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感觉心里不舒畅,其实也不是因为冬哥这一番说辞,贪财怎么啦,商家不使用手段如何赚钱?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就行了。
她是为大牛窝心,这家伙新婚燕尔,人前和李秋香在一起表现平平淡淡,话都不多说一句,并不像对张玉莲那样主动热情,但他言语中对李秋香是很尊重的,李秋香怀孕后,大牛因为忙外面的事,别的帮不上,大清晨先早早起来把几个院子都洒扫干净了才出去,这可替李秋香省去不少力气和时间,而李秋香时不时塞给小乔品尝些小零食或拿些有趣好玩的物件来一起把玩,悄悄说是大牛给买的,也让小乔了解到大牛对李秋香很不错了,可是为什么?这老实巴交的人怎么狠不下心断了张玉莲的念想,还让她天天找到这里来,不怕惹事啊?有个好日子过不容易,可别因为一点小事又给毁了。
初恋是美好的没错,它却不像花儿,盛开了凋落了还可以期待它重新再开一次。
走出喜来登大门四下里一张望,就见大牛站在对面大榕树下,跟阴魂不散的张玉莲相对无语,知道他们没说话是因为两人都低着头,天气炎热,榕树上知了吱喳叫着,大牛怀抱长鞭,身上穿件青色茧绸夏衣,肩背处隐有汗渍透出,他像是比去年长高些,皮肤依然黝黑,健壮结实的身躯却添了几分成熟气韵,小乔跑到他们旁边抬头刚好看见大牛鬓角一串汗珠滴落,张玉莲此时也抬起头来,立即伸出手,一方绣了莲花的帕子就要挨大牛脸上,大牛忙退后一步,尴尬道:
“表妹别……弄脏了你的帕子!”
小乔撇了撇嘴,难怪张玉莲不肯死心,果然是个不会说话的。
她懒得理张玉莲,一边爬上马车。一边喊:“大牛哥快走!这城里热死人了!还是咱们乡下好哇,又凉快又清爽,荷香阵阵,还有温柔贤惠的秋香嫂子!大牛哥,秋香嫂子今早熬了八宝粥,用山泉水冰着等你呢!啊,想起来就好喝!”
张玉莲听了这话,脸色一僵。旋即对抬脚要跟上车的大牛说道:
“大牛哥!我娘真的病得起不来了,她说想见见你……家里熬有绿豆汤,也是很清凉可口的!”
你个姥姥!厚脸无敌啊,拿绿豆汤跟八宝粥比,这不叫人抓狂嘛!
大牛讷讷道:“表妹,你回去吧,我、我今天真没空,回家太晚你表嫂会恼人的!”
这话说得让人舒服点了,小乔看到张玉莲脸上现出楚楚可怜的神情来,心想厚脸皮经受得住。再打击她这一下又何妨,伸手摸了摸马车前位摆放的两只黑漆描红食盒。笑道:
“哎哟,大牛哥和秋香嫂子真是恩爱啊,这才出来小半天,就紧着给嫂子买了这么多好吃的!秋香嫂子自从怀了身子,成天吃的就是喜来登带回去的好菜,沁芳斋的果脯,玉林铺的香肉干。前儿大牛哥还特地去万锦绣庄给秋香嫂子买了贴身的肚兜!还有许多漂亮的络子,好几块软缎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看见嫂子晒出来啦!一个肚兜都要去买。而且还去绣艺出众的万锦绣庄,大牛哥不怕娘说你乱花钱啦?只为了心疼秋香嫂子,不让她费精力做针线活对吧?秋香嫂子好福气,嫁给大牛哥,这辈子福乐不尽啊!”
大牛黑脸涨红起来很是精彩,朝小乔瞪眼:“你知道就行了,乱喊什么?叫人家听见笑话——娘看见了的,她说该买就买,不怕花钱!娘现在不要我的银子了,让留给你嫂子拿着!”
“这样啊,娘真是个好婆婆,秋香嫂子是个好媳妇,对吧大牛哥?”
“嗯!”
