼：“怎，怎么了？”
沈青婉：“”
她咬牙切齿的翻了个白眼，心里百般不耐烦。
真是小娘养大的，就是没气性，就知道吃吃吃！一点也不中用！
青岚望着左右陌生的面孔，福了福身，和各位介绍了几句，只有赵戋戋等几个姑娘回应，其余人，无一不是用疑惑和审视的目光盯着她，全都没有说话。
她也不恼，目光柔柔的，最终准确的落在刚刚说她坏话的张姣姣和马甜身上。
缓缓抬脚，走了过去。
轻粉华衣淡裹柔软腰肢，纱衣轻披在外，颈项白皙，清晰可见的锁骨隐约现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二位姐姐好。”她站定，温柔娇媚福了福身，勾着唇，笑的温婉，“早听说二位姐姐闺名，今日终得一见，心中实在欣喜万分。”
张姣姣和马甜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来向她们请安问好，愣怔了半晌，才在众人的推搡下站起来，仓促的福了福身子，随意回了个礼，“你，你认得我们？”
“自然认得，二位姐姐闺名远扬，妹妹自知很多地方不如，特来结识，想问姐姐们一些学识知识，弥补自身不足。二位姐姐心怀坦荡，做事大方，想必，也不会介意多妹妹一个朋友吧？”她勾唇笑了笑，脸颊处的酒窝醉人，让人如沐春风。
“你，你果真这么想？”张姣姣狐疑的看着她，却没见她有其她的神色，真当她是特意来求好结识的，傲气的挑了挑眉，语气带了几分不屑：“那你且说说看，你想问什么知识？我倒也想看看，你能问出什么样的话来。”
二人的言语凿凿，很快吸引了大批人来围观，她们方才都听见了张姣姣等人的议论，心中对沈青岚的感觉也是半好半坏，索性哪一边都不帮，全都静静地围观看热闹。
此时，公子席位上，也悄然坐下了一人，目光清冷的扫过女眷席位，在沈青岚的身上停留一瞬。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和瞬间的诧异，女孩身上的灵气和气质，让他心中腾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不知怎的，他竟想到了这句话。
沈青岚也感受到了这股目光，顺着目光回望过去，却已看不到究竟是谁了。
其余的公子们都在赞叹：“沈相国的嫡女年纪尚小，便有这样的气度，日后实在是不可小觑。”
“模样生的也不错。”一名蓝衣少年道：“原先怎么没发现，这沈青岚长得也算是个丽色佳人。”
“自然如此，毕竟她是我沈家的妹妹。”
沈景修有些自豪，跟着众人吹嘘了妹妹几句，眼神却也往女眷那边瞥了好几次，他也想知道，妹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原本以为，妹妹落水后不过是变得聪明了些，却不想这样正经的打扮起来，模样竟然如此惊人，身上的气质也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因着前段时间落水后养病，妹妹消瘦了些，平日里没注意，今日看来，下巴略微尖了一点，更像是十几岁的豆蔻少女。
仿佛一直蜷缩在窝里的幼崽，终于在沉睡了许久后，第一次亮出了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