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墨问雨泉
名剑山庄数里之外的一处桃花林间,惊鸿掠影般的,两道白色身影一前一后追逐着,身法迅速的已经不似凡人。更重要的是,所有他们掠过的地方,时间一瞬间仿佛已经禁止了一般,那飘落的桃花就这么悬在空中。而一瞬之后,又仿佛从没有人来过一样,继续缓缓飘落。
“师兄,你就这么把那些孩子留在你的山庄里?”后面那道白影里面传出一个老者的声音,那声音里面透着厚重的历史感,仿佛细数过千百年的沧海桑田。
前面的白影里,没有发出声音,然而速度却逐渐慢了下来。
方才瞬息之间,他们两人竟然已经越过整片桃林,来到一处深山里的瀑布前。
白影虚闪,那朦胧之感顿然消失不见。白衣人掠步回身,停在眼前的潭水之上。面貌俊朗,眉宇清秀,只是发须皆是雪白。此人,正是秋墨雨。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身法,秋墨雨身后的那道白色影子也逐渐显出真容。同样是雪白的发须,只是此人形容约有七八十岁,长髯齐腰。还能是谁,便是陶公问泉。
“你找到琴心的下落了?”陶问泉眼看秋墨雨不说话,继续问道。
“自然。”秋墨雨不想多言。
“我一直不明白,当年你为什么会输给他。当年玉缺认主,你的剑法本就在他之上。万万不可能会落得剑睡人伤,将你变成今天这样。”陶问泉话中有着微微的怒意。“难道,到今日,你都不肯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吗?”
“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在我将要杀死那人的时候。琴心挡在了玉缺之前,我虽然收回了功力,但是,玉缺依然吸走了琴心的魂魄。”秋墨雨的语气冰冷,是那种能刺入人心最深处的冰冷,因为欧阳琴心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他。
“这些,我早就知道。我要你告诉我,你为何没有杀了冯沐晟?即便你当时情急之下收了招数,伤了自己。但凭你的修为,也不至于敌不过那个蠢货。”陶问泉脚下的巨石之上,已经露出了石缝。
“琴心已死,杀不杀他,与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秋墨雨冷言冷语,没有一点点的感情。
“那你为何此时又千方百计的去找琴心的尸体。以你的脾气,若是当场看到琴心为他而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饶过他。你我自小就是一起长大,你的为人行事,我再清楚不过。只可惜,自从你从名剑山庄回来,你整个人就像变了一般。变成了一个我再也不认识的陌生人。”陶问泉轻步走过潭水上用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他脚步经过的地方,两边的水都像有生命一样,四散开来。
“我与他下了阴阳契!”秋墨雨那边依旧是冰冷和死寂。
“阴阳契?这世间最毒的契约,用自己的魂魄结下的契约?”陶问泉停住了,脸上有着惊愕,秋墨雨所言,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
“你知道,为何我们南山居的人要世代守护玉缺吗?”看着陶问泉停下了。秋墨雨反而用带着嘲弄的语气对陶问泉说道。
“不知!”陶公的回答很干脆。
“哼,不知?!我告诉你,我们不过是因为几人一时之念,而生生世世被诅咒的人。我要带琴心逃出这个诅咒,我会让她活过来。”秋墨雨并没有说出那背后的故事,似乎,他不能讲出来。
“好吧,我懂了。冯家人世代追逐玉缺剑,而他们又传绵了阴阳赋这一能逆转阴阳的武学。琴心的魂魄在玉缺之中,阴阳赋能将那魂魄唤出来,重新回到琴心的身体里,让她复活?”陶问泉一边说着,一边疑问。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推断。然而,眼前的情况下,这又是最合理的推断。
秋墨雨点了点头。
“所以,你和他结阴阳契。你的条件自然是复活琴心,那他的条件呢?”
