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慕掐着潘立文肩膀将其扭过头。潘立文骤然见到夏慕,顷刻惊恐瞪圆眼睛,第一反应就是藏起手机,随后满脸堆笑谄媚地望着夏慕,看了眼时间,刹那反应过来道:“师父,你看你,都该下班了,还跟我客气什么。你说一声,我不就过来了。”
夏慕眯起双眼,眼底仍涌动着波涛骇浪,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潘立文,没说话,直把潘立文看得心虚不已,脸上笑容都快绷不住了。
“师父,你能别这么看着我……”潘立文哭丧着脸:“我有点慌。”
夏慕咬紧牙,声音像从喉咙里嚼碎吐出来的:“拿我跟别人打赌?还不能让我发现?还要单开一局,更说我是在下面的?”夏慕越说,一脸寒气更盛,俨然像要吞了潘立文:“温顺乖巧的小绵羊?让往东就往东,让往西就往西?”
潘立文听着一额头冷汗,都想给夏慕跪下了:“是彭亮说要赌的,跟我没关系。我说了不赌的。”
“少绕弯子。说,之前那赌局什么意思?”
“那是杨川他们提的,跟我更没关系了,我就是逼不得已才赌的。师父,我这完全是为你着想啊。”
“为我着想?”
夏慕见耽搁了很久,没心思跟潘立文掰扯,用力拍着潘立文肩膀,森然笑道:“你们最近很闲嘛,不但闲,火气还很重。转告杨川彭亮,明早我请你们喝饮料。”
潘立文一脸哀求望着夏慕,期待问道:“我最近肠胃不好,能不喝吗?”
“正好,这饮料有调理肠胃的功效。”
“有才怪……”潘立文拿脚趾头想,都能猜到那绝对是某些可怕的黑暗料理。
他默默琢磨,明天能不能请个病假之类的。
夏慕说完便没理会潘立文,拿着东西径直走出咖啡馆。
临走前还碰到彭亮,明显的一脸心虚,见到夏慕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夏慕幽幽看彭亮一眼,脚步都没停过。
夏慕前脚刚走,彭亮后脚就迅速溜到吧台。
他刚收到潘立文说“完蛋了”的消息,急切地想问潘立文具体情况。
夏慕开车朝家驶去,手握着方向盘,脑袋则纷乱想起姚舜的事。
潘立文没说错,夏慕最近情绪的确是很糟糕,他能感觉到,但却无法处理,就像一颗硬邦邦的石头堵在喉咙里,既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噎得他好长时间吃饭不香失眠多梦。
算起来,上次旅游结束,夏慕也有快大半个月没见到姚舜了。
最可气的是,姚舜发完照片,就没再主动联系过他。夏慕心里挺矛盾的,既盼着姚舜别联系他,这样他就能不去想那些让他心烦意乱的事情。然而姚舜真不联系他,他又觉得浑身不对劲,心底积着一团火,这团火越积越旺,迟早有一天,会像蓄势待发的火山,砰然爆发出来。
回家这条路夏慕开过无数遍,闭着眼都能摸准方向。
车开到宽敞的十字路口,恰好碰到红灯,夏慕降速停好车,视线忍不住便转向右侧的街道。从这里直行是往他家走的方向,右侧转弯则是姚舜医院的方向。夏慕以前到医院找姚舜,都会从这里转弯。
夏慕倒没想去医院,就是看着那方向,突然很是感慨,心里更掺杂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思绪。
前面绿灯亮起,夏慕收回视线,摆脱脑海纷杂的想法,驱车径直前行。
结果还没等车速提起来,后面一辆车便猛地朝他撞了过来。
夏慕没提防,连猛踩刹车,身体因惯性朝前一扑,又被安全带拽住。还好后面车速也不快,这才没造成很严重的事故。
夏慕回过神,连迅速靠边停好车,心底那座蓄势待发的火山,被这一撞顷刻就逼近爆发边缘。后面追尾那辆车还算有胆儿,没趁机逃离现场,紧随夏慕靠边停了下来。
夏慕解开安全带下车,过去敲后面驾驶室的车窗。透过车窗,他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青年,头□□染着几缕黄色,脖子戴着金链,相貌还算不错,就是表情透着些痞气,看着挺傲慢挺不着调的,感觉脾气挺冲,不容易招惹。
“喂,别愣着,快下车。”夏慕当然没带怂的,越是这样的人,他越是没必要忍让顾忌,否则车里要换成女人,他还得好好说着协商处理。
这也是夏慕最近心情欠佳,换作之前,他也没这么大火气。谁让今天这人偏偏就撞他枪口上了,他正愁没地方发泄心里这股邪火。对方要是好好说话还成,要是跟他横,那就看谁能横得过谁。反正这事归根结底还是夏慕占理,他才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
“敲什么敲,烦不烦。”黄毛青年不耐烦地推开车门,气势汹汹道:“还不能让我歇会。不就追尾了吗,我又没想跑。”他斜乜着夏慕,掏出钱包,若无其事道:“说吧,要多少钱?”
