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风居正房两梢间都是碧纱橱,东梢间自然是楚氏,西梢间里靠南窗处是一暖阁,靠北墙是一张填漆的千工拔步床。()
花玄鱼挑了拔步床,花羡鱼便睡暖阁。
稍作收拾后,花家一家人便胡乱地歇了中觉,醒来晚饭还是到福康堂用的,就是那时候,康敏给秦夫人说了教规矩的事儿。
秦夫人一来最是重规矩的,二则见花家这般识趣,答应之余,对他们家不同别家那样没见识,倒是凭空生了几分好意,便指了她的陪房林欣的女人去教规矩。
次日一早,韩悼滑和韩束都到衙门去了。
康敏打发人去同林欣家的学规矩了。
韩太夫人让人来请楚氏,楚氏便领着花羡鱼和花玄鱼一块到富康堂去用早饭。
韩府里几个姑娘也在,用过饭后,韩涵就说要到拦风居去坐坐。
楚氏留下同韩太夫人说体己话,花羡鱼就领着韩涵她们往拦风居去了。
若是花家没被搜查时,就花羡鱼屋里的那些西洋玩意儿也够韩涵她们新奇一回的了,可如今那些东西丢的丢,损的损,都要不回来了,所以如今花羡鱼她们姊妹的屋里,都不过是原先秦夫人吩咐人摆的陈设。
韩芳瞧了心里这才舒坦了,暗道:“原来他们家也不过如此。”也不去想,人家千里迢迢的,就算花羡鱼他们家还有多少金贵摆件的,也不会带那些个不得便易的东西赶路。
只林蕊初看了一回,道:“别的也就罢了,只这顶帐子应是夏天挂的,如今腊月寒冬的,还用这样的就不合时宜了。前番我家里给我送来两顶流云帐,我自己用了一帐,两位妹妹若是不嫌弃和我用的是一样的,我倒是有心要给妹妹送一件来。”
花羡鱼笑道:“那能还会嫌弃的。姐姐们是不知道。这一路上,我们是能有块帕子戳两窟窿眼盖脸上,就很好了。”
说得众人都一阵大笑。
林蕊初伸手就去捏花羡鱼的肉腮,道:“你这张嘴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
姑娘们正说得热闹,崔颖从外头进来了,道:“一会子我们家要来客,我们太太让各位姑娘别到外头去,只这屋里玩儿就好了。”
花羡鱼一听忙问:“可是傅哥哥来了。”
崔颖拿帕子一掩,笑道:“是啊,是你傅哥哥来了。”说着,不待花羡鱼说话便转身走了。
原来是傅老爷子携长子傅长川,还有傅泽明果然来登门看望了。
只是将军府中男主子一概不在,秦夫人是妇道人家不好款待的,便让人将傅老爷子他们引到拦风居来,到底也是花家的客,这才不失礼。
林蕊初听了,道:“既然妹妹家里有客,我们在这到底不便,不如先回了,一会子再来也是一样的。”
花羡鱼等也不好再留,便要送出去。
说来就这么赶巧,姑娘们才出正房,就见花景途领着花老爷子和傅长川,先一步进了小院,而花渊鱼和傅泽明在说话,慢了一步缀在后头,就和韩涵她们撞了个正面。
今日傅泽明头戴唐巾,内着翠蓝的袍子,系玉环的丝绦,外头是一件莲青的鹤氅,脚上是挖云的靴履,清净中透着如玉的温润,再加之相貌不俗,出众得很。
见此形景,姑娘们自然是受惊了。
林蕊初忙让姑娘们又回正房去避过。
傅泽明和花渊鱼也低了头,目不斜视地进小院里去了。
回正房后,韩涵捂住胸口,道:“吓死我了,怎么就撞了个正着。”
林蕊初道:“也是我们自己大意了。妹妹家里的人都学规矩去了,我们一时也没想到先让自己的丫头出去看看情形,再出去也不迟的。只是如今也不好出去了,要是再碰上了真真说不清了。”
花羡鱼和花玄鱼只得亲自上茶上果地款待。
这时韩芳也不知怎么了,一直在问身边的花玄鱼道:“方才那两位公子是何人?”
