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阴霾
债主临门,董斌拿不出资金运作,只有以低廉的价格,去抵债。这样一来,亏损的数字很大。
郭家合来看热闹了。
董斌走到郭家合面前,两人都笑了。
“你成功了,现在你又得手了。”
“其实,我很想和你做生意。”郭家合的脸上仍是挂着笑容。
“道不同不相为谋。”董斌拍了拍胸。
“呵呵,董老弟还是很像当年,年轻。”郭家合笑了笑,又说,“这是生意,每个人的生意。”
“你很成功,你的生意确实做的很成功,我望而莫及,但是,山回路转,我们还会见面的。”董斌笑着转身走向会场台。
郭成雄走到父亲身边说,“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
“你太小看他了。”郭家合说,“他算得上是个大角色。”
“各位,今天的局面大家都看到了，我董事家族已经无力再经营下去。”董斌的声音仍是很宏亮,会场的各个角落都能听得见,“我宣布董氏家族五金公司。。。。。。”
“等一下。”一声明朗的声音,从会场门口传来,声音不大,但很有力。
一男子五十多岁,手握拐杖,身穿西服,八字胡须,额眉稍微向外突出,此人就是竞标东江码头成功的荣正通先生。他怎么来了？因为他有一个儿子荣飞,另一方面,他也确实看得起董斌,所以他来了。荣飞跟着后面一起走了进来。
“我是荣氏集团的董事长,我愿意为董氏家族五金公司注入新的资金,继续运行。我也相信,不久的将来,五金公司一定会取得高额的利润。”荣正通先生向董斌伸出了手。
会场响起了一片掌声。
郭家合紧紧地握住拐杖,脸色大变,眼睛布满了怒火与杀气,转身与郭成雄离开了会场。
“这篇报道本大作家决定亲自动笔,写的是风云变幻,悬念起伏,血液沸腾,扣人心悬。就在这危急时刻,杀出一匹老马荣正通荣大侠,搭手拉起了受困的董斌,杀出重围,最终是两员老将握手喜庆,怎么样？”齐飞扬殷勤的围着王芳,自吹自擂地说。
“我可不会像你献媚,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王芳白了一眼齐飞扬,“不要误作春风当袈裟。”
“这样写才更有报道价值,才会有更多的人,关注五金公司。”齐飞扬从桌子这一头又走到了另一头,“更主要的事,会吸引更多的读者。”
“我们是报社,发表内容要客观,不是卖小说杂志。”王芳起身把手上的一堆文件塞到齐飞扬怀里,“你啊,大脑一热,就摸不清东南西北了。”
“起码,我知道回家的路。”齐飞扬嬉皮笑脸地说。
“十年之后,各个路口一变化,你就摸不着回家了。”冷秋风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王芳回过头来也笑了,“冷姐姐,好久没来了,最近可好啊。”
“看这样子,是没什么变化,疯牛拉草,忙完东,再忙西。”齐飞扬笑着与冷秋风开玩笑说。
“王妹妹,你家的牲口,脚趾头又痒痒了。”
“呵呵,那冷姐姐,就修理一下吧。”
“哎,你看我,确实忙完东,又忙西。这一有空,我就溜了出来,哪有大作家逍遥自在。”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要有你那样的老爸,早已是心宽体胖,快活如神仙了。”齐飞扬很羡慕得说。
“那不成猪了。”
“总比瘦不啦叽的好啊”。
“那倒是,杀了你还有几斤肉卖。”冷秋风嘴厥的高高的,两人又针锋相对起来。
王芳呆在一旁看着两人斗嘴,笑了出来,不知怎么,突然有种感觉,齐飞扬与自己之间真的有爱情吗？忽然又萌发出了冷秋风和齐飞扬在一起,倒是越看越顺眼。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自己也不清楚。
天高气爽,风和日丽。
荣正通第一次由荣飞陪着登门拜访董斌,董斌夫妇迎至门口,对荣正通伸手解围之恩感激不尽。
荣飞一进客厅,就四处张望,寻董小婉,董斌看在了眼里,但没有点评。而是和荣正通聊了起来,“荣先生这次解围之恩,真是感激不尽。”
“董先生太客气了,生意场上风云变幻,都难免有个闪失。”荣正通谦虚地说。
“哎,这次受奸商所害。”董斌叹口气,“我已让人准备好了账目,这就让人拿给你看。”
董斌正欲起身,荣正通摆了摆,“不急,不急。”
“董先生,这次来拜访,是另有事相商。”荣正通微笑着说,而荣飞似乎有些羞涩。
