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的神不知鬼不觉也不是来去无踪的,大白天的,谁有这本事!她不过是仗着对玉府熟悉,府里人又都认得她,稍稍掩饰之后不远不近的缀着,沈、裴两位姑娘身边也没警醒之人,一时难以发觉。
可在行家眼里,这种略显粗糙的跟踪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
时运不济,白薇遇上的就是个行家中的行家——穆韩。
站在一边的秦奕桓暗暗龇了龇牙,白薇什么脾性他明白,若不是秦慕歌的意思,根本不会如此。
“白薇,你干嘛呢?”秦奕桓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
“姑娘的耳环掉了,奴婢正在寻。”白薇脸不红心不跳,也一本正经的回话。
秦奕桓瞄一眼穆韩,“是祖母赏的那对猫儿眼。”
“正是,姑娘十分喜爱,掉了之后很是着急。”白薇一幅心急如焚的模样。
“阿萝这丫头,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你也甭一个人寻了,喊几个玉府的下人,一块儿寻吧,找不到,这丫头又该闹了。”秦奕桓很无奈的说道。
转头对穆韩不好意思道,“让将军见笑了!”秦奕桓私以为糊弄不过去,他都瞧出破绽来了,还能指望穆韩看不出。一颗心也悬起来,毕竟沈佳年可是成林未过门的妻子,而成林是穆韩手下得力干将。也不知道穆韩会怎么看他们。
穆韩在听到‘阿萝’两字时便是神色一顿,不过转瞬即逝,快的秦奕桓都没有注意到。
穆韩想起刚刚离开的沈佳年,这名唤白薇的丫鬟分明是在跟踪她。
沈佳年,这是他第二次见她,这个女子眼睛太活了,并不如她表面上表现的温良敦厚。
当年阮青萝经常玩笑说,‘漂亮女人是老虎,男人更甚,你以后可得留个心眼。’说这话的时候,她经常是斜眼看着容瑄。那时候的容瑄,已经美若天人,动静之间夺人心魄,每每出门,都会引得不论男子女子驻足流连。沈佳年是公认的美人,但是与容瑄一比,风采不及他五分。
在秦奕桓忐忑的等待中,穆韩沉默了半响,继而抬脚继续往前走。
秦奕桓莫名所以然的抬头,既惊又疑,一愣之后,忙不迭跟上。暗自庆幸,逃过一劫。
“拿荷叶包了鹿肉烤起来,滋味妙不可言。”
“你就成天惦记着吃。”
“民以食为天,圣人都是这么说的,阿萝你说不也不是?”
……
秦奕桓瞄一眼穆韩,他特意带着穆韩抄了无人的小路走,不想还是遇上了这群也想抄近路去看荷花的姑奶奶们。
他们这也没可回避的地方,若是急急忙忙离开,少不得画蛇添足,引得姑娘们还以为是遇上贼子了,反正遇上也无大碍,秦奕桓倒也不急。
可是等见到人群中那抹红色的熟悉的身影时,秦奕桓一眼就瞥到秦慕歌耳朵上的猫儿眼,眼珠子都快脱眶而出,不知道穆韩会不会以为秦慕歌已经在找到,或者以为秦慕歌那么凑巧的备了两副,毕竟,姑娘们出门,随身准备些衣裳首饰,那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呵呵……妈蛋,玉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保佑穆韩不是那种喜欢盯着姑娘家细看的君子,秦奕桓觉得这个可能性也蛮大的。
一群姑娘欢声笑语的穿过月亮门,就发觉不远处站着的穆韩、秦奕桓以及几个随从。
也是不惊不慌,认出秦奕桓的,都笑看秦慕歌。认出穆韩,已经忍不住两颊绯红,神色激动起来。
一直神色淡淡的郁英琭也认出了穆韩,忍不住马上就去瞧秦慕歌,不久之前她的失态,郁英琭还记忆犹新。
果然,秦慕歌又架不住发愣了,这是很不平常的事情。郁英琭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秦慕歌也认出了穆韩,然后该死的,脑子里又跟皮影戏的似的,翻过一帧又一帧的画面,恨得她想挠墙,因为她根本看不明白,只有模模糊糊的轮廓。
于是秦慕歌的脸色很难看,忍都忍不住的那种。搁谁脑子里‘被迫’放皮影戏,还是抽象的,脸色也不会正常。
