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雨的病三天就好全了,因为伊藤晋吾一直都在家里,甚至把公事都带回家里来做,国雨没敢与手冢走得太近,顶多也就窝在阳台上说悄悄话,不敢太过放肆,也不愿意惹得真心疼爱他的大哥生气。
越前第二天下午就回去了,有手冢和伊藤晋吾在,国雨这边也完全可以放下心来,而且……他对当电灯泡一点兴趣都没有,还不如回家给他的学长恋人打电话呢!
国雨过足了三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小猪生活,他是想要与手冢时刻挨在一起,可又不得不顾及大哥的感受,心里真是矛盾极了,在手冢离开的前一天,趁着国雨睡午觉的空档,手冢来到了伊藤晋吾的书房。
“伊藤先生,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手冢淡定地走到伊藤晋吾的办公桌前,对上他冷肃的神情,毫不退缩,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里面包着的,正是当初柳爷爷送给国雨的木坠。
“这是……国雨的木坠?”当初他也见过这个木坠,是国雨失踪时,那个他们顺手救回来的女孩交给手冢的,现在……是要把东西转交给他么?
“你是什么意思?”伊藤晋吾对手冢的举动有些不解,照理说,现在国雨人在美国,手冢却远在德国,这个国雨曾经贴身佩戴的木坠可以说是重要的精神寄托,手冢会舍得送给他么?用意为何?
“伊藤先生,越前说……他已经告诉过你关于国雨的来历,你不必有任何怀疑,国雨的身体里,现在确实住着两个灵魂,一个是国雨,一个……是小安,原本小安是另有去处的,可是……”手冢将国雨的来历、小安的来历缓缓道来,听到最后,伊藤晋吾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惊讶得无法言语,对于‘小安’的来历,却有着一种心悸的熟悉感。
“你的意思是,这身体原本是那个小安的男孩的,他……不想活?”伊藤晋吾抓住了重点,看手冢脸色,不必等他回答也能够肯定了。
“是!小安虽然只是个阴魂,可是,他确实比生前更加快乐,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国雨能替他好好活下去,这并不是我们自私地想要剥夺他活下去的机会……”手冢不认为伊藤晋吾这样的人,会对不相干的人有所怜悯,但是,伊藤晋吾此时的表情,却称不上平静,像是……生气?
他在气什么?
手冢猜不准伊藤晋吾的心思,只能小心翼翼地一再试探,他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保障国雨的安全。
今天会对伊藤晋吾坦白这件事情,也是一场豪赌,他在赌伊藤晋吾对国雨的感情。
“我没有这个意思,想来……晚上会出来跟我说话那个人,就是小安了,那现在呢?他……在哪里?还在国雨的身体里?”伊藤晋吾的语气一下子平静了下来,仿佛刚刚的情绪波动不曾发生过一般。
“不!小安……在这里!”手冢张开手掌,掌心里静静躺着那枚木坠,伊藤晋吾不解地看着那枚木坠,仿佛看到木坠上面泛着隐隐的光华。
“木坠?”
“小安会不由自主地回到国雨的身体里,是因为国雨受伤的关系,国雨的灵魂与身体的维系大大减弱,生命垂危之际,小安的回归才能保住他的性命,这是小安和国雨之间的宿命,也是缘份……”
越往后面,手冢越发觉得,自己是在狡辩,为了国雨能够安然无恙地活下去,他可以不顾其他人的死活,尽管事实并非如此,他心里仍旧油然生出了愧疚之感,甚至不敢抬头与伊藤晋吾对视,总觉得……他正用眼神谴责着自己。
“你不必自责!你也说了,这是……小安自己的决定,这枚木坠……能送给我吗?”那一刻,伊藤晋吾终于想到了小安是谁,心里涌出一股难言的暖意以及微微泛苦的酸涩。
他一直想要找到那个救他的男孩,可没有想到,如今他就在自己身边,却是天人永隔。
“……当然,原本就是想托付给你,这枚木坠与国雨息息相关,这两人的灵魂早已紧紧地维系在一起,分开了……反倒不好。”手冢递过手中的木坠,掌心失去那点温暖之时,总觉得心脏都微微寒凉了起来。
那枚木坠,在没有国雨的消息的时候,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唯一的念想,陪着他渡过了无数个思念国雨的夜晚,如今……是该让它去到该去的地方了,由伊藤晋吾来保管,对国雨而言,会更好。
两人相对而立,沉默许久之后才离开书房,谁都没有再度开口,伊藤晋吾回到自己房间,手冢则回到了国雨的房间。
国雨刚刚午睡醒来,睁开眼睛没有看到手冢那一刻,心里微微慌乱着,才要起身,便见手冢推门进来,顿时松了口气。
“哥!”
