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天空终于放晴,久违的阳光像被禁锢了很久的顽皮小孩刚刚被释放出来一样,拼了命地活动着已经僵化了的身体,发射出的千丝万缕光芒穿过每一处可以找到的空隙钻进了已经变得有些潮湿发霉的客栈。
被困顿了多日的众客商喜出望外,纷纷结账收拾行装货物,踏上各自的旅途。
顷刻间偌大的远朋客栈已是人去楼空,只剩下掌柜的和几个伙计在收拾打扫凌乱不堪的客房和院落。
赵全友一行人在此耽搁了五天,上路之后快马加鞭,催促拉车的马匹奋力疾行向着长安方向赶路,力争把在客栈耽搁的时间弥补回来。
离开梓潼县城,刚刚行出不到二十里路,赵全友手下的一个伙计突然发现路边上躺着一个人,便用手指着说道:“快看!那路边躺着的人莫非是昨晚喝醉了,走在路上酒力发作睡着了。”
赵全友定睛一看,果然见到一个人躺在路边一动不动。
只见那人一身灰袍,身材消瘦,虽然离得远了,看不清楚相貌,但他还是心中一动,寻思这喝醉之人难道就是昨天在客栈里行侠仗义的男子?
想到这里,赵全友赶忙叫停车夫,下车奔了过去。
等他跑近前来,不看则已,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这看似喝醉的酒徒正是昨天在客栈中与范常青相斗的中年男子,只是他现在看起来脸色惨白,双目紧闭,胸前有一大片已经干涸了的血渍令人惊悚。
赵全友伸手摸了摸灰袍男子的鼻息,虽然还有呼吸,但却已十分微弱,他知道灰袍男子受伤肯定和昨天范常青那一伙人以及后来出现的黑衣男子有关,救人要紧,他也来不及多想,于是赶快吩咐众伙计合力把人抬到车上,并用丝帛盖在灰袍男子身上,防止他胸前的伤口遇风恶化。
这时赵全友也顾不上拉车的马匹疲惫,不断地催促车夫加快行进速度,他知道如不及早赶到下一个市镇医治,那灰袍男子的性命便有可能不保。
哪知道还没走得上两三里路,忽然听见后面马蹄声纷乱急促,赵全友转头一看,暗叫不好,原来是昨天范常青那一伙人追了上来。
“那车上的伙计,这一路上可曾见过一个受了伤的灰衣男子?”范常青手下的一个家丁在飞驰的坐骑上用马鞭指着赵全友,盛气凌人地问道。
“未曾见过。”经过对方这一问,赵全友更加确定了灰袍男子身上的伤必是范常青等人所为,心想要是让他们发现灰袍男子就在自己的车上,不但这侠客定然没了性命,就连自己这一行人也逃脱不了干系。
他一边大起胆子答话,一边悄悄用车上的丝帛盖住灰袍男子的脸。
“停车!车上所装何物?”那家丁看见赵全友的整整两车货物,心中不免起了贪财歹意。
“只是寻常的杂缯布匹。”赵全友随意回答着,却并不理会那家丁要求停车的无礼命令,依然催促车夫继续赶路。
那家丁见赵全友并不停车,反而催促车夫快走,心下顿时起疑,便纵马上前想要拦住车辆。
“好了!李二,赶路要紧,师傅他老人家还在前面等着我们呢。”范常青显然不愿意为了这点钱财耽误了正事,出口喝止了那心中起疑的家丁。
见主人家发话,那叫做李二的家丁却也不敢不听,只得作罢。
但是他心有不甘,举起手中的马鞭,狠狠地向赵全友头上抽去,嚣张地叫道:“今天若不是我家公子着急赶路,定要叫你这小老儿吃不了兜着走。”说着便跟随范常青等人快马飞奔,越过赵全友的车队,继续向着北方疾行而去。
赵全友心中暗叫一声“侥幸”,虽然额头上已经被那见财起意的李二抽得鲜血直流,但是刚才险些被发现灰袍侠客的紧张和幸运逃过一劫之后的惊喜却使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鲜血,一边吩咐车夫减缓马车前进速度,直到范常青等一伙人在视野中完全消失之后,才急忙命令车队调转方向,向着梓潼县远朋客栈飞驰而去。
原来赵全友本想赶到下个集市医治灰袍男子,但是看见范常青等人赶到了前头,当然不能继续前行再次撞到他们的刀口上,为了救人只得与他们背道而驰,回到离自己最近的远朋客栈。
远朋客栈的老板大老远看见一个车队向客栈驰来,还以为又来了新买卖,站在门口笑脸相迎,待看到是赵全友一行人时,不禁诧异地问道:“尊驾怎么又折返回来了?难道是遗落了财物在客栈不成?”