郁英琭三步并作两步,跨步挡在秦慕歌面前,首先开口道,“穆将军、桓表哥。”
秦慕歌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暗暗掐了自己的手心一把,撇开视线不敢再看穆韩,她怕自己又发愣丢人。“穆将军、五哥。”
稀稀落落的,其他姑娘也纷纷福身招呼。
穆韩只淡淡一颔首,不动声色的观察秦慕歌,喊秦奕桓五哥,她应该就是那位也唤作阿萝的女子。因秦慕歌垂着眼,瞧不分明,只依稀觉得眉清目秀,肤如凝脂。
秦奕桓还在腹中请诸天神佛保佑,穆韩不会注意到秦慕歌,却不知人家早就把他妹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各位姑娘慢慢耍,我和穆将军先行一步。”秦奕桓不指望穆韩开口。
“将军慢走,秦公子慢走。”
过了片刻,姑娘们窸窸窣窣笑起来,意犹未尽道,“原来这就是抚北大将军,我还以为定是个凶神恶煞的煞神,不想模样还……”后面的话,很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
秦慕歌心不在焉的听着,不禁也回头望过去。不知是凑巧,还是那人神经敏锐异常,竟然也回过头来。
秦慕歌不由得尴尬起来,好似做了坏事被人抓了正着,又唾弃自己这惨不忍睹的比喻。
面上浮现一丝窘迫,只她不是个肯露怯的,哪怕行径像花痴,也立刻若无其事的将视线投到秦奕桓身上,一幅我才没看你,我看的是我五哥,少自作多情了。
那神态,熟悉的令人怀念。
穆韩收回视线,眼底带着一抹自己都没发现的浅浅笑意。
笄礼圆满结束,秦慕歌带着一肚子的疑惑离开,到了马车上,终等不及,问白薇,“你可发现什么?”玉府人多口杂,她一直没寻到机会细问。
白薇没觉得有什么石破天惊的大发现,只把自己认为重要的细节一一道了出来。
秦慕歌不禁坐正了身子,“你被穆将军发现了?”
白薇汗然道,“奴婢觉得将军恐怕不会相信。”说话的同时,瞄一眼她的耳环。
秦慕歌也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苦笑,“也许他会因为好奇也去查下沈佳年。”至于是否会觉得她是没事找事,秦慕歌不愿庸人自扰,这也必要细想。“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裴姑娘说起三姑娘也有一身和姑娘您相似的衣裳,不止脸色变了,连声音都变调了。”这可不符一贯来,沈佳年沉稳的形象。
秦慕歌心神一动,垂眸看着身上的衣裳。沈佳年见到这衣裳,神色有异,听见秦慕筝有一件一模一样的,反应却更大。
看来她对衣裳比对穿衣裳的人更敏感。合着衣裳才是主角,这衣裳,第一次见人是在桃花宴上,今天是第二次。
秦慕歌脑中冒出一个想法来,慢慢儿的问道,“那天参加桃花宴,三姑娘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要涉及衣裳的。”
车内的丫鬟互相瞧了瞧,不明白为什么秦慕歌时隔许久关心这个问题来,不过依旧冥思苦想起来。
白芍最是心细如发,最快反应过来,“那天姑娘和三姑娘都是穿着新作的衣裳去的,可以后来三姑娘的衣服被茶水打湿了,就换了一身。”她记得这么清楚,还是白术特意和她说,有些人就是福气不够。
听沈佳年的话,她肯定是不知秦慕筝将如意纱换成了其他衣裳。如果沈佳年知道秦慕筝也有一套如意纱,还特意换了衣裳,结果又如何。
她原使人盯着庄子上的秦慕筝,月前传来一消息,夏兰她们晾晒秦慕筝的旧衣,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火星,烧了一小半的衣裳,秦慕筝件如意纱的衣裙也烧没了。若非是如意纱,下面的人也不会特特禀报。当时,秦慕歌并没往心里去,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
如今想来,秦慕歌脸色阴了阴,搞不好自己是做了代罪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