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坐在草垫子上,背靠着墙,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稻草抵抗着夜里的寒气。原以为会彻夜未眠,不想过了一会,苏苏就这样斜靠着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
吃饱睡足,苏苏的精神恢复了。之前突遇变故,苏苏惊慌失措之下方寸大乱,脑子里乱哄哄的糊成一片,根本无法思考。经过一夜休整,现在总算可以静下心来慢慢回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昨天从殷家下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殷县令最宠爱的小妾方姨娘流产了。联想到自己脚不沾地忙了一下午,细心熬制保胎药,结果赏赐没有接到,反而被扔进柴房关禁闭,显然是这位姨娘吃了自己熬制的保胎药流产了。
药材是殷家的下人拿给她的。县太爷的母亲去年已经逝去,现在管家的是殷夫人张氏,像采办这类肥差必定是她的心腹。
苏苏收到药材后认真检查过,里面并没有活血化瘀的成分,是中规中矩很常见的保胎药。自己煎的方法和放置药物的先后次序也没有问题,且熬制过程虽然漫长,但自己并没有离开过药罐。也就是说,药材到自己的手后,熬制成保胎药,这中间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环节,在殷家下人从自己手上把药端走,到递给方姨娘服用这段时间里。
苏苏想不通的是,殷县令为何问都不问当事人,就认定是她在药里做了手脚呢?
柴房没有窗户,苏苏唯有透过门缝才知道时辰。此时,天已大亮,附近开始有了来来往往的脚步声,附耳倾听,还能依稀听到一些八卦。
“柴房里关的就是那个小学徒?”一位大妈好奇地问道。
“是啊,我亲眼看见关进去的是个小姑娘,才十二三岁大,看起来不像是有胆子敢做这种事情的人。”回答的人口音听起来稍微年轻点。
“不是她还会是谁?药材是石管家手下的二牛去药铺抓的,他们两个对夫人最是忠心,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端药的是方姨娘房里的刘嫂子,她是方姨娘的大嫂,怎么可能会害自己人。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外来人了。”大妈分析地头头是道,却让苏苏听得抓狂。
“那也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就是……”紧要关头,声音低了下去,苏苏竖着耳朵都听不清楚。
“不会吧……夫人……”夫人?难道她们怀疑是殷夫人想要打掉方姨娘肚里的孩子?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渐不可闻。苏苏靠着墙角,慢慢陷入深思中。她敢肯定,拿到手的药材没有问题。那就是……那个方姨娘房里的刘嫂子有问题?
就在苏苏琢磨这个刘嫂子为何要背叛自己的亲戚,她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时,耳边又响起一个声音。
“你来这里干什么?”陌生男子的口气并不怎么友好。
“奉夫人之名,给那个小学徒送点吃的。”说话之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
“不行!老爷说了,任何人不得给她吃喝,夫人也不例外。”男子严词拒绝,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显得铁面无私。
“哎呀,我说老王,你有必要嘛。这么大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再说了,小姑娘已经饿一整天了,再不给点吃的,会出人命的!”老婆婆没想到老王居然敢不给夫人面子,还拿老爷的话来压她。
“我只听到老爷说,把她扔进柴房,不准任何人接近她。”老王显然没有把当家主母放在眼里,俨然一副尽忠职守的样子。
“你!”老婆婆婆见老王油盐不进,只能气呼呼地拎着食盒,愤然离去。
这是要活活饿死自己吗?苏苏扒着门缝,有幸看清了胆敢违抗夫人命令的忠奴长相。一见之下,苏苏大吃一惊,这人不就是带头捆绑自己的那个恶人嘛!自己可从没得罪过他啊,他为何要致自己于死地呢?