夏慕冷眼望着青年:“你撞我车,还有理了是吧?”
“我不说赔你钱了吗,你报个数。”
青年一脸你随便报我肯定照给眼都不会眨的傲慢暴发户气质让夏慕更憋着火,索性道:“行啊,十万,赔吧。”
青年掏钱的动作一顿:“就这么点凹陷,你要十万,当是豪车啊,你怎么不直接去抢。”
“我这不是抢你呢吗。”夏慕心想就你这态度,还指望我得饶人处且饶人,做梦呢。他接着道:“给不起十万也成。你给两千再诚恳道歉,这事就算了了。”
青年狠狠一拍引擎盖:“你怎么说话呢。还有,我凭什么道歉,刚要不是突然蹿只猫出来,我能撞到你?道歉休想,我还郁闷呢,那谁给我道歉。”
“你这意思,是不想私了是吧?”
“咋地,我还能怕你不成!”
“我难道怕你吗。”
两人这么你来我往,都像颗炮弹似的,体内蓄满□□,一点就燃,燃了就噼里啪啦地炸。谁也不怕谁,更不遑相让。
夏慕跟青年揪着对方衣领,越说越怒不可遏,扬手便攥着拳头狠狠揍过去。眼见两人无休无止,绝不会轻易罢休,旁边围观的人连迅速冲上去,拉的拉夏慕,拽的拽青年,防止两个势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人再次聚拢。
夏慕跟青年暂时被分开,但彼此眼底都翻滚着愤怒的烈焰,逮着机会就想再度反击。
青年捂着腹部,肚子被夏慕狠狠揍了两拳,夏慕脸也被青年揍了一拳,颧骨破了些皮,有很明显的擦伤。
两人基本势均力敌,再争斗不过是两败俱伤。
青年被围观群众拽着,却不妨碍他指着夏慕气焰嚣张道:“行,你他妈够有种,那就报警吧,找警察解决。现在你想拿两千走人,我还不干了,派出所就有我哥们,到时候我整死你,你问问,我姚辉到底有怕过谁?”
夏慕嗤笑道:“别说大话,到时候打脸就难看了。”
“还指不定谁打谁脸,你不想拿钱走人,我今天让你一分钱拿不到。”
“说话前能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吗,你算哪根葱,戴根金链子,还真当自己是土皇帝了?”
