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庐墓(1 / 1)

一袭青色祥云镶边的衣裳,满头乌丝松松地挽成慵懒髻,只斜斜地簪了两枚水纹银合双股钗,钗上缀着小粒的白色珍珠串子,在耳旁摇曳着。手中端了一只乌漆梅花攒心茶盘,史清婉缓步徐行,瞧见门前阖上的原色木门,隐隐地能听见屋子里稚嫩的童声,她抿着嘴微微一笑。

将茶盘搁在门口特意打磨平滑的木桩,史清婉上前敲了敲门。

“真的打算废寝忘食了不成?”对上男子温柔的眸子,史清婉嗔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旁边站着的自家儿子身上,颊畔梨涡浅浅荡漾:“今天娘做了丛哥儿爱吃的碧涧羹哦!咱们不理爹爹,先去用饭去,叫他自个儿读书吧!”

小丛箴如今两岁,小小个子,说话已经清楚连贯很是有条有理,闻言,很是乖巧地点点头,小手指勾上母亲柔软的手掌:“嗯,娘,丛哥儿饿坏了呢!都是爹爹,非要丛哥儿把千字文给从头到尾完整背一遍——”告完了状,他特别理直气壮地抬头朝王子腾哼了一声,转向史清婉大眼儿弯弯,笑得讨喜:“还是娘最疼丛哥儿了!”

王子腾有些心虚地眼神一闪,然而瞧见妻子嘴角那纵容宠溺的笑容,他吃味了,也是冷冷哼了一声:“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既天生良材美质,岂能任由荒废么?”

一时间,父子俩四目相对,火花激射。

对这爷俩三天两头的嘴仗,史清婉早就又最开始的哭笑不得转变成习惯了。丈夫一心想要树立起作为父亲的权威,对儿子严格得很;儿子却是天生得聪颖灵慧,完全不拿父亲的冷脸当一回事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史清婉只能随他们去了。

当初,因为分家的事情,王子腾被王子胜那一番作为冷了心,因此与史清婉商量守孝的时候,便决定请了工匠在王老太太的墓地旁建了几间木屋,结庐守孝三年。

去岁在王老太太丧礼期间,史清婉被诊出了孕脉,因此,后来王子腾庐墓,她便没有一同随往,而是就近在郊外自己的庄子上安心养胎。冬至那一日,她痛了一天,费了不少力气,诞下了一儿一女龙凤双胎!

不过,这两个孩子身上虽有灵气,却并不像小丛箴那样是逆天的灵胎。这让史清婉心中有些失落和释然,也是,灵胎又不是大白菜,哪里是随手就能得到的呢?王子腾倒没想那么多,毕竟最开始史清婉用灵识内探时也只感觉到了一个气息。大夫诊断妹妹是先天不足,想来是妹妹体弱气虚,因此才躲过了母亲的查看。

王子腾抱着翻了许久,最终定下名字,二子名唤王丛策,女儿则随了兄长取名,叫做王令笙。

因为才五个月大,所以两个孩子仍旧是跟着史清婉一起住在不远处的庄子上。夫妻俩已经商量好,等过了端午用兰草汤沐浴之后,便可以将兄妹俩一起带到庐墓去了。

守孝期间,膳食是全素的,史清婉亲自动手。取了春日里正茂盛的赤芹菜,加了切成块儿的嫩豆腐一起煮成羹汤,又清新又馨香,宛如山涧的清溪,故而又“清芹碧涧羹”的说法;挑了野地里的马齿苋,取细盐少许,码了剁馅包成拳头大小的包子上屉蒸熟;另外再取鳜鱼削成鱼片,裹了面粉入素油锅炸一遍出锅,而后勾兑了糖醋汁儿浇淋翻炒,做成酸甜口,再将嫩笋、菌子以及木耳菜切成细丝,过了沸水焯一遍,点些麻油与甜醋拌了,就叫凉拌三丝。

除了王子腾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食量大些,余下母子俩都用得不多,因此这一顿饭做下来也并不累人。

“娘,晌午过后,我与您先回去可好?”王丛箴小手掌肉呼呼地,捏着白瓷勺子舀了一口碧澄澄的汤水,很是满足地咽了下去,他眨巴着黑亮亮的大眼,微微嘟着嘴:“丛哥儿想妹妹了!”

史清婉将青花缠丝碟子里的素馅包子掰开递了一半给他,闻言,想了想,欣然应下:“也好,刚好试试娘给你做的衣裳,等浆洗之后,正逢着端午沐浴换新衣呢!”

用了饭,王子腾便很是自动自觉地开始收拾碗筷,自从知道史清婉的来历后,他便旁敲侧击地知道了现代社会的许多事情。在了解男女平等以及史清婉的种种观念后,他很是无师自通地就将这一项任务承担起来了,倒是叫史清婉心中熨帖得紧。

“丛哥儿去将你的东西收拾收拾好么?”

被母亲用这种拙劣的借口支开,王丛箴吐了吐舌头,从椅子上爬下来,负手踱着步子,吃得饱饱圆滚滚的小肚子挺着,跟小企鹅似的,落在史清婉的眼中简直可爱得不行。

他神色严肃:“娘,记得帮我把书收起来,在庄子上也要读书的!”