看这情形,董斌心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作为父母,不能不为儿女考虑,董先生不要多虑,这次拜访,只是犬子对小婉确有好感,不知董先生怎样看待此事。”荣正通礼谦的说。
“这。。。。。。”董斌有些为难之色,夫妇两人相视无言。
“怎么?有难言之隐不成？先生不防直说,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荣正痛很深明大义,这个董斌也有所了解。
荣飞脸上喜忧参半,就等着董斌一锤定音了。
董斌扶了扶眼镜,不知道该怎么说,“荣先生说的是,感情的事,勉强不来的,可这事。。。。。。”
“我同意。”董小婉站在楼梯上,已经多时了,两人的对话,也都听到了。这些天,小婉想了很多,很多,这一天迟早会面对的。
董小婉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小婉。”荣飞站了起来,喜悦的望着董小婉。
“荣伯伯好。”
荣正通作为长辈,只是轻微点了下头。
“小婉。。。。。。”董夫人有些不舒坦,知道女儿心里本就有委屈,可是要答应了,就更委屈了女儿。
“爸、妈这件事和别人无关,是我自己想通了。”董小婉封住了父母的话。
董小婉脸上既没有喜色,也没有羞涩,荣正通都看在了眼里。
董斌到是表现的无奈和失落。
订婚那一天,贾浩然没有出现,事实上,也不该出现。下午三点多,雨哗啦啦的下了起来,贾浩然蹲在父母亲的坟前,长醉不起。落在脸上的,有雨珠,也有酒,还有泪。他害怕自己清醒,害怕自己记起新加坡那段甜蜜的时光。
酒能消愁,也能浇愁。
有泪,也有苦水。
酒已经喝光了,却还是没有醉死过去,雨越下越大。贾浩然虽然手脚有些颤抖,但是大脑还是很清醒。贾浩然扶着墓碑站了起来,向坟场外,摇摇晃晃的走去。
一个人,似醉非醉,走在倾盆大雨中,左一脚,右一脚,拖着身子迈步在大街上。心,已经伤透了,泪,流过了,现在还是想喝点酒。
贾浩然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着走回了家里。
郭翠萍已经等了很久,找了一天，都没有找到贾浩然的影子,心里非常的焦急、担忧。
“平儿,你是大人了,往后生活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你可要有个准备,别被命运给打倒了。”郭美丽望着郭翠萍,心里也是担忧不安。
姑姑的话,她不明白,也很好奇。
“姑姑这辈子经历多了,咱郭家的女人,命都是这样。”郭美丽很想提醒一下郭翠萍,为将来也还有个心理准备,但这话又不能说的太透彻。
“姑姑。”郭翠萍不知道姑姑到底想说什么,很是疑惑。
郭美丽笑了笑说:“有一天,浩然离开了你,你会怎么样？”
“浩然不会离开我的。”郭翠萍很自信的说。
门,被推开了,贾浩然几乎是跌入进来的。
“浩然。”郭翠萍惊讶的望着贾浩然,浑身湿漉漉的泥水。
郭翠萍起身跑过去扶住贾浩然,淋漓的倾盆大雨,仍是遮饰不住身上的酒味,“你喝酒啦?怎么能醉成这样?”
“嗯,你怎么来了？”贾浩然眼睛朦胧,乏倦的睁开。
郭翠萍努了努嘴,没有说话,搀扶着上了楼梯。
郭翠萍越是这样对贾浩然,郭美丽看在眼里越寒在心上,她都不知道,将来郭翠萍能不能承受得住,那个苦涩的结果。
孙雅打过电话来,问郭翠萍有没有在这里。郭美丽说雨太大,让她留了下来。
夜很深了,暴雨依旧绵绵,董小婉房间的灯还亮着。有情人,难成眷属。无处哭诉,只有默默地听着雨声,黯然流泪。她,真的要认命了。
雨夜真是漫长,天亮了,雨才停。
郭翠萍伏在贾浩然的床边睡着了。贾浩然真是于心不忍伤害这个女孩,对自己越好,痛苦越深。贾浩然没有叫醒郭翠萍,只是拿了一件外套给她披上。
贾浩然走下楼梯,惊奇的发现郭美丽仍坐在客厅里,郭美丽一夜没有合眼,一直坐在大厅里。
其实心里有许多话,想掏出来,但是贾浩然硬是咬着牙又吞了下去。
“雨停了,可是人的生活却怎么停啊。”郭美丽望着门外。
贾浩然知道她想说什么,无语。
郭美丽继而又道:“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拿不回来。董小姐对你一片痴情,你也应该好好的为她想想。人不能太自私了。”
“要得到一些东西,总会失去一些东西。许多事情由不得自己做主。自私,很多事情不都是自私才造成的吗？”贾浩然冷若冰霜的向外走。
郭美丽站了起来:“那翠萍怎么办?也该受这样的结果吗?她能接受这一切吗?”
