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雨花巷,站在藏书库内,想着先前车窗上那道剪影,顾笑生的心情有些糟糕,想要冲着穹顶大喊两声,又怕惊着处在熟睡中的同僚们,想要骂几句脏话,却现打小没有教过自己,不知如何开口。 w<w≦w<.﹤8≦1≤z≦w.
沉默良久。
顾笑生终于平复了那种极为糟糕的心情,起身把书桌上的杂物收拾了番,又把堆在案上的书籍分门别类抱回书架上摆好,熄灯,走到藏书库门口回头望了片刻,才借着昏暗的油灯光线离开,仿佛告别。
那里,有一卷古意盎然的书籍。
正是云萱送的那卷灵墟修行总纲。
他没有回到住处,而是缓慢且坚定地做过看似极为漫长的石道,走过那些刀刻壁画,来到被神庙的大神官们封印那座门前,然后他挥出袖袍里的天囚,坐在门前闭目养神,他不是在引元气洗尘,而是等着某些人的到来。
今夜百子会上,云萱废了魏良那个小怪物,必然会惹出极大的麻烦,那麻烦是对她的,也是对他的,更是对天狱司的,他不知道稍后来找麻烦的人会是谁,但他知道那些人肯定很可怕。
先前车窗上那道剪影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不过他知道对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没有当场爆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云萱的来历对方没有调查清楚,也可能……对方是在等一个机会。
无疑,今夜便是机会。
顾笑生知道云萱身世神秘,背景不凡,不然天书院院长梅煮雨不会在百子会上暗护于她,但她废的那个小怪物,毕竟是明皇陛下的外甥,是怀来杨氏的人——那是整个大6最可怕的世家。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顾笑生还指望着云萱的来历能够震慑住对方至少不敢在明面上乱来,但当杨素说今夜天书院监学便会自杀的时候,他对此已经不抱太大希望。
怀来杨氏,谁都不好惹,这是整片大6的共识。
先不说追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而平定天下的玄琰国公爷,光是四世太尉家风,便足够让很多宗门世家自愧不如,更不提而今主司天地礼的大祭酒乃是杨氏家主。
是的,杨素并不是杨氏家主,自二十年前应天神都那件事情生后,杨素还是姓杨,但不是怀来杨氏那个杨。
魏夫人也不是他的亲妹妹。
……
顾笑生等着那些人的到来,虽然有些不舍天狱司里的一切,虽然极为遗憾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已经生的事情无法再改变,那么他至少要让这件事情有个相对完美的结局。
在他的计划里,稍后他会推开身后那座满是诅咒的石门。
他可能因为特殊的体质而活下来,也可能就此死去。
天狱司好不容易走向新生,他作为这里的一份子,当然不会坐视不理,那么就由自己为魏良的残废付出代价,云萱也非凡人,想来对方应该会满足了。
……
这一个夜。
顾笑生一个人。
独坐于门前。
他的脚边,有一条黝黑的锁链。
他沉默等待着人生最后的时光。
他以远自己年龄的冷静沉默等待着。
因为他知道,那夜的幸运不会再降临在自己身上。
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在那座门前等了整整一夜,直到无数年后,依然没有人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夜是多么的漫长,多么的难熬,他为此付出了多少勇气。
直到晨光熹微,依然没有任何事情生。
这个夜晚,还有很多人在沉默关注着雨花巷。
那些人像他一样,以为清吏院的高层们会带着夜色冲进雨花巷问罪,把他带进令无数大臣强者闻风丧胆的应无求大人面前,又或者摇光宫的高手会借着夜色的掩护来到这里,然后悄无声息地杀人放火,让苟延残喘的天狱司尚未走向新生,便转瞬迟暮。
但这些都没生。
晨光如作,雨花巷里炊烟微作,不远处的摘星楼洪钟大鸣。
顾笑生睁开眼睛,透过穹顶望向安静的熹微晨光,有些不解,然后明白,最后尴尬地望了眼四周,连忙跑回住处。
不知何时,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响起。
那是从那座门后传来。
……
正午时分,云萱才从师门驻地来到藏书库里,当然,没有忘记提着沉重的食盒。
同时,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从昨夜后,没有见过天书院监学。”
云萱将菜肴一样一样摆在书桌上,看着顾笑生说道:“梅院长那边收到了辞书,看着应该是请辞。”
顾笑生沉默不语。
看着他的神情,云萱也明白了些什么。
请辞之后便消失无踪,是回原籍退休养心,还是入神地静修,这是没有人知道的事,短时间内,也无法查探。
那这请辞,大可以理解为——请求辞世。
昨夜天书院监学的府邸上,或者多了一根白绫,今晨的护城河里,或者有些骨灰已经沉到了水底的泥里。
像这样的大人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
顾笑生觉得我有些冷,看着云萱的眼神,有些复杂。
这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天狱司针对燕王爷的阴谋,或者说阳谋。
天书院监学纵容那名小怪物出手,无论天狱司怎样应对,都会有事……因为他是明皇陛下的外甥,他若胜了,天狱司自然永无崛起之日,他若败了,天狱司也必将迎来陛下和怀来杨氏的怒火。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这场阴谋最后的结局,却是天书院监学承受了那些人的怒火,变成了一个死人。雨花巷里的少男少女,却什么责任都不用承担,为什么?因为云萱很强大,因为云萱的来历更加强大,……总之,云萱太强大了。
而杨素,看着亲外甥的生死只在旦夕之间,却不管不顾,这意味可就深长了些。
或者,这才是他在昨夜百子会上想要得到的东西吧?
那么他能在巷口等着顾笑,也不是什么难以解释的事情了。
顾笑生一直以为,人生在世数百载,光阴荏苒,须珍惜,如果只有数十载,那就更应该如此,既然没事,那便更应该读书修行,直到暮时,他的云萱才放下书籍讲义,用过屠放送过来的晚餐,开始享受暮光的温柔。
当然,那卷灵墟修行总纲他以最快的度藏了起来。
站在那棵大榕树下,顾笑生难得动了顽心,提议爬上去看看风景,云萱向来对他言听计从,更何况是这么好玩的事情,哪有不依的道理。
片刻后,二人借着梯子爬到大树的中段,站着的那根树根很粗壮,不担心会折断,离地面约七八丈的距离,视线可以放远,可以看到很远处的街巷,甚至可以隐隐看到玉华行宫的轮廓。
斜阳下,东京的风景确实不错。
天狱司墙外的雨花巷,更是一览无遗,如往常一般平静,但他和云萱都知道,雨花巷与以前不一样了,在那里阴影里,在井畔的檐下,不知有多少目光注视着墙内。
“笑哥,对不起。”云萱轻声说道。
她明白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情——昨夜自己不该看笑哥,那一眼是习惯。也是尊重,但也等于是把随后需要承担的责任,都丢给了他,这是不对的事情。她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顾笑生才会被拖进这趟浑水里,他知道他非常重视时间,非常重平静的修行生活,所以她的歉意很深很真。
“该道歉的应该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可能遇到这些麻烦,虽然你不怕麻烦,但麻烦终究是麻烦。”
顾笑生看着少女,感叹道:“不过,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了不起。”
云萱有些不好意思,说道:“笑哥,你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人。”
顾笑生挠挠头,说道:“我们这样互相吹捧,合适吗?”
“当然合适,因为你是全天下最了不起的人。”
云萱认真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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