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半个月的路途出人意料的顺利，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让人难免有些压抑。
这段时间，楚倾城多少了解了安护溪的性子，却一时想不到他的去处，而她身边又没什么可信的近臣，如此看来，只有莫离那里安全些。
“我会尽快将他接走，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
莫离笑的温润：“太子放心。”
与莫离分道扬镳，楚倾城便直接回了皇宫，走进金重殿，她总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皇帝病情加重，不过是比之前躺在床上的时间多了些，却也没到瘫下的地步，据说每日的早朝他都不会错过。
“尘儿，朕有话和你说。”
这是第一次，皇帝在有臣子的地方叫她的名字。
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诡异的看了眼楚倾城便退下了。
楚倾城有些莫名其妙：“父皇，司徒神医就在都城，您放心，儿臣会请他给父皇诊治的。”
若是往日，皇帝自是要夸她几句：“朕自己的身子，朕知道。”
楚倾城想说什么，却被皇帝抬手制止：“尘儿，过几日你便登基吧。”
什么？
楚倾城以为自己耳鸣了：“父皇，您……”
皇帝叹了口气：“你登基后，便娶了罗沁吧，你需要赛亚的协助。”
楚倾城自然知道一切都不是幻听，但她直到此时才意识到皇帝竟像是在交代后事，不由蹙起眉头。
“父皇，您会没事的。”
“朕累了。”不是病情的问题，是他真的累了。
楚倾城有些不明白皇帝的意思，但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必须登上皇位。
“等你登基，朕便去游山玩水，也算没白活一场。”
“父皇！”楚倾城的声音有些沉重：“儿臣不想……”
“由不得你！咳咳咳。”皇帝竟是比楚倾城还要激动，仿佛有什么比皇位更具有吸引力的东西在等着他一般，他是铁了心要下位。
她要是再看不出什么就不是楚倾城了，皇帝的意思是，要不登基，要不换人吗？
“呵呵，父皇若是当真弃天下黎民百姓于不顾，儿臣无话可说。”
虽说不是没有其他皇子，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哪里比得上太子，皇帝之所以激动自是因为没料到楚倾城的反应。
这天下有谁不愿意做皇帝的，要不是自己……
“哎。”皇帝叹了口气，神情之间尽是懊悔：“父皇做了许多错事，但只有一件，朕必须要去弥补。”
楚倾城见皇帝神色不似作假，便默默的听着。
“曾几何时，朕年少轻狂，凡事都要争个第一，就连第一个女人也要楚国最美的女子，于是……”
于是这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楚倾城的内心是崩溃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让皇帝放弃皇位的竟是那什么虚无缥缈的爱情，若是他年纪轻轻也就算了，可他如今……
楚景瑜确实不是皇帝的儿子，但却不是皇帝为了抢他母妃杀他父王，而是他母妃本就和皇帝两情相悦，只不过皇权争夺，总要有取舍，而楚景瑜的母妃便是为了所爱之人献出一生，是他的母妃在生下他后趁战王放下警惕下手毒杀。
战王是当时最受百姓爱戴的皇子，也是当今皇帝还是太子时最大的竞争者，其中种种可谓明显，这恐怕也是楚景瑜没疯狂报复只眼不见为净的最大原因。
而胜利后的皇帝并没想象之中对楚景瑜的母妃常贵妃多么疼惜，只给了她还算好贵的名分偶尔去看一看，并在登基后立即娶了邻国的公主为后，每天如胶似漆，羡煞旁人。
常贵妃只当皇帝是为了大局着想，却不想转瞬十年，在热烈的爱意也被那越来越淡的目光刺痛了心，从而也越发明白男女情爱不过是一时的新鲜，自古帝王皆薄情。
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了自己的女人似是看破红尘的老尼姑吧，皇帝到后来便是直接不去常贵妃的寝宫了，甚至宫中的女人都把那一片天地看成冷宫，每个皇帝厌了的女人，不是送去冷宫，就是送去婵娟殿附近。
皇宫之大，足以让不受宠的女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皇帝。
至于现在，皇帝是如何又忆起了常贵妃，又是如何愧疚，他不想当皇帝了是实打实的现实。
看那些老臣的表情，该是连圣旨都写好了，就等楚倾城回都城。
别看楚倾城这一年过的还算从容，但到底对楚国掌握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
若是有楚清尘的记忆还好，多少可以通过她的所见所闻分析局势，但自己有的不过仅仅一年的不太深入的调查好吗？
所以不管出于现实还是内心，楚倾城都不应该现代登基，即便她有几次想杀了皇帝自己坐上高位为所欲为，但那也多是冲动，她很清楚身为领导者的心酸。
“常贵妃该是早就原谅您了。”楚倾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皇帝闻言却是苦笑起来：“一个女人不怨了，便也是不爱了，朕倒希望她能恨朕。”
“既然不爱了，父皇觉得做那些还会有意义吗？”她猜测皇帝是为了挽回常贵妃的心。
又是一声叹息：“爱与不爱都不重要了，朕只想在有生之前在看到她笑，而皇宫，呵，对她来说不过是牢笼。”
“那大皇兄呢？”对男人失去信心的女人该是把一切爱都给孩子吧。
皇帝摇了摇头：“景瑜他，也是命苦的，尘儿，若是，若是景瑜以后做了什么错事，你一定留他性命。”
皇帝怕是早就察觉楚景瑜知道了真相，毕竟那件事太过惊世骇俗，楚景瑜若是报复也不为过。
只是毕竟是他看着长大也没真心当自己孩子疼过的人，他还是了解的，虽说楚景瑜的动作不像是会报仇，但人心善变，谁也不会知道以后发生什么。
常贵妃因着楚景瑜不是自己心爱之人的孩子，冷落了十余年，等她醒悟，孩子已然长大，而她也不那么执着世间情爱了，便也顺其自然。
皇帝没说常贵妃对楚景瑜的态度，但这样的事哪里需要多说，楚倾城早就知道。
“圣旨已经到了吏部，你做好准备吧。”
一句话，便决定了楚倾城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