“小雨醒了,要不要去院子里走走?”手冢提议去外面走走,国雨自然是乐得答应,赶紧起床换好衣服,紧紧牵着手冢的大掌下了楼去。
伊藤晋吾在自己的房间窗台前将两人的身影看得清楚,自然没有错过他们亲密牵着的手,眸中的光华隐暗地闪烁,瞬间又消逝无踪。
他不知道要如何形容此刻复杂的心情,如果手冢说的都是真话,因为国雨这一场病,小安已经附身在了这块木坠上面,那么……以后是不是没办法在半夜见到另一个国雨……不,是小安了?
他……会消失吗?毕竟只是一抹阴魂,有太多的不安定因素,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
那一刻,伊藤晋吾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慌张,心里微微的痛楚,让他烦躁不安起来,狠狠地把自己摔上床铺,两天不曾合眼的他,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头上传来隐隐的抽痛。
“小安……”我还没有报答你对我的救命之恩,甚至……还称不上真正地找到你,可如今,你与我却已经身处两个世界,还可能有任何交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伊藤晋吾不太安稳地睡了过去,半开的窗户刮进来阵阵凉风,带着窗帘微微拂动,窗台前的阴影中,仿佛有一个清瘦的身影静立不动,定定地看着床上的人。
院子里,手冢牵着国雨漫无目的地沿着石板小路往前走,不停地走,手冢甚至就想这样,一直牵着国雨的手走到天荒地老,再也不要分开。
可是,现实却不允许他这么做,至少……不是现在,他还不够强大,还不足以护国雨周全。
“哥,你……心情不好?”国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料想与自家大哥脱离不了干系,他心里清楚,大哥向来与越前、手冢不和,估计若是不二哥哥来了,也定然与大哥不太对盘,他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只是猜测着,或许是与自己失去的记忆有关。
每每遇到障碍,似乎总会把‘失忆’当作逃避的借口,国雨不由得讨厌起了这样的自己。
如果……他积极面对,结局会不会就有所不同呢?可是,他又该如何面对?直接去向身边的人询问他忘记的过去吗?
国雨下意识地抵抗着这样的冲动,甚至想着或许永远忘记也不错,反正,他的身边,已经有哥了……
“没有,小雨不要担心,哥……明天就要回德国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说到‘离开’的话题,手冢的心里就梗得难受,尤其是看到国雨落寞的神情时,更是痛如刀割,展臂将他揽进了怀里,胸间柔情万种。
“小雨,不要难过,等着我,等我……变得足够强大,就来接你,然后,永远也不分开!”手冢一字一顿清晰地许下自己的承诺,感受到怀里人的微微颤抖,更是怜惜不已。
他是多想就这样拥着他,永远也不放开!
“嗯!哥,我等你,你快点来接我,我……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虽然对手冢的承诺还有些不解,可是,这样的心意他却是感受得十分清晰,心中感动四溢,盈满了柔情。
不想分开,可是……不得不分开,这便是现实,这便是爱情,甜蜜却也会有苦涩,可是,他知道,只要有哥在,他们的结局,一定是幸福的。
两人在庭院中静静相拥,许久都不曾分开,仿佛想要用这个拥抱,尽可能多地汲取恋人身上的温暖气息,让他们得支撑到下一次见面。
第二天清晨,手冢在国雨依依不舍地注视中,离开了伊藤家,国雨只觉得,自己的心都仿佛被掏空了一般难受。
伊藤晋吾看着两人的互动,只能在心中暗暗叹息,抬手揽住国雨的肩膀,将他拉到自己臂下,“身体已经好了,若是觉得在家里无聊,就回学校上课吧!”
“嗯,我知道了,大哥。”真想……跟着哥一起走呀!去哪里都好,只要,是跟哥在一起!
这话他没敢说出来,可是,伊藤晋吾却看得分明,心中只能是一次又一次地叹息,末了,微微苦涩地有了觉悟,手冢和国雨,这两人无论分隔多远多久,最终……一定会因为心中的爱恋而再次走到一起。
谁要拦阻都不可能成功!
当晚,没有了手冢的陪伴,国雨根本无法入眠,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直到半夜也没有丝毫睡意,直愣愣地借着微弱的天光盯着天花板,突然,眼前出现一张似曾相识的清秀脸庞,还冲他微微笑着。
这样诡异的事情发生在寂静的夜里,原本应是十分惊悚的,可是,国雨却奇异地一点也不害怕,平静得如同在空中看到了一只飞蛾一般。
“你是谁?”
“我是小安,国雨,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