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云一皱眉头，这街上人来人往，已经有些人停在路边等着看热闹了。
“你的电话不是经常打不通吗？再说我是来考试，没有心思去查你的私生活。你如果有话要跟我说，找个地方说吧？”顾青云压住怒火，平平淡淡地回道。
不远处的红衣服女人盯着他们跺了几脚，甩给胡川一条消息，自己抬腿走了。胡川低着头看了消息，对顾青云说道：“走，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别让人家看笑话了。”好像刚才是顾青云提高了音量，招来了路人的关注一样。
顾青云垂下眼帘，她连反驳都懒得。自打熟悉，胡川总是习惯把一切事情的原因都归在顾青云身上，比如他买了很贵的东西又后悔了，就说是顾青云喜欢的；比如他干了一件特别蠢的事，就说是顾青云让他去做的；比如他工作和人吵架，走路遇到瘪三，聚餐喝到烂醉，半夜不回去睡觉和人赌一整夜的钱，深究背后的原因，一定能七拐八拐绕到“顾青云”身上。“顾青云”三个字，早就成了他应对任何指责的万能盾牌。
胡川在前面走，顾青云在后面跟着，她注意到前面的这人确实变得有些陌生了。
比如说之前的胡川几乎是衬衫控，不仅自己衣柜里都是衬衫，还强迫把顾青云的衣服的一律变成衬衫加牛仔，没想到现在他头上戴了帽子，衣服上拴了链子，摇身变成了嘻哈风。不仅如此，顾青云还闻到了他身上的古龙水味。这个从前说用古龙水的都是娘娘腔的男人，现在从头到脚由内而外全变了。
胡川东看西看，推开了一家西餐厅的门。
“这里安静，人人都要讲究礼貌和修养，不要在这里大声说话。”胡川站在门口对顾青云说，随后自己先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顾青云低头，觉得既乏味又有些可笑，一不小心回想起那些电影中看过的狗血桥段，没想到自己居然遇上了，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她在门口站了两秒钟，平静了一下心情，推开西餐厅的门进去，在胡川的对面坐了下来。
胡川看顾青云坐在对面，黑头发柔顺地衬着白皙的皮肤，脸颊透着淡淡的自然红，在餐厅特意调暗的灯光下显得温润干净；眼帘虽然低垂看不见表情，干干净净的睫毛在灯下却根根可数。
他有些想起从前的时光，不禁把语气放软了一些，接过菜单来递给顾青云一份，问她道：“你喜欢吃什么？牛排吗？这里是西餐厅，等一下我跟你讲讲用刀叉的规矩，如果刀叉在盘子里划出了声音，那是很没有礼貌的事情。”
好像他是城市中的天之骄子，而顾青云是偏远乡村里钻出来的小土包子。如果没有记错，这还是他第一次同顾青云在价格较高的西餐厅吃饭。从前是刚刚踏入工作舍不得钱，后来就忘了。至于现在他对西餐的经验，大概是这两年约会积攒下来的。
顾青云合上菜单，对服务生说道：“我要一份意大利面。”
胡川不再多说，他点了牛排，特别强调要七分熟的。随后他又要了一杯咖啡，服务生走后，开始向顾青云说教起来：“为什么事先不打电话过来？”
“我想专心准备一下考试，就没有打扰你。”顾青云回道。她不想和胡川吵架，更希望和平地谈一谈。再说，接连几天在潼关的墓里呆着，顾青云几乎没有正经吃过什么东西，回来后又睡了接近二十个小时，此刻坐在餐厅里，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又遇到这样的事情，骨子里的疲乏都涌上来了。
“你在家里呆久了，不知道外面的变化，你看你身上的衣服，颜色这么素，老气横秋，像个村姑。”胡川见顾青云不吵不闹，遂放下心来，看了顾青云几眼，又忍不住挑剔她的衣着。
顾青云抬眼看了看他，这才发现胡川居然带了美瞳。既然看不到眼神，她干脆转过脸，去看街上的街景。
街边站着胡川的女伴，原本她走开了，不知道为什么又转回来了，大概是觉得不放心吧。顾青云看看那站在外面一脸不耐烦的女人，一头金黄的长头发，耳朵上硕大的金属圈，假睫毛精心粘过，半永久的眉毛板刷一样，指甲涂成漆黑，上面粘着满满的水钻。相较下来，好吧，顾青云确实不够时髦。
顾青云指甲干净，没有任何的装饰，耳朵上也干干净净的，很少戴首饰。脸上没有腮红，睫毛上没有苍蝇腿，没有黑眼线亮色眼影，没有烈焰大红唇，没有八厘米的杀器版高跟鞋，也从来不穿颜色太浓艳的衣服。确实，和时尚不沾边。
胡川见她不回答，往外瞧了一眼，竟没有看见他那路灯一般杵在外面的女友。顾青云没有回嘴，胡川自顾自地往下说：“你看你整天呆在家里，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一天到晚只会围着孩子转，简直就是个保姆。”
胡川从兜里翻出他的新款水果机，灵活地解锁扒拉了一会儿朋友圈，继续说道：“你看你都落伍了，整天不唱歌不玩短视频不发朋友圈，完全不像个年轻女人，像个……”
顾青云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把他后面那句“四十多岁的老妈子”瞪了回去。她一点也不想听胡川的啰嗦，还好服务生端来了胡川的咖啡，带来了顾青云的意大利面。胡川只好住嘴，端起杯子喝他的咖啡。
顾青云用叉子卷起沾满酱料的面条，小心地吃。如无意外，胡川还有长篇小说一般的铺垫要做，最后才能坦诚地暴露自己的目的。要打这一场仗，体力充足才能扛得过。
胡川的牛排被送来了，顾青云注意到外面的红衣服女人正在凶狠地瞪着她。她没有心思回瞪，因为饿了，再说，好像这样不紧不慢的吃饭，对于胡川的新女友来说，就是一记暴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