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下,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认真听取某人的吩咐,时不时地点下头,神情肃然,仿佛是即将上战场的勇士,满脸地义无返顾,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
“我刚刚说的都记住了吗?”林源轻轻问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演技如果过关,有惊无险,演砸了,说不定就被打残了。如果再失去一只眼睛,林源会感到内疚的。
“记住了!”中年乞丐连连点头,正准备出发,低头看见身上的污垢,好久没有沐浴,脏的惨不忍睹,隐隐还散发出一股恶臭。
想起待会要做的事情,乞丐羞愧地鄙视完自己,露出满脸歉意,抬头问道:“少爷,你身上可有手帕?”
“有,你要干嘛?”林源不解。他随身带有帕子,那是小妹特意给他做的,上面还绣有精致的虎仔酣睡图。不能怪林源小气,小妹的心血,他可舍不得拿出来给乞丐用。
“我脸上太脏了,想擦一下。”乞丐赧然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
“擦个毛啊!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别废话了,赶紧给我躲好,等他出来,就给我上!”林源怒了,搞了半天,人家还是没懂他的意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是是是!小人明白,我马上就去。”中年乞丐被突然炸毛的林源吓一跳,啥也顾不上了,立马按照他的吩咐,乖乖地躲在某处,等待时机来临。
林源搞定不太靠谱的帮凶,暗暗舒了一口气,环视四周,寻了一个看戏的好地方,优哉游哉地坐了过去。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陆仪正一伙人终于结束了聚会,慢慢走出酒楼。
“陆公子,多谢款待!时辰不早了,我们先行一步。”陆仪正的狐朋狗友跟他道别后,各自上了马车,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陆仪正送走了客人,身旁的小厮抚琴冲远处挥了挥手,早已候在一旁的陆家马车缓缓驶来,准备接自家少爷回家。
此时,陆仪正身旁只有抚琴在,中年乞丐看准时机,不再犹豫,猛地冲了上去,扑到陆仪正脚边。
陆仪正以为是要饭的,正准备让抚琴给他两个闲钱,随意打发掉。谁知,脚下的乞丐别出心裁开始了年度重戏,一开口就把陆仪正震得不知所云,呆若木鸡。
“陆公子!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人,苍天可鉴,如有虚言,甘遭五雷轰顶!”乞丐强忍良心的谴责,道德的鄙视,憋着一口气,终于结结巴巴一字不差地把林源交代的台词念完。
然后,望了眼被吓得早已石化的翩翩佳公子,把心一狠,摸了下怀中的十两定金,想着事后的十两纹银,秉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坚定信念,暗叹一声,这位公子,对不起了!纵身一跃,干起了惊天动地的壮举!
陆仪正惊悚地望着眼前浑身发出恶臭不知所云的疯汉,满脸的柔情似水一往情深,冲着自己飞身扑了上来,然后吧唧一声……狠狠地亲了自己一口……
呃……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陆仪正的世界变得一片混沌,这……一定不是真的!自己肯定是做了一场噩梦……
说时快那时慢,中年乞丐趁着陆仪正被吓得神志不清,云里雾里,就想着功成身退,赶紧收工闪人。不成想,抚琴的反应也挺快,他护主心切,尖叫一声,喊道:“来人,抓住他!”
附近陆家的家丁顿时从惊愕中被喝醒,蝗虫般涌了上来,瞬间就把中年乞丐堵在了人群中,报以一顿老拳。
抚琴满脸担忧地望着自家少爷,见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大着胆子摇了摇他,示意他还魂。少爷真是太可怜了,居然被一个疯子非礼了,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少爷!”陆家家丁将中年乞丐暴搓一顿后,手脚酸麻,停下来休息休息。同时,眼巴巴地望着石化的二少爷,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中年乞丐一见人群涌来,就知道自己肯定跑不掉了,幸亏早有心理准备,蹲□子抱着头护着要害,随便你们打,想来你们不敢在大街上把人打死了。陆家名头再大,当街纵容恶奴打死无辜的乞丐,这要是被御史知道了,上达天听,陆家不死也要脱层皮。
“住手!”陆仪正阴沉着一张俊脸,终于恢复了神智,冲下人挥了挥手,暂且放过这个非礼他的疯子。他为人虽然温厚纯良,但不代表他傻,这事摆明了有人在背后整他,这个乞丐只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把刀,找到幕后真凶才是正理。
“是谁指使你来的?”冰冷的眼神扫过,乞丐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不知那位少爷靠谱不,照他的原话说,自己真的没有性命之忧?
