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双红肿泛黑的手。指肚处尤其厉害,已经肿的发亮,仿佛再过不久就会自己爆掉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姜诚见状也不由奇怪。
“我不知道…”王驰宇哭丧着脸把手收回来,再次压于身后,道,“刚开始只是有点红肿,后来就开始泛黑了。我在想会不会是婷婷在那边寂寞,叫我过去陪她…”
“你接触过什么东西没有?郝婷的东西。”姜诚略微思索了一下,问道。
王驰宇努力回忆了一把:“没有,我接触的都是我自己的东西。”
“我记得你曾去卫生间烧过什么东西,是吗?”姜诚想起当时魏淑英房间里的手机是郝婷的,是王驰宇认出来的,他说他当时刚去卫生间里烧东西。
“恩,我去把写给她的情书给烧了。”王驰宇点点头肯定了姜诚的话,“不过那些都是我的东西,我并没有送给她过。”
“那你当时又说烧给她,让她一直想着你?”姜诚问。
王驰宇苦笑一声:“姜警官,你不会理解到我的自卑的。我那样做,也纯粹是让我自己心里好过一点,希望她能在那个世界不会孤单。”
“唔”姜诚听完,不置可否的咧了咧嘴,也对,王驰宇的痛苦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他又问道,“我当时出来的时候把房门锁上了,而且你自己也说你当时没有回过房间,你是怎么拿到的情书?”
“哦,情书在我的背包里。”王驰宇回答道。
“你的背包?”姜诚回忆了一下他们两人的房间,好像只有一只行李箱在房间的角落里,并没有看到其他的背包。
“对,我的背包,我放在隔壁房间了。”
“你们两个一起的,为什么要把行李单独放起来?”姜诚对这个答案表示不解。
“因为长久不见,我用我存了很久的钱给她买了个吊坠作为礼物,打算晚上送给她的。所以在开始挑房间的时候,我就趁她不注意把背包放到隔壁了,可没想到,唉…”王驰宇叹了口气,不再说了。
“那个房间一直没锁吗?”姜诚听完马上问道。
“是…是啊。”王驰宇看他的样子,也不敢大声回答,只好怯懦懦的小声答道。
姜诚暗骂不好,一个健步冲进走廊,留下面面相觑的王驰宇和石一帆。
石一帆看他的表情,只犹豫了两秒钟,也赶紧跟了过去。
姜诚仅用了几秒钟就来到了描述的房间门口,他伸手旋转了房门把手,一推,门就应声而开了。
果然没有锁。
姜诚四下打量了一遍房间,与其他的房间在格局上并无差异。只不过因为没人入住,在摆设方面就更加简单且没有人味儿。
房间的正中摆着一张双人床,床的边缘放着一个男士背包,拉链大开,有些零散的物件被翻了出来,堆在背包的旁边。
这个想必就是王驰宇的背包。
姜诚想着,伸手小心翼翼的拎住背包的拉链,方便把里面的东西暴露在眼前。
包里有一个小巧精致的首饰盒,大红色的绒布材质,有一丝轻微的香气散发出来。
姜诚把它拿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吊坠我也拿去烧掉了…”王驰宇也紧跟着石一帆赶来,正好碰见姜诚打开首饰盒,便解释道。
他对郝婷还真是一片痴心,姜诚想着,转而把盒子的盖子盖上,招呼王驰宇进来:“你来看看,现在的情形跟你走时的情形一不一样,或者说,你的东西都还在吗?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王驰宇疑惑的看了看姜诚,走上前去,一股脑把背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里面稀里哗啦涌出了一堆日常用品,摊了一床。
“你平时也带这么多东西出门吗?”姜诚看着这一床狼藉,不由问道。
“恩,我这个人比较没有安全感,我喜欢把所有认为有必要的东西都带在身上才能放心出门。”王驰宇一边清点一边回答。末了,他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这捆鱼线,好像被人动过…”王驰宇皱着眉头,认真回忆了一下,“不对,是一定被人动过!”
