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 / 1)

张家乐手里托着牛肉辣酱,闻上一闻,又用筷子夹出一撮,尝上一尝,吧嗒几口道:“是挺好吃的。都说吃的钱好挣,《天下消费报》也这么觉得?”

江文友噗哧笑了,道:“可能吧,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产品出了问题,如果不是,再好挣的钱也挣不到。”

张家乐道:“鸡蛋里挑骨头,哪有挑不到的?”江文友道:“若是鸡骨头,肯定没关系。因为孵化中的鸡蛋就是有骨头的。问题得比挑骨头更为严重才能被盯上。”

张家乐听了心生怪异,心下自忖:“这就是江文友所说咸鱼翻身的手段?是不是太儿戏了?”想到这儿,顿时灰心了一半,为自己轻率地选择跟随江文友而感到懊悔。顿了顿声音,道:“这就是我们媒体搞经营的策略吗?”

江文友摇摇头,一耸肩,轻松说道:“是有些媒体第一桶金的策略,久了,总会漂白的。若总靠这个发财,绝不是长久之计,你忘了我说的了?运气不会长久,能力才能保鲜!”张家乐嘿嘿一笑,笑声中有一点热讽,道:“听你一说,我怎么觉得做业务就像是小偷儿,看着像个正人君子,干的却是顺手牵羊、偷鸡摸狗的勾当儿?”

江文友听了,脸色沉着,定是刚才这番话令他难堪。他关上厨门,走向厅里,道:“做业务的若是小偷,企业就是香油厂。若企业防盗设施完善,产品质量合格,小偷只会在门外闻闻香味,急得团团转,却只能瞎惦记。而有些企业坏了良心,产品却看不出问题,只有小偷这等专业的人,才能看出马脚。这就像小偷遇上了强盗,都不是好人,却要斗一斗!”

张家乐一时不语,眼怔怔的愣得出神,心想:“一个记者,不采访,不写稿,整天买产品回来挑毛病,却有一大通儿冠冕堂皇的说辞,这是一个人道德滑坡的问题?还是整个媒体普遍存在的怪状?”张家乐对圣洁的媒体又一次提出了质疑。

江文友好似看懂了张家乐,说道:“这样的行为,是为消费者查找隐患,提醒生产者消除隐患,这个行为也是负责任的媒体该旅行的监督的职责!”

张家乐没再追问,辩论。接下来的几日里,张家乐常以香上香辣酱为食。入口之前,心里异常矛盾,入口之时,唇齿的余香却总能使他忘却所以。夕阳照进朝西的窗户,张家乐胳膊拄着窗台,一边用馒头粘着辣酱,一边看着单位的最新报刊,突然发现在广告版最醒目的位置上,刊登着他正在食用的香上香牌牛肉辣酱正版的广告: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红透半边天的山红椒披上朝日的霞光,一位清纯的少女颈项戴着山红椒串成的项链,左手放在了额角上眺望远方……在视线的尽头,闪烁着一行鎏金大字:吃出原滋味!

见状,张家乐大吃一惊!

正在愣神儿的功夫,手机嘀嘀嘀的响起,吴音二字在屏幕上跳动起来。登时,一种深深的误会感笼罩在张家乐的心头。

铃声像是发怒的样子,能够震耳欲聋。张家乐想接电话,又不想,一阵心虚,一阵考虑,任凭电话在那里叫个不停。矛盾的心情让张家乐手足无措,终于熬到铃声停止了工作。张家乐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匀,电话又在那里发了疯,这一次,张家乐不知所云地按了接听。

吴音:“春雷来了,我这儿不方便住,他要到你那儿。一会儿我俩过去,你在家准备吃就行了。”

通话结束,张家乐砰砰直跳的心越发慌张,赶紧拾掇房间,掏出所有香上香牌牛肉辣酱的瓶子,无论是空的,或不是,统统扔进垃圾袋,冲到楼下甩进垃圾桶,再飞上楼,打开门窗,又喷洒了一圈空气清新剂,希望能冲淡牛肉辣酱的气味,一阵忙乎,刚刚坐下,传来了敲门声。是吴音和春雷。