大牛绕开张玉莲,踏上马车,把小乔推进车厢里,两只食盒跟着小心放进去。
小乔却探出头来,看一眼满脸苍白、眼神却依然执着坚定的张玉莲,暗暗掐了大牛一把,大声问道:
“大牛哥,你答应过秋香嫂子只疼爱她一个人,除了秋香嫂子,你心里再也没有别人了是不是?”
大牛楞了一下,转脸看着小乔,到底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
“是,我这辈子只疼爱你秋香嫂子!心里再也没有别人了!”
手挽缰绳,扬起长鞭驾的一声,张玉莲的脸变得雪白,踉跄着退后两步,满眼泪水仰望大牛,凄楚地喊:“大牛哥!”
余音袅袅,大牛顿了一下,小乔说:“别理她,再理她你就甩不掉!”
大牛却仍是转头去对张玉莲说道:“表妹回家吧,不然一会二妞来了又骂你。我们兄妹几个受了郑大婶恩惠,在这里干活挣点钱不容易,吵架不好看,你将来还要嫁人……郑大婶要是恼了,我们兄弟几个又要受穷!我成亲了,从今就只是你表哥,要是还念我们是亲戚,逢年过节,再来家里走动,我娘可能脾气不好,你表嫂很好……她,不骂人的!”
“谁说大嫂不骂人?”小乔没等张玉莲哭出来,大声说道:“昨天我和四蛟做了错事,大嫂都打了我们呢!大牛哥你小心,在外边跟女人讲话,让大嫂知道,拔了你的皮,再出来把那女人掐个半死,拖到大街上示众,叫她勾引人家丈夫!”
马车得得走出老远,大牛回头瞪小乔:“谁勾引谁了?又胡说八道!”
小乔懒懒地靠在车板上,哼了一声:“我不胡说八道,过一阵子你和莲表妹就胡作非为了!”
“我和你嫂子都有孩子了,哪能乱来!”
“大牛哥,你老实说,张玉莲为什么总来找你?她跟你说什么了?”
大牛沉默了一会才答:“三姨让她来跟我说,愿意做偏房,乡下一个家,城里一个家……还要我做张家的家主!”
“哈,你答应了?”
“哪敢?爹娘不打死我!”
“大牛哥,你还想要张玉莲吗?如果二姨点头的话?”
“不要,我有你嫂子,她很好!”
马车出了城门,小乔爬上车头。和大牛并排而坐,认真道:“既是这样,你就不应该给那张玉莲留情面,要用狠恶的口气回绝她!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张玉莲母女脸皮太厚,铁了心要给你惹祸呢,你对她客气,她就天天来找,要是让她夫家知道了。怕不纠结人来砸了喜来登?没人告诉过你吗,她那死去的女婿有个堂兄弟在县衙当差,自家堂兄弟新郎没当上就死了,怎容得望门寡一年内另找人嫁?你若还跟张玉莲拉扯不断,就等着她毁掉你们兄弟几个的前程!”
大牛楞怔了一下,说道:“这可真是个事!我只不忍心让她难堪,觉得她还是个没出嫁的女孩儿,面子总要给她留着,上次二妞撵她,我私底下还、还骂了二妞。毕竟是表亲……如今看来,不狠不行了。要因为她坏了喜来登的生意,我就是罪人!”
“大罪人!”
大牛有些紧张:“她来过好多次,有时我劝她,有时没空理她就由着她在店里坐着……要是真有人拿这个来闹事,怎么办?”
小乔瞪他一眼:“你现在知道紧张了?这脑瓜子早干什么去了?”
大牛摸摸头:“小乔,我现在想的事儿真是太多了,脑子都不够用!”
“那是。你当家了嘛,又当老板,又快当爹了!”
“你说什么?当老板?”
“可不是老板?别忘记喜来登有三个干股记在你名下。照这样发展下去,年之内你就发了,十年之内,你指不定就像我哥哥说的那样——变成个肥头大耳的大老板!”
大牛呆呆地看着前方,思路急转,又回到讨论的话题上:“小乔你还没说呢,要真有人来喜来登闹事,该怎么好?”