老婆婆离开后,那个老王就一直守在柴房门口,没有离开。虽然苏苏很想质问他,为何要对她这么狠,但她也清楚的知道,就算她开口询问,人家也不会告诉她原因的。
中间那个老王敲过几次柴房的门,还叫了她几声,苏苏都没有吭声,躺在草垫子上,装作晕迷不醒,不想跟这个恶人有任何交流。
转眼到了月上枝头夜来无声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王管事……她……有没有动静?”说话的是个女子,她刻意压低了嗓音,但在万籁俱寂的夜晚,苏苏集中注意力还是能听到她在讲什么。
“没有任何动静,小姑娘可能吓傻了。我从来到现在,她就没有发出过响声。”老王守了一整天,没听到过苏苏的声音。他也尝试跟苏苏说说话,但苏苏知道跟他说任何话都是废话,就懒得搭理他。有这闲功夫,还不如闭目养神,节省体力。
“可能是饿晕了吧,两天没吃没喝的,大人都受不了,何况是一个小孩子。”女子大胆猜测道。
“真不给她吃喝吗?”老王显得有点犹豫,对一个小孩子下狠手,他还是有点良心未泯。
“嗯……三天……到明天就差不多了……你再辛苦一天……”蛇蝎女子一句话决定了苏苏未来的命运。
“嘿嘿……我辛苦点倒是没什么……只不过……你要拿什么来报答我啊……”老王看上去已经一把年纪了,可对着那女子说话,居然轻浮的很,显然两人素有j□j。
“死相……你们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女子妖魅而发嗲的声音让苏苏反感至极。
两人说话声越来越低,苏苏透过门缝努力偷窥着,希望能看见这个蛇蝎女子的长相。只可惜,她始终背对着苏苏。苏苏用尽办法,也只能看见她的服饰和鞋子。她的穿着很平常,鞋子倒是很鲜艳,是翠绿色的。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渐渐没了声响,那对狗男女不知道是不是去忙了,消失在苏苏的视野中。苏苏摸了摸怀中仅剩的一张饼,艰难的咽了下口水,肚子虽然饿,但是没水喝,光吃饼会让人更觉得口渴,希望阿桃姐姐这么晚了,还能记得自己,给送点水来。
苏苏的乞求显然被上天听见了。屋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苏苏透过门缝观察,一见之下,喜出望外,阿桃姐姐来了!
“苏苏?今天王管事一直守在后院,我没办法过来。他刚刚才走,所以我来晚了。”阿桃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一边小声解释道。
“谢谢阿桃姐,看见你我就安心了。”苏苏说的是实话,这样的苦日子不知道还要熬多久。是不是三天内她没有被虐待死,就还要继续关下去?自己该如何脱身呢?
阿桃跟昨晚一样,将碗递到门缝边,苏苏就着秸秆努力的允吸着。喝完水,苏苏总算放心了,又可以熬一天了,掏出怀中的饼,慢慢地吃了起来。
“苏苏,我这还有两张饼,厨房人多眼杂,我不好多拿。本来还想给你拿两根萝卜和黄瓜的,可惜太粗了,塞不进来。”阿桃颇为惋惜,有蔬菜的话,白天也能解渴,就不用干等到晚上了。
“阿桃姐,你把萝卜黄瓜切成条,就可以塞进来了。”苏苏的脑子反应快,一听有蔬菜吃,立马就想到了解决方法。
“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屋外脚步声响起,阿桃又匆匆离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阿桃又回来了,从门缝中塞进来几条细细的胡萝卜和黄瓜。“苏苏,你先将就着吃点吧。”阿桃就像苏苏的长姐,悉心细致地照顾着小妹。
“东西很好吃,谢谢阿桃姐。”有的吃就不错了,苏苏哪会不知好歹,挑三拣四的,感恩都来不及呢。
“对了,阿桃姐!你刚刚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绿色绣花鞋的女子。嗯……跟那个王管事好像很熟稔的样子。”苏苏不确定阿桃有没有看见,不过她既然熬到这么晚才来给自己送吃的,说不定之前已经来过几趟,碰巧偷偷看见了那个女子。
“绿色绣花鞋?这个我倒没注意。我之前来过几趟,就看见翠翘姐姐跟王管事说了一会子话,不知道是不是她?”阿桃果然来过几趟了,只是碍于王管事在,所以她不好露面。
就是她!今天跟王管事说过话的女子只有一人。“阿桃姐,翠翘是谁?”苏苏若无其事地问道。
“她是余姨娘的大丫鬟。”翠翘经常到厨房帮余姨娘要这要那的,所以阿桃对她有印象。
“余姨娘?”这又是哪个?好像没见过。
“嗯,她本来是老爷最得宠的小妾,老爷对她千依百顺的,连夫人都对她很客气。不过,老爷纳了方姨娘后,对她就大不如从前了。”哦,原来是个失宠的小妾。
“她有孩子吗?”苏苏转念一想,问起了八卦。
“没有,其实她也刚进门不久。”阿桃以为苏苏还是小孩子心性,虽然被关着,但还是喜欢打听大宅院里的八卦。
“县太爷的孩子都是夫人生的吗?”苏苏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当然不是,夫人哪生的了那么多!夫人就生了大少爷和大小姐两个,其他都是姨娘们生的。哎呀,苏苏,不跟你说了,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出来太久会引人注意,我得回了。”阿桃抬头望了眼天色,发现时辰不早了,只得匆匆跟心目中的未来小姑子打招呼告辞。
“阿桃姐,谢谢你。”目送阿桃渐渐远去的身影,苏苏由衷地感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