史清婉失笑点点头。

见儿子的身影晃晃悠悠地消失在门后,他无论是说话还是走路都比同龄的孩子要早上许多,何况睡觉的屋子就几步远,史清婉并不担心他会摔跤。

“今儿从京城来了信——”史清婉从袖中掏出一只信封,封口已经被拆了开来,她递给正将碗筷碟子放到茶盘里的王子腾:“你看看吧!”

擦了擦手,王子腾接过来大致浏览一遍,先是惊诧,旋即转为了然,最后眼底划过一丝庆幸与担忧。

长舒了一口气,他走到书桌旁边,将手里的信纸丢进桌面上大大的阔口青花镇海笔洗里,那薄薄的宣纸很快便被水泡开,上面的墨迹洇晕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墨团。

“乱成这样,神仙打架小人物遭殃!”王子腾剑眉紧皱,想起前一段时间金陵的风风雨雨,满是无奈:“幸好咱们如今离得远,不然只怕又要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只是担心伯锲他们,阿业的夫人又是北静王府的郡主,肯定要牵扯进去了!”

一年前,宫中甄嫔、懿妃接连薨逝,圣上悲痛欲绝,辍朝十日,在重霄宫内闭门不出。后来还是懿妃之子、四皇子徒文憧领着幼弟、五皇子徒文憬跪在重霄宫前,本就因为连日哭灵而形销骨立,再加上这一番跪诉哀泣,竟当场昏了过去,才算将圣上请出来。

天下皆为四皇子、五皇子孝心感叹。

懿妃被追封为昭懿皇贵妃,甄嫔则追封为良贵妃。如此一来,在圣上几个子嗣中,徒文憧兄弟俩竟成了除太子之外身份最为贵重的皇子,再加上圣上对五皇子徒文憬素来宠爱,一时间,人心浮动。

首先坐不住的便是太子徒文慎,他倒是不曾想过这两个幼弟会有什么别样的心思,毕竟年岁差距放在这儿。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二皇子、三皇子的威胁都要大得多。

他所担心的不过是这两个很受父皇宠爱的弟弟会被拉拢走,与自己离了心,因此对着才失了母亲的徒文憧、徒文憬是百般关切。

徒文慎自从因为何峥与清屏的事情被徒高程训斥后,便有些焦躁起来。他对何峥并无多少情意,将他接入太子府中也不过是移情,毕竟,何峥那种受了惊吓的娇矜神态与清屏几乎有八分相似;待到后来在烟霞馆与清屏重逢,何峥自然也就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有了正牌,这赝品自然也就不稀罕了。再加上因为先有何峥的缘故,徒高程屡屡将清屏与他相提并论,直闹得徒文慎对他反倒生了几分厌恶来。

说起来,这何峥也是可怜,被亲生父亲给利用得彻彻底底。他也不是蠢蛋,在太子府书房里伺候了那么些日子,知道了不少东西,零零总总加起来,竟叫他猜到了郑明思的想法!被父亲这般拿来利用,眼见着太子对他也冷淡起来,人都是踩低捧高,他日子过得艰难,心灰意冷之下,便卷了点碎银子偷偷地从太子府跑了出去,不见了踪影。

徒文慎知道此事后并不在乎,随意地派了两个下人出去找了一圈,没有结果便也罢了。他自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哪里顾得上一个小小的娈宠?清屏已经为他诞下了一个粉嫩嫩的女儿,他的斗志更强烈了几分;毕竟徒高程一直不松口许了清屏侧妃的位置,他想要给爱人和女儿一个名正言顺的高贵身份,唯一方法就是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另一边二皇子徒文怙确实是打着拉拢徒文憧兄弟的主意,他在读书人之中的支持者颇多,他的母妃陈贵妃掌着宫务,要照拂徒文憧兄弟俩不过是举手之劳,如此能得了个孝悌之名,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三皇子徒文怀则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他对含章宫一众人等都是深恶痛绝,视之如眼中钉肉中刺,平时在外面能克制住不对兄弟俩恶言恶语便是不错的了,哪里还会有拉拢联合的想法?

如此各方势力心怀鬼胎之下,徒文憧兄弟俩在宫中的日子倒是没有林汀去世前担忧的那般难过。

京中三位皇子之间明争暗斗,江南官场也因为甄家的疯狂扩张而动荡难停。对这些情况,徒高程自然也心中清明,然而他却是高高坐起任由他们争斗算计。落在底下人的眼中,这种沉默便成了纵容与对太子的不满,因此动作越发大了起来。

虽说远离了京城,然而甄家在金陵,四大家族与甄家素来交情不错,王家也不免要被牵连卷入其中。守孝期间不能参加宴会,因此前几日,甄家家主便派了甄妃的弟弟往王家走了一趟,王子胜遣散下人,与他在书房说了半天的话,之后还亲自将他送出正堂。

此时王子腾不由得感慨庆幸,亏得当日快刀斩乱麻地将家分了,甄家还看不上自己这么一个卸了职、没权没势的小人物。

“别想那么多了,这两位可都是简在帝心的人物,素来都是小心谨慎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鳜鱼忌茶,史清婉便端了一杯白水递给他:“皇上的气运旺盛得很,有恁么一尊大佛压在上头,想来这几年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王子腾抿了一口:“那也倒是,趁着守孝,我也能好好地静静心,照你的话……充充电?不过——这电是什么?”他眉眼间闪过一丝疑惑。

捂着嘴微微笑着,眼底划过丝丝怀念之色,史清婉摇摇头:“等咱们回到现代,你自然就知道这电是什么玩意儿了!”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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