小乔慢条斯理地说道:“有一个办法,你不是记着姑娘吗?她和梅香必定也没忘记你,你还没有资格去她那个地方玩弄风雅,但你可以三不五时地送些时新好菜或精美点心过去,诚心诚意地攀结她!”
大牛问:“我为什么要攀结姑娘?你去不更好吗?她和梅香只喜欢你!”
“我去有什么好?大牛哥你糊涂啦,我是能躲就躲的人!日后喜来登是你和冬哥打理,就是要让姑娘认得你们这两张脸!姑娘是天香楼头牌,花桥县城上层名流和当官的,谁不认得她?就是州府大官来了都要她招待,你想想,她面子大不大?在花桥县她想拿捏谁不是难事,你们开酒店的,攀结上她,只有好处,绝无坏处!”
“可是,我、我就这样去找她,怕她不肯认……”
小乔有些无奈:“大牛哥你现在出面做应酬这种事确实不成——冬哥可以!你以后多向冬哥学习,但别学他那冷淡模样,你要多笑,对!大牛哥你笑起来最好看了,又憨厚又真诚,一点不像个奸滑的商人!”
大牛嘟哝:“我本来就不是奸滑的商人!”
“好吧你不是,我是!”
小乔笑着:“晚上我写几篇歌词,再修书一封,你让冬哥陪着,带上些喜来登的招牌名菜,拿我的书信去找姑娘,可千万说我已经离开花桥县城回并州了啊!其它的我在信上已有说明,此后你们就要多找机会主动去探望姑娘,如果运气好,得姑娘提携,请动几个名流和官场上的人到喜来登吃喝几天,那些暗处蓄意想欺压搜刮酒店的强人地头蛇自然就不会出现了,至少他们不敢明目张胆胡作非为!”
大牛钦佩地看着她:“小乔,我常常想,陈财主活了那么大岁数,人人都说他精得像只老狐狸,可他不定比得你这样聪明!”
小乔额上冒出黑线:“大牛哥,你说我像老狐狸?”
“没!我说你像陈老爷!”
小乔仰天大哭:“啊……啊啊……”
大牛却开心地笑了:“哈哈!坐稳啦,别掉下车我没空等你!”
晚上,小乔吃过饭就趴在桌上写啊写啊,半天不抬头,也不作声,汪浩哲好奇地坐到桌旁,伸手拿起她写好的一叠花笺来看,却见一页页一张张,尽是些风花雪月的词句: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
汪浩哲不解:“写这些做什么?你能懂其中意义?看看还写了很多错字!”
小乔说:“这是歌词,写给大牛哥的!哪有错字?不是吧,上次我也这么写,她们都看得懂!”
“歌词?写给大牛?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汪浩哲轻敲桌子,小乔只好抬头好好跟他解释,说明喜来登若想做长久安稳生意,必得攀结些有名望有地位的人,郑家和潘家都没这条件,只有走捷径,姑娘目前是最好的人选。
“我去年给姑娘写过很多歌曲,她认得我,这次写封信,再附上几首歌词,她会卖我个面子!”
汪浩哲看着小乔:“你却怎么会这么多歌曲?还有你教大牛兄弟姐妹几个唱的戏曲,有些个我都没听过!”
小乔笑笑:“哥,我只爱唱曲儿,爱看戏,你却爱读书,整天跟着先生在书房,你没听过的戏多啦!”
汪浩哲眼神一沉,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男儿不该只顾耽于享乐,须知玩物丧志,玩乐消磨心志!少时刻苦习文练武,长大了方能有所建树。明天开始,跟哥哥学习吧!”
“学、学什么?”
“你八岁了,却还如此瘦弱,先把身体练强壮些,明天早起,练吐纳,一个月后,学些简单的拳术套路,之后,哥哥再慢慢教你剑术……”
小乔张着嘴,一脸苦瓜相:“哥,学武很苦,我学不来的,我最怕吃苦了!”
“学本领,就要吃苦!”
“可我没想要学你这身本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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