“回禀公子,有人出了十两银子,让我这么干的。”乞丐低着头,态度诚恳地坦白一切。
“哦?那他长什么样子?说出来饶你不死。”陆仪正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人影,眯着眼睛,眼神不善地问道。
“那位公子的眼睛很细长,嘴唇薄薄的,看起来有点……”性命攸关,乞丐认真回忆林源说教的话,鹦鹉学舌,慢慢说道。
“似笑非笑?”经乞丐这么一描述,陆仪正眼前立即浮现了某个张狂得意的小人样。韩峻然,你这个混蛋!
“嗯嗯,那位公子脸上的笑容怪怪的,让人见了不敢不听他的话。”中年乞丐偷偷瞟了陆仪正一眼,见他低着头,沉默不语,立马伏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公子,你大人有大量,还请饶小人一条狗命。小人好几天没有吃饭了,迫于无奈才接了这活,绝不是有意冒犯公子你的!”
乞丐说的是肺腑之言,要不是为了那二十两银子,他也不想做这种有碍风化丢人现眼的事。在大街上搂着一位英俊的公子,说着这么猥琐的话……呜呜,要不是腹中j□j,谁愿意这样。
“你走吧!”扣住这个乞丐不放也于事无补,总不能带着他去找韩峻然对峙吧。想也知道,那混蛋必然是矢口否认,然后满脸讥讽地嘲笑自己。何必再多事,自取其辱呢?
乞丐闻得此言,如遇大赦,规规矩矩地跪下,给陆仪正磕了几个响头,然后爬起身来就跑。好险好险!任务总算顺利完成了,就不知道那位少爷会不会食言而肥,赖掉剩下的那十两银子。
“少爷?要去韩家吗?”抚琴见自家少爷脸色不善,小心翼翼地问道。自己护主不力,让主子受此屈辱,不知道回去后会不会受罚。
“先回去!”陆仪正脸上布满寒霜,杀气腾腾。抚琴胆怯地望了他一眼,才发现自家少爷发怒起来是如此的可怕。
等陆仪正走后,林源确定现场没有陆家的探子留下,贼兮兮地找到那名乞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错,很有当影帝的潜质。”然后塞给他一块银子,心情愉快地赶往家中。
浑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某人看在眼里。
“这混小子,脑子转的够快,很不错,我喜欢!哈哈哈哈哈!”戏很精彩,某人看的很是尽兴。
“主人,只怕陆家与韩家会就此结仇。”身旁的随从上前一步,轻声提醒道。
“没事,小孩子打架,大人搀和进去算什么?何况,大人也不见得和睦相处。这样挺好的。”随从见主子脸上难得露出笑容,不敢再多说什么。主子心中的苦,只有他明白,能逗主子一笑,管他是哪门子世家。
其实,一开始林源也没想过要栽赃给韩家,只是最后灵机一动,怕乞丐扛不住陆家下人的胖揍,到时功亏一篑,把他招出来。所以,就给他支了这个招,反正那个韩峻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陆家又素来不合,拿来背黑锅刚刚好。
至于,最后陆家和韩家会因为此事闹成什么样,就跟他没关系了,两败俱伤最好!
林源嘴里哼着小调,手里拎着食盒,踏着欢快的脚步,回到了家中。
“大哥,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担心死我了。”苏苏见林源迟迟不归,还以为他一时冲动,又去找陆仪正算账了呢。就怕他们两个又打起来,这里可是京城,陆仪正身旁随从如云,大哥虽然身负武艺,但双手难敌四拳,吃亏被打了怎么办?
“没事,大哥给你报仇去了!”见苏苏吓得说不出话,林源立马把自己的恶作剧从头到尾跟小妹说了一遍。
听完,苏苏笑得乐不可支,就差前跌后仰,一双似水明眸望着林源,满是崇拜:“大哥,你真是……太有才了!”
林源见逗得小妹如此开心,遇见陆仪正的怒气也渐渐消了。只要小妹永远这么开开心心地陪伴着自己,不离不弃,两人相携到老,此生再无他求。
想要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就要先查明自己的身份,否则就只能带着人皮面具跟小妹虚度一生。呃,想起这事,林源就觉得头疼。干脆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先把那块惹祸的玉佩弄回来再说。
“小妹,明天我们回黄溏县吧。”那个混蛋既然在京城,小妹待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还不如回家舒服。况且,掐指一算,后天就是当票到期之日,林源想要早点了结这个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