“快腾出间客房救人!”赵全友边对客栈老板嚷着,边火急火燎地和众伙计从车上抬下灰袍男子。
客栈老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等到看见了伤者,才知道是昨天给自己解围的义士受了伤。
当下二话不说,他赶紧领着众人,把奄奄一息的灰袍男子抬到二楼靠边较为僻静的一间客房里。
“县城中哪里有医工?快去请来!”赵全友顾不上打招呼,毕竟救人才是眼下的头等大事。
“别急,我去去就来。”客栈老板说完,便飞奔着下楼去请人了。
过了不久,一个医工随着客栈老板急匆匆回到客房。
灰袍男子胸前的伤口因为刚才马车的颠簸又裂开了,鲜血不断涌出,那医工赶紧在伤口上敷了金疮药,等到药效发挥作用,血水不再涌出,才凝神为灰袍男子号起了脉。
“此人伤势很重,又加上劳累过度,虽然没有什么内伤,但是失血过多,气血两亏,如不及时服用补血益气的灵药恐怕再也撑不过一时三刻了。”医工边摇头边说。
“那灵药是什么?我去速速买来就是了。”赵全友心急地说道。
医工看着因为焦急而满头冒汗的赵全友,不无惋惜地说道:“据我所知,方圆百里之内无此灵药可买,可是远了时间又来不及了。我听说唯独本县县令家中有一棵人形人参,用来吊命可保他不死,但是县令尊台将它视若命根子,恐怕不会轻易卖与他人。”
“我去试试,我家内人与县令夫人交情不浅,经常一起聊天玩耍,情同姐妹,我这就携她一起去县令家中登门求药。”客栈老板连忙说道。
“那颗人参极为稀有,可是价格不菲啊。以现在的市价折算,应当至少价值两万五千钱,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医工仍然一边摇头一边叹息着。
“我这钱袋里只剩下五千钱不到了,但是那一车丝帛至少也能卖上五万多钱,掌柜的,你都拿去,县令尊台想取多少全都由他,只要他肯舍出那棵人参救命。”赵全友急得咬牙跺脚,但为了救人,却是什么也顾不上了。
“好,我这就去试试,”客栈老板看见与灰袍侠客素不相识的赵全友如此仗义,不禁大为感动,“你放心,如果县令尊台不为所动,我死说活说不顾颜面今天也要把那颗人参带回来。”他接过赵全友递来的钱袋,和车夫赶着一车丝帛,带着夫人急匆匆直奔县署。
赵全友的五千现钱和半车丝帛就这样不再属于他自己了,这还是靠着客栈老板的死缠烂打和夫人的面子,梓潼县令终于把他视若生命的宝物易与了客栈老板。
及时得到了那棵救命的人参,在医工的医治下,赵全友看到灰袍男子的性命已经确保无忧,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虽然这趟生意因为今天的意外,损失惨重,但毕竟是为救义士性命要紧,积德行善必有福报,赵全友心中也只得无奈地这样安慰自己了。
为了尽可能挽回损失,他也不等灰袍男子清醒,仔细叮嘱客栈老板要好生照料医治伤者之后,就匆匆领着伙计和车夫再次上路,希望尽快赶回长安出手剩下的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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