贾浩然走到门口,停了片刻,心里翻滚着,挣扎着。小婉已经失去了,这条路本就是一条苦涩的路,有失败者的凄凉,也有成功者的低泣。贾浩然不敢昧着良心去回答,只想匆匆的消失在郭美丽的视线里。
都认为这个老女人,不会活多久,但这个老女人,却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命短,依然目光呆滞,残喘于世。
贾浩然握着郭老夫人的手,他只想暖和在他的脸上,他需要爱。因为他失去了太多的爱,所以握着姥姥的手,已经很奢侈了。想了很多,属于自己快乐的,也仅仅只有十七年以前。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都在挣扎着,现在连最爱的女孩也要失去了,将来失去的还会更多。握着外婆的手,真的好害怕有一天,连手都握不到了。
贾浩然把外婆的手贴在脸上,回味着,久久的回味着,这种感觉,多年来都不曾有过。
黄昏,郭家合、郭成雄两人先后进了天上人间大宾馆，在黄安的安排下,他们见到了老九。
老九是个走江湖的,没有人知道他真正叫什么,道上的人都叫他老九,郭家合也是这样称呼他的。
大约在十三年前,老九被仇家追杀,躲到了上海。但是仍没有逃脱厄运,被砍成了重伤,几乎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是郭家合把他带来了回来,捡了条命。老九能行动以后,跪在郭家合面前,拍着胸脯说,“这条命是你的了。”自此以后,老九就一直跟着郭家合。
“小少爷已经让我安排好了,我把他送到了武汉老家,没有人能找到他。”老九一见到郭家合父子,就把情况说了一下。
郭家合应了声,“这趟辛苦了。东升不能出事,他是我郭家唯一的继承人,等这段风声过了,找个替死鬼了事,在计划着让他回来。”
“父亲,我还是有些顾虑,郭来福没了儿子,会善罢甘休吗?他现在在闸北也逐步爬了上来,非等闲之辈。”郭成雄担心的并不为多,这些郭家合也想过。
“老爷,我这条命是你的,谁要是敢动小少爷,得先把我放倒了,才能踏过去。”老九拍了拍胸脯。
“老九,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下人看,将来也不会。你是我结交的最讲义气、最讲兄弟情面的人,谁都可以出事,但是你不能。”郭家合用力的拍了拍老九的肩膀。
老九感动得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都会难以接受,他跟随我郭家多年,哎,这叫我怎么做啊？”郭家合的脸上故作难色。
“他城府太深了,我们不能不往深处想。”郭成雄在一旁插嘴。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都是给老九听得,无非是想套牢住老九的心,养一条忠实的狗。
“金刚决不是东升杀的,他还不至于把东升怎么样。现在关键是要把背后的那把黑手给揪出来。”
房内的一响一动,黄安在门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郭丹妮端着酒杯,坐在郭来福对面。
“你约我来,不是为了让我欣赏你喝酒吧？”郭来福很纳闷的问。
“你要找的人,我帮你找到了。”郭丹妮看着杯子里的酒,不紧不慢的说。
郭来福一惊,也明白郭丹妮说的意思,故装疑惑,“我找什么人？郭小姐是不是多疑了？”
“打开窗户说亮话,我知道郭东升的下落。”
“他是你侄子,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你图什么?”郭来福凝视着郭丹妮。
“为了我能在郭家抬起头,这理由够充分吧?”