花玄鱼在忙着上茶果的,回头才得空答言,“那个穿排穗褂的是我哥哥。”
这话也不知那里出错了,就见一直默不作声的柳依依忽然就抬头了,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花玄鱼。
别人都习以为常柳依依的安静,不招人留心,便都没留意到此时她的异常,只花羡鱼瞧见了。
见状,花羡鱼心中暗呼:“糟了,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前世,花渊鱼和柳依依是怎么勾搭上的,花羡鱼不知道,所以今生她才设计了哥哥早成亲了,把崔颖给带了来。
如今一个不防,就让柳依依见着花渊鱼了,当下该如何才好?花羡鱼没有不赶紧想法补救的。
而这时候,花玄鱼还在道:“另外那一位公子嘛,他就是……”花玄鱼故意不说完,只笑看着花羡鱼。
林蕊初和韩涵朝看花羡鱼,只见花羡鱼神思不定,好一会子才回过神来听明白花玄鱼在说她,便杏眼一瞪,“好不知羞的,女孩儿家的背地里说人公子。”
花玄鱼笑道:“我那里是背地说了的,就是当着我这未来妹夫的面,我也这么说的。”
“妹夫?”韩芳听了,面上就是一窒,嫉妒由心而生,心道:“不过是一卑贱商户之女,如今更是走投无路来投奔了我们家。这样人家出来的,就是连我一个指甲盖都比不上的,却让她得了这样的好姻缘。真真是天无眼。”再看花羡鱼的体态丰润,不禁嗤之以鼻,又暗道:“就这样的形容,却不知小心保养,还敢人前搔首弄姿的。”
韩芳是越看,越不服气的。
这厢,韩涵听了花玄鱼的话,“哦。”的一声领头起哄了,“原来如此,难怪我们说要走,有人巴不得我们赶紧的。”
韩涵这话却把花羡鱼点了醒,顿时计上心头,暗道:“有时心直口快,把别人一些事儿说出来,也不见得不好。最起码让人尽皆知了,日后也能光明正大的警告。”
想罢,花羡鱼挽袖就说要撕了韩涵的嘴,少时闹成一团了。
乱中,花羡鱼趁机踩了柳依依一脚,也不知柳依依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被踩痛了才回过神来。
花羡鱼忙致歉,又引了韩涵来瞧柳依依的样子,“涵姐姐,你来瞧柳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神游天外,闹相思的模样?方才我可是瞧见了,柳姐姐直看着我哥哥,眼都不转的。可是瞧上我哥哥了?若真是,那我倒愿意柳姐姐给我做二嫂子的。”
柳依依见被人看出了心事,脸上顿时煞白,想要说明又因口拙而不能的。
就听韩涵道:“羡丫头你就别想了,她日后你可是要叫表嫂子的。”
花羡鱼故作不明道:“怎么说的?”
韩涵道:“柳姐姐可是我婶娘亲自给我哥哥挑的二房儿媳妇。”
花羡鱼一脸可惜,道:“看来是我哥哥没那福气了。”
这些话旁人听了还以为寻常,只林蕊初那个有心人听了,不住来回看花羡鱼和柳依依的。
又说,韩悼滑和韩束父子两从衙门回来了,听说傅老爷子一家到来,韩悼滑先吩咐备了席面,再让韩束赶紧去请来的。
韩束忙回自己屋里更衣,可匆忙中不慎从衣袖中摔了一样东西出来,也未曾留意。
倒是丫头们见着了,忙去捡起,却见是一支珠花的簪子。
韩束的大丫头知时拿着便问道:“爷身上怎的会有这样一支珠花簪子?可是谁落下的?”
知时也不过随口一问罢了,没想韩束听了却十分着紧,一把夺回簪子仔细查看可有磕碰坏之处,最后看得连他自己都出了神。
其实这簪子谁也不是的,是韩束前番落衙时,在路上瞧见了,记得花羡鱼好像也有一支,而这支的珠子比花羡鱼的要略小些。
鬼使神差的韩束就买了,也是买了才记起是送不出去了,便一路藏着了。
知时见韩束这副样子,暗道:“指不定是在外头见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女子,还得了这么个簪子做念想的。”
于是知时催促道:“爷还是赶紧过去吧,迟了仔细老爷那里说不过去了。”
韩束无声叹了一气,便将簪子丢给了知时,道:“也罢,你拿去吧。”说着就去了。
知时送走了韩束,很是嫌弃地看着簪子,“什么粉头娼妇用过的东西,我才不要。”说着就扔窗外头去。
说来这知时,虽只是个丫鬟,可她当初却是秦夫人身边的丫头,在韩束十三那年,秦夫人给的韩束。
至于把知时给韩束做什么使的,大家心里都明白。
只是那时韩束到花羡鱼家为生父守制去了,这丫头就空守了两年多,好不容易等到韩束回来,韩束却不拿正眼瞧过她。
若是花羡鱼在当前,定知道知时后来的结果。
前世花羡鱼如愿嫁给韩束后,头一件就是把这个知时胡乱捡了个由头给打发出去配人了。花羡鱼因此,不说秦夫人那里,就府里下上不知给她添了多少不好的名声。
再说回今生。
戏中常有“天缘巧合”这样的话,今儿这支珠儿簪子也算是经了一段奇缘,终究才到了韩束一心想要送出的那个人手上。
只说知时将珠花簪子随手一丢,却让正无人照看,四处逛荡的小京巴雪儿给瞧见了。
雪儿最是喜欢去叼别人扔的东西,此番见一支簪子从窗内扔出,便以为有人同它玩儿,撒开小短腿就跑过去找,找着簪子叼上,颠颠就往家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