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已经出了监护室,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神情恹恹,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很多岁。
云安在看见萧老,眼泪啪啪落下来:“爷爷,对不起。”她叫“爷爷”叫习惯了,也不愿意这个时候告诉老人自己要闹离婚,让老人伤心。
萧老脸上浮起微笑,轻轻拍拍云安在的手臂:“好孩子,不怪你,爷爷能保护你和曾孙子,很开心呢。”
云安在轻抚小腹:“这个小家伙真是太幸福了,他太爷爷那么爱他。”
萧老说:“等小家伙长大了,太爷爷给他讲当年打仗的故事,他爸爸他爷爷都爱听呢。”
萧怀庭面色不变,倒是萧立国,当着儿媳妇的面被说当年的事情,脸上有些挂不住,悄然退出去了:底下人是怎么办事的,竟然没有做成!混账!
萧老说:“怀庭,安在,你们将来孩子的名字,由爷爷来取。女儿,叫拾遗;儿子,从晟字辈取,叫萧晟昇。”
萧怀庭笑着说:“真是好名字,两个小家伙倒是有福气,能得他们太爷爷给他们取名字。”
萧老说:“能给曾孙孙取名的老头子才是真的有福气呢。”
云安在莫名的不喜欢这样的话,觉得不吉利,细想又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就没放在心上。
“还有怀祖怀仁,你们听着,我有一句话要说,你们不要觉得爷爷偏心。”
萧怀祖与萧怀仁忙表态,表示爷爷做什么决定都支持,绝不会有意见。
结果萧老下一句话说的是:“这些年我搜集了不少东西,有的是值钱的古董字画,有的只是个对我老头子有意义的小玩意儿,你们都长大了,通事故、识大体、能立业,我很放心。”
云安在越来越觉得这话像遗嘱,她听得心中酸痛,忍不住打断老人家的话:“爷爷——”
萧老轻声说:“孩子,让爷爷说完。爷爷对你们几个大的很放心,除了不忘初心,也没什么好嘱咐的了。爷爷的那些身外之物,房产让你爸爸继承,他愿意给谁是他的事情。收藏物,给你大哥的孩子。怀庭啊,你可要公平分配,不能私藏偏颇。”
萧家兄弟都红了眼眶,萧怀庭说:“爷爷,我向来喜欢女孩,到时候很定偏心女儿的,所以还是爷爷您自己分给他们吧。”
萧怀祖也故意说:“爷爷,您太偏心了,竟然不给我的孩子留着。”爷爷要长命百岁,等到我孩子落地才好呢。
萧老嗔道:“你小子,老婆还没影呢,就想着孩子。”
萧怀仁说:“爷爷,别说这些丧气话,您只是受了硬伤,养养就好了。”
萧老摇摇头:“我累了。”
萧家年轻人都退出病房,让萧爷爷歇息着。
云安在一直回想萧爷爷的话,心里不安,她听说动物能预测自己的末日,或许人也会有这种预感,萧爷爷突然说这些,会不会是——
萧怀庭见她脸色不好,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云安在仰头问萧怀庭:“爷爷手术之前应该做了全身检查,结果怎么样?内脏没问题吧?”
萧怀庭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爷爷身体相当硬朗,没有三高,更没有肿瘤。”
云安在叹息:“但愿是我多想了,爷爷的话太让人不安了。”
“爷爷年纪大了,又受了这么重的伤,难免会多想。”萧怀庭说,“等爷爷醒了,我把化验结果都给他看看,他就放心了。”
“也是。”
萧老看了自己的各项化验结果后,情绪果然更好些了。
变故,在三天之后发生——
医院病房比较小,容不下太多人守夜,那天留在医院的是萧立国和萧怀祖,萧怀庭和云安在住在医院附近的小宾馆里。
两人住的是双人间,各自睡一张床。云安在这一天实在太累了,一躺下就进入梦乡,睡得香甜。萧怀庭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许多事。
夜里十二点,萧怀庭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绞痛,仿佛心血管被撕扯一样,他突然感到莫大的悲伤,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最后,变成了啜泣。
云安在正云里雾里地做梦,突然好像听到有人喊她:“你还睡!快起来。”
云安在惊醒,猛地坐起来:“怎么了?”
天还没亮,是谁叫她起床?是谁在哭?
云安在打开床头灯,看到萧怀庭满面泪水,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怎么——”
他怎么哭了!他可是萧怀庭啊!
萧怀庭若无其事地拿被子擦擦脸,说:“我把你吵醒了?”浓浓的鼻音出卖了他。
云安在摇头:“做梦梦到有人喊我起床,就醒了。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要跟你离婚才哭的?”有些愧疚地说,“我也不想跟你离婚的,可是你非要害我的孩子。”
萧怀庭不想再讨论那个话题:“在在,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我有病,我突然间非常难受,莫名地就哭了。”
云安在突然想到了什么,跳下床,催促萧怀庭:“快!穿衣服去医院!”
萧怀庭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那个?”
云安在快哭了:“但愿不是。”
萧怀庭担心极了,利落地起身穿衣,嘴上却说:“不会的,他身体好好的。在在,你先别乱,我给怀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说不让云安在乱,其实他比云安在的心更乱。毕竟血脉相连,那震动之强烈,不是亲身经历的人不能感受。
萧怀庭拨通萧怀祖的电话时,萧怀祖还正睡着,声音含混迷糊:“哥,怎么了?大半夜的。”
“爷爷怎么样了?”
“爷爷在睡觉呀,能有什么事——”萧怀祖随便扫了一眼病房,看到萧老扭曲得脸,吓得手机都掉在地上了。
电话那头的情况骤变,传来嘈杂的声音——
“爷爷!爷爷!”萧怀祖惊惶地叫声。
“怎么了?快!快去叫医生护士。”萧立国也醒了。
然后,屋里一阵兵荒马乱。
萧怀庭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下,看着云安在,可怜巴巴地说:“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