郭来福端起酒杯,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郭丹妮,“最毒女人心。”
“所以你要防着我一点,为了目的,我会不惜一切手段。”郭丹妮淡淡的笑了笑,说,“你也是条老狐狸。”
“所以你也有必要防着我一点。”
“我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我除了找到郭东升,还能拿到什么？”郭来福放下酒杯,很严肃的样子,显然找到郭东升,这些还不够,他还不满足。
郭丹妮缓缓放下杯子,也笑了,“你果然要防着点,除了一个人,你还能拿到郭家三分之一的资产,这个条件,你没有理由不满意。”
“我很满意。”郭来福点了点头。
“不过,我到有个条件。”郭丹妮故意拖延了片刻,“我要你亲口告诉我,郭家和董家到底有什么恩怨?”
郭来福与郭丹妮对视了很久,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待郭来福离开后,贾浩然才从侧厅里走了出来,郭丹妮回过头,站了起来,走到贾浩然身边,眼睛里有情,也有依赖。
“你离成功越来越近了。”郭丹妮说着低下了头,脸上有些红晕,低声说,“为什么不说我们呢?”
贾浩然并没有真正看郭丹妮,转身走到酒台前,到了一杯白兰地,饮了下去,才回头对郭丹妮说,“你关心的事好像有点多,郭家和董家的恩怨,都是商场上利益冲突的问题,你不该打听。”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不够漂亮吗?有些东西不是钱就可以买的到的。”郭丹妮握住白兰地酒瓶向贾浩然斟酒。
贾浩然晃了晃杯子里的酒,笑了笑,“那是未来。”说完话,放下杯子,向外径直走去。
这个男人,让人恋,也让人恨,脸上总是挂着忧郁和寒霜,让人难以接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郭丹妮略带伤感和失落。
郭东升被老九带到武汉后,躲了起来,几乎大门都不敢迈出一步。这一躲,就是半个多月，毕竟躲得远了一些,时间一长,太子作风又耍了出来。出入高级舞厅,耍些大牌,一时又逍遥自在,风流快活起来。
这天晚上，乌云遮住了月亮。
郭东升带着两名手下,从酒吧里出来,又是东倒西歪的向回走。突然一辆车,停在郭东升面前,还没待这两名手下反应过来,车上下来的三人,就已经把郭东升推上了车,快速离开。
这下,可把老九急坏了,他可不敢怠慢,连忙带人四处查访。
此时,郭东升已被捆绑到了船上,正偷偷的运往了上海。
“什么?被人掳走了。”郭成雄瘫坐在电话旁。
孙雅看郭成雄的脸色不对劲,很担忧儿子的安危,忙问,“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那么疏忽大意?可看见什么人没有?”郭成雄声音急促的问,完全没有理会孙雅。
郭家合也感到事态严重,一直盯着郭成雄。
“东升出事了,被人掳走了。”郭成雄挂断电话,双手捂住脸,头耸拉下来。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东升很安全吗?怎么会这样?”孙雅几乎要崩溃了,坐到郭成雄身旁,摇晃着他的手臂,哭诉着问,“怎么会这样?你还我儿子。”
郭翠萍眼里也是泪汪汪的,走到母亲身边,劝慰着,“妈,哥不会有事的。”郭家合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额眉紧皱。
门开了,一束光线照了进来。
郭东升努力地望着进来的人,身影看起来很眼熟。
“侄儿。”声音很熟,郭东升仍然没有看清来人。
灯亮了。
“伯父?”郭东升更加恐慌,脸色大变,惊慌道,“金刚不是我杀的,金刚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得,又是谁呢?”郭来福仇视着一步步逼近郭东升。
郭东升缩成一团,靠住墙壁蹲了下来,不敢抬头,也不敢言语。
“到底是谁杀的?说。”郭来福大吼一声。
郭东升身体一抖索,心理防线几乎垮掉了,声音已带了哭腔,“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杀得。”
郭来福拔出手枪,对着郭东升的眉心,大吼一声,“说,是谁杀得？“
尿“哗”的从郭东升身上流了出来,郭东升颤抖的跪在地上,“我,不要杀我。。。。。。”
郭来福拉动了枪栓,脸上竖起了横肉。
“我父亲开的枪。”郭东升哭着趴在了地上。
郭来福垂下手,自言自语道,“郭成雄,你能做得出,我郭来福也做得出。”郭来福说完,对着天花板连开六枪。
郭东升惊叫着双手紧紧抱住头颅。
郭家笼上了一层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