吴音两手拎着两大方便袋的食物,春雷手里拖着行李。老同学见面,没有客套话,没有寒暄,只见春雷张开双臂,与张家乐紧紧地抱成一团。

张家乐很瘦,春雷像吴音,高高的个子,结实的身体。吴音比春雷看起来更文化,更书生意气,也更会分析问题。在吴音还读小学时,他父亲许下诺言:“儿子考不上“国大”,我家就不吃喜(吃喜是东北方言,意思是升学宴)!”吴音果然就考上了“国大”,吃喜当天县长都前来祝贺。春雷不比吴音笨,在吴音看来比他还聪明。不过,春雷燃点底,喜自燃,有匹夫之气,同学都敬而远之,但社会上的小青年都来黏糊春雷,说是春雷有一身古惑仔般的英雄气概,便总想拉春雷下水。一次聚众打架,事情败漏,春雷结果被学校点名通报,可是学校又想通过春雷能考上“两大”来壮声势,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就春雷。春雷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因为他的前面时常有吴音。按道理,一山难容二虎,两人应是劲敌才是,然而生活中他俩之所以能成为好朋友,是因为高二时春雷在一次群架中被追打,恰好吴音撞见,舍命相救,感动了春雷,而吴音却说书生傻气,也是身为班长的责任!后来还劝春雷,要把安全曲线拉长点,免得看不见完整的青春。谁能想到,“拉长点”竟成了懴语,没多久春雷的安全曲线像飞机拉线一样延伸,还没上高三就被父母送到澳洲去读书了,安全了春雷,孤单的吴音,也辜负了校方长久以来的“真、善、忍”。而张家乐为什么能与春雷和吴音这么近乎,那是因为春雷是他两年的同桌,吴音是他三年的同铺兄弟。

无数个故事,筑起了三个人的感情根基。

春雷:“你说也怪,我有很多同学都在北京,可是一来,我先想起你俩,喜欢来你俩这儿。”

吴音:“我也有同感,小学同学比中学的感情深,中学同学也比大学的感情深。可能咱哥仨怀旧吧。”

张家乐:“愿意来就好。还是那句话,有钱去饭店,没钱吃盒饭。”

……说着说着,三人进了房间。春雷看着张家乐15平米的房子,除了一张1.5米宽的双人床和桌椅板凳与衣柜,剩下的就几大摞儿书了,便喃喃自语起来:“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京都家乐兄……何陋之有?”

吴音:“工资简陋!”

春雷和吴音都笑了,是为酸秀才饱满的精神而嬉笑。张家乐看他们文嗖嗖地笑个没完,心想,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来。

张家乐:“快点扶贫吧,快点扶贫吧……”

春雷:“书中自有黄金屋,你有这么多书,还不知道得有多少金砖呢?!”

一阵调侃。三人笑成一团。

春雷接着问了一句:“这一间多少钱?”

张家乐:“寸土寸金,900块,这在北京算便宜的了。”

吴音:“别总拿东西贵说事儿,归根结底还是挣得少。工资总是按张数,多少都不够用!要是能按搭儿挣,九张就不当回事儿了!”

张家乐冲着春雷咧咧嘴道:“你看他,物欲横流,精神拮据。鲁迅还‘破帽遮颜过闹事,漏穿载酒泛中流’呢,我也要像他一样潮,潮也是一种享受!”

说着,春雷从厅里拿过一把椅子,给吴音坐下,春雷自己则坐在了电脑桌旁的椅子上,张家乐坐在床沿,中间摆上了四条腿儿能打开也能关上的小方桌。三人围在一起,启开了啤酒,打开了牛肉、鸡肉、花生米、火腿肠……春雷拿起一听啤酒,左扭头看看张家乐,右扭头看看吴音,道:“看你俩今天的表现,像鸡掐架似的,斗嘴斗个没玩。哎哎……我给你们俩送个绰号吧,一个是固穷君子,一个是有道先生!”

张家乐不停地拍手称好,举起杯:“固穷君子就先干为敬,为春雷接风洗尘。”酒还未饮尽,吴音那头啃着鸡爪唏哩呼噜地说:“穷书生,都家徒四壁了,还美癫儿美癫儿的呢!”

吴音这个批评家是出了名的。高中时,吴音一边给张家乐讲题,一边没完没了地奚落,好在张家乐从不往心里去,这却大增了吴音批评人的气势。

一次踢球,吴音做守门员,当球急速从高处传来时,吴音奋力一跃,用双手去抱飞来的球,却在这时,一只鞋落在他的脸上,自保的本能让吴音立刻缩回了双手,捂在了脸上,球进了。当醒过神来发现输了一球时,挨了打的吴音窝了火,像个急了的兔子瞪红了眼睛,给了飞鞋同学一阵飙拳,该同学节节后退,又忍不住兴奋,便俯身大笑任其发飙,周围的同学更是笑成一片。春雷在一旁煽风点火道:“班长,不是鞋子打在你脸上,是你把鞋子顶出去了,要不连球带鞋都进了,我们输得就更惨了。”在那一刻,气急的吴音把大家一通怒骂:“以后都把鞋带系紧了,若有下次,我就把你们各个开除班籍”。这就是吴音,说起话来很气人,却又像冷幽默。

春雷拍了拍张家乐的背,道:“你在网上说工作不是挺好嘛,怎么生活条件这么差?”

张家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表面风光,囊中羞涩,不过对前途充满了遐想。”

吴音拿起喝尽的易拉罐捏个不停,发出尖锐的刺耳声,道:“听见这个声没?不是遐想,是瞎想!”

张家乐的脸有点泛了红,表情有点羞涩,心里有点急。不是因为自己的收入低而相形见绌,而是发觉,吴音根本就没有瞧得起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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