姜诚听他这么说,接过来拿到眼前看了看,很普通的一捆鱼线,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放这种线类,是一定会在开头处编一个扣儿,这样下次用到的时候就很容易找到头儿了。”王驰宇指着接头处给姜诚解释道,“你看,这里的接头根本没有打结。”
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王驰宇翻翻找找又找到一管缝纫线,果然在接头处,有一个很容易识别的活结。
就是说,有人潜到这间房里,扯走了一段鱼线?姜诚的脑中飞快的闪过这个念头。
这件事可大可小。大家都知道,鱼线这种东西透明纤细且极为有韧性,抻直了基本上等同于个武器,比刚磨的小刀子还要锋利。早前就有报道提过,某地深夜下班的工人,骑着摩托车回家,无缘无故在途中掉了脑袋,其脖颈与头颅相连处的断面异常平整,就像被什么平削掉了一样。这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当地人都说那工人一定是做了什么罪恶滔天的事情,老天爷看不过,就派了个天兵天将下凡,用一把天斧,了结了他罪恶的一生。不过后来这件事很快就被警方侦破了,原来是附近的一户渔民扯了段鱼线用来晾衣服,崩直了正好横在路中间,平时晾完了顺手就收走了,可那天正好赶上邻居找他一起喝酒,觥筹交错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个精光。那倒霉的工人大半夜黑灯瞎火的路过,又骑的飞快,一下子就着了道儿,估计连哼的时间都没有,瞬间就头身分离了。
后来两家人因为这事儿争执不下,还闹到了法庭上,但这种事儿也没法判,挂线的没及时收是不对,但你下班的好好的大道不走,非得抄小道儿插到人家家门口走,也是有点说不过去。法官最后判渔民家赔了工人家点钱,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姜诚之所以得知这事儿,还是听他师傅关铁风说的,当年姜诚也习惯把鱼线作为晾衣绳栓在门口,关铁风发现之后严肃的批评了他,并给他讲了这个案子。末了,关铁风还说,即使是平时对鱼线再熟悉不过的渔民,有时候牵绳拉线的也难免不被它划两道口子,更别说咱这种门外汉了。
打那之后,姜诚就彻底改掉了这个坏毛病。
思绪扯的有点远,等姜诚完全把注意力又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的时候,不由得开始担起心来:这要放平时,丢截儿鱼线也许没什么,但今时今日,摆到今天这个局面里,那可就有点复杂了。一个充满杀机的房子里,已经出了两宗命案,凶手就潜伏在这些住客当中,如今能够作为凶器的鱼线突然少了一截儿,保不齐就是凶手拿了,凶手拿它的目的很可能是进行下一次谋杀。
而且现在姜诚孤身一人,即使联合上石一帆,也仅仅是两个人。两个人盯十几个人,完全是分身乏术。鱼线又偏偏是这种柔韧轻便的材质,任谁都能在身边藏上一截儿,并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这就是说,不管凶手准备何时动手,姜诚永远处于被动的境地,无法设防。
姜诚懊恼的攥紧了拳头,这种有劲儿没处使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现在他只希望支援赶紧来,把这些人全撤下去再说。
“你再看看,还有什么不对的吗?”既然事已至此,还是让王驰宇确认清楚为好,至少把可能的情况先有个谱再说。
王驰宇又仔细找了一遍,这才摇了摇头:“别的东西都在。”
姜诚点了点头,又注意到他的手,似乎比刚刚要好了一点,随即问道:“手感觉怎么样?”
王驰宇抬着红肿发黑的手,无奈的回答:“好像比刚才好了一点,不过还是又涨又疼,现在还有点火辣辣的。”
“身体呢?有没有什么恶心眩晕的症状?”姜诚又问。
“那倒没有。”王驰宇答。
姜诚大致放下心来。其实刚刚看到王驰宇的时候,他第一时间猜测,后者可能是接触过郝婷的东西,从而沾染上了毒物。不过氰化物这种东西毒性极强,即使只是皮肤接触,但只要剂量足够,也是能够几分钟之内致命。而看王驰宇除了手部红肿之外,整体却没有中毒迹象,或者说即使误接触过,也是剂量极小的。这不失为一个好情况,因为如果一旦在这种地方出现全身中毒的情况,那结果是必死无疑。
“那就好,”姜诚说道,“你现在没有生命危险,放心吧。接下来让我们一起去看一看你烧的那堆东西吧。”
王驰宇听姜诚这么说,终于宽下心来。
穿过走廊走进卫生间,一进门就看到旮旯里那堆黑碳碳的灰烬,这两天发生这么多事,没人顾瑕收拾。
姜诚蹲下身,开始观察。灰烬旁边的瓷砖因为长时间的烘烤被熏的漆黑,灰烬整体很软,烧的也很透,基本上能够断定是纸质物品燃烧后的痕迹。
再往边上看,一个闪着微弱亮光的物什孤零零的躺在那儿。姜诚拿厕所边的铁丝钩挑出来一看,是一条银白色的吊坠。虽然也已经被部分熏黑,但贵金属材质使它并没有在烈火中融化。
“这就是你买的那条吊坠吗?”姜诚扭头问王驰宇。
王驰宇恩了一声表示肯定。
姜诚就又继续查看。拿着铁丝钩划拉了一遍,姜诚突然注意到,在灰烬的底层,有一小块褶皱蜷缩的不明物体掺杂在里面,并没有烧透。
姜诚把它拨拉出来,一直到干净的地面处才能看清,那是一块塑料材质的东西。大概上层被纸覆盖的太厚,没有接触到足够的空气,所以才没被完全烧尽。
它的形状好似一条猴皮筋,但又不似皮筋那样圆滑,末端似乎连着其他的部分,只不过那里已经被烧毁,无从辨认。
“你除了烧过情书和项链,还烧过什么?”姜诚看了半天没认出来,只好又问王驰宇。
“没有别的了啊。”
“那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