“我不能杀他。”
“原来是这样,因为忽然得知琴心能死而复生。悲喜交加之下,你显然失去了判断。结下契约之后,你不能对冯沐晟下杀手,于是冯沐晟反戈一击,将你打成重伤。你拼尽性命之下,只能护着玉缺逃走。而琴心的身体,则被冯沐晟藏了起来。这是他用来威胁你的把柄。”陶问泉一瞬间将多年疑惑的答案说了出来,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答案吓了一跳。
“那战以后,玉缺沉睡。我在名剑山庄之内,得知了玉缺的起始和过往。方才明白,只要肉身不毁,玉缺内的魂魄能感应肉身所在。只要玉缺苏醒时,借以释魂之法,就能将琴心救醒。所以我这么多年来,费劲心力想办法唤醒玉缺,就是为了今日,问泉,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不要再跟着我。”秋墨雨说话间,似是又要起身,却被陶问泉一个疾步按住了肩膀。
“那他们呢,那些孩子呢?只是你这么多年计划的牺牲品吗?”陶问泉语气严肃,手上带着三分力道。
“你何不相信那些孩子,玉缺已经认了缪羽为主,无论是冯沐晟还是冯添,都不可能再得到玉缺。而且,师叔还在那里,我也留下了五灵剑。”
“五灵剑的事情,不过是传说罢了。五灵之力能抵抗阴阳之力,也不过是师傅的推测罢了。当年师兄费尽心力创下的五灵阵,也不过只能压制冯沐晟一时半刻。又如何能杀了他。”说道此事,当年一战历历在目。无论如何,众人都不能毁去那人的阴阳体,只能任其逃走。
“是否真假,又何妨一试。你本该是最相信你弟子的人。不然,以你的脾气,怎会追我至此。若是不放心他们,早该折返回去,亲自出手了吧。”秋墨雨侧眼斜了一下,语气里面终于露出了一些不耐烦的感觉。
两人相视,半晌都无言语。
“哈哈哈,师兄就是师兄。不装了,不装了。我果然不会演戏。”忽然,陶问泉大笑了起来,方才那沉重的语气和强大的气势一扫而空。
“你追我到此,莫不是为了和我开这个玩笑?”秋墨雨见状,好奇道。
“自然不是,你既然要救回琴心。自然不能如此莽撞,你看这个。”说话间,陶问泉伸出右手,袖口里划出一枚火红色的宝石。
“这是,劫剑!?”秋墨雨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剑意。
“确切的说,是劫剑红莲的凝晶,世间炙热之物。”陶问泉得意的笑了起来,不过是那种微微的笑容。
“何意?”秋墨雨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怎么说也是玉身倾,这般道理如何不懂。琴心魂魄被封在玉缺之中,肉身不过是一具尸体,如何不会腐烂?想来,为了保存好琴心肉身,冯沐晟必然会用上千年玄冰将其禁锢。你如此徒手而去,到时候,如何破冰?难道用剑意将冰击碎,你也不怕伤了琴心!”
“这我到的确疏忽了。”此时的秋墨雨一心只着急去找琴心,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倒是真的没有注意。
“走吧,尽快将琴心带回来,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叫我师兄了。”陶问泉一推手,将红莲凝晶送到秋墨雨手中,转身欲走。
“问泉!”秋墨雨出声。
“怎么了?”陶问泉停下了脚步。
“琴心的魂魄还在玉缺之中,我没有办法取出来随身带走。一路行来,心中总感觉有些不妥。你,还是回去看好那几个孩子,恐有变数。”秋墨雨的语气温婉了许多,此时他到着实有几分长者的姿态。
“哦!方才你还信誓旦旦,此时怎么有所顾忌了?”陶问泉不解的回过身,脸上写着疑惑二字?
“我”秋墨雨欲言又止。
“你既然不放心,又为何自己不去?”问泉追问。
“不,无论如何,我此刻都必须去救回琴心。但是,为保万无一失,玉缺剑绝对不能落到冯沐晟手里。阴阳赋遇强则强,我叫长恨前去与他交手,只是缓兵之计。怕是他和长恨交手以后,功力更上一层。”秋墨雨手中的红莲凝晶发着微微的红光,秋墨雨许久没有感觉到这温暖的感觉。一瞬间,他那颗已经冰冷的几十年的心开始融化。
“哎呀,你这人怎么如此别扭,这些话早些时候不讲。行,不用多说了。我立刻赶回去,你自己小心。冯沐晟藏人之处,必然也是危险重重。”
听完秋墨雨的话,陶问泉自知小看了冯添。脚下生风,朝着西湖的方向就飞了出去。白影飘转,宛如一道微风,所过之处,浮尘不起,波澜不惊。
“问泉,呵,到头来,我还是要欠你这么多。对不起!”秋墨雨看着陶问泉所去的方向,合起双眼,长吁了一口气。随后也是化作白影,消失在了这山水之间。
两人来去如风,对于这瀑布下的流水而言,似乎并没有人来过,因为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仿佛他们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