“行,你有种!我们走着瞧。”姚辉愤怒指着夏慕:“你把名字留下,我们慢慢聊。”
夏慕冷眼看姚辉:“你算哪根葱,配知道我名字吗。”
他说着话,心里还是有些诧异的。
“姚”并不是很常见的姓,夏慕忍不住就会联想到姚舜。猜测莫非姚辉跟姚舜还有着某些关系。
夏慕想着转瞬又打消这念头,暗讽自己真是碰见谁都能想到姚舜。
世界这么大,同一个姓的,同一个姓名的,都数不胜数,哪就这么巧,他倒霉碰到的追尾他车的中二病,就是姚舜他家亲戚。
这概率基本是没可能性的。
姚辉指着夏慕,一脸“别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到”的表情。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看得夏慕手痒痒,更想揍人了。
“没事了,都放开吧。”姚辉不耐烦推开拽他的人:“我不打他了。打人就痛快一会,没意思。我要让他记清楚,下次别再招惹我。”
两辆汽车因追尾暂时停放街道边,姚舜下班离开医院,开车回家的时候,就恰好远远看到停着的两辆车。隔着一段距离,他都分别认出了那两辆车。姚舜当即减速变道,将车停在两辆车的后面。
停好车,姚舜便迅速推开门下车。他径直朝夏慕走去,眼角余光也注意到现场的情况,大概能猜测究竟出了什么事。
姚辉还指着夏慕威胁恐吓,夏慕阴沉着脸,甚至懒得反驳他。不过姚辉说这些话,显然让他脸色极其的难看。
姚辉放着狠话,转头却恰好看到姚舜。他惊了一瞬,然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掉金链子,整齐扣好外套纽扣,遮挡住里面穿的花里胡哨还破着洞的衣服。
“哥,你怎么来了?”姚辉快速收拾好,转身朝姚舜走去。
更换了副表情,之前还嚣张跋扈凶恶无比的面孔,转瞬就变得温顺服从起来,唇边还带着类似讨好的笑。
姚舜却没搭理姚辉,自家弟弟什么模样他是清楚的,只斜睨着给了姚辉一记警告的眼神,接着就错过一脸谄媚的姚辉,径直走向夏慕。
姚辉挠着头,奇怪他哥竟然没骂他,刚想追上他哥,就见姚舜径直朝着他刚狠狠威胁过的人走去。姚辉万分不解,猜测他哥难道是想替他解决追尾的事?直到他哥走到夏慕面前,与夏慕倍感关切和睦的说话,两人明显是很熟悉的感觉,姚辉才陡然醒悟过来。
他哥竟然跟那人认识,那人还让他哥置亲弟弟于不顾,跑去关心外人?
姚辉越想越不对劲,脑海猛地像劈过一道闪电。
他一脸大祸临头的表情,头顶像悬着一把利刃。姚辉揪着头发原地转了好几圈,硬是没敢靠近他哥,反而还趁他哥没注意,悄无声息地朝后退了很多步。
接着姚辉拿出手机,找到姚若静的手机号码,迅速给她拨了过去。
姚若静那边大概在忙,没接,直接给掐断了。姚辉想都没想,直接就再次拨通电话。
姚若静这次接了起来,声音压得极低,迅速道:“干嘛啊?我这有事,不急晚点回你。”
“十万火急。”姚辉郑重表明事态糟糕程度。他背对着姚舜,接着忐忑不安地道:“我问你,你上次说那大嫂,是不是跟我差不多高,皮肤很白,说话很凶不留情面,更长得很好看?”
“嗯,大嫂是很好看啊,但他不凶,人特别好,笑起来更好看。而且大嫂很好认,你看大哥对谁最与众不同,那人就是大嫂了。怎么?你碰到大嫂了?有没有觉得大嫂跟大哥特般配?”
姚辉目光悄悄转向他哥,见他哥对那人的确是少有的温柔关爱,顷刻哭丧着脸:“是碰到了,不过大嫂肯定有性别歧视,他就没跟我笑过,他要能笑,我哪至于……总之,我刚刚好像把大嫂得罪惨了。你说,哥他会不会杀了我?”
“……很有可能。”姚若静思索良久,一副自求多福的认真语气道:“你想啊,大哥单身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大嫂,还对大嫂一往情深,要真让二哥你给搅黄了,大哥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就没挽救的可能性了吗?”
“跪求大嫂原谅吧。”
“……”姚辉顿时欲哭无泪,只希望能时光倒流。
要早知道那是连他哥都要捧着供着的大嫂,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说那些话啊。别说道歉,只要能让大嫂舒心,就是骂他打他,他都绝对站原地乖乖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