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当奴才的,居然也敢冲本大爷放肆!本大爷的妹子,将来可是你们薛家堂堂正正的夫人,是你的主子,本大爷就是你们薛家的舅爷。你这该死的奴才,你可知道,以下犯上所谓何罪?还不赶紧的,冲本大爷磕一百个响头,本大爷兴许瞧着高兴还能饶你一条狗命!”虬髯大汉眼见薛家愣是半响没人来,又听着那门子的话十分刺耳,于是,摆出一副薛家舅爷的架势,放开嗓子教训起门子来。
“哎哟哟,这是哪里来的舅爷大人?咱们家舅爷可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的人,现如今可是京北大营的步军副将,可是正正经经的官爷。咱们家亲家老爷更是官居从二品吏部侍郎,你一个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东西,也敢称我们家舅爷?”说起这事儿门子那是津津乐道,亲家老爷前些日子可是又升官了,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也与有荣焉呢!
门子哪里知道,王国正目前却正在为这事儿纠结着呢,当官的,哪里有不想升官的?可这升官,也得有命去享受啊!王国正暗地里打听,才晓得是十皇子一系的官员在皇上跟前给他说了好话,本来这次吏部侍郎的位置,在竞争有好几个呢!可他居然因为十皇子而得了去。他现在想起皇上看他的小眼神都有些毛骨悚然,估计皇上是觉得,忽然有这么些人给他说话,怀疑他有结党营私的嫌疑吧。本来他觉得自己当个忠臣,不参与皇子之间的党派争斗,是自保之道。然而,却因为这一次的事情,生生地被拖下了水。想起十皇子的命是自家女婿救的,而自家女婿更因此得了个不大不小的爵位。王国正心想,只怕自己现在是想脱身都没得可能了。
好在十皇子一直低调,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打探到自己升官与十皇子有关,只怕也是因为十皇子刻意透露下来的消息。
这么一想,不安的心忽然又有些静下来了,罢了,既然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还犹豫个什么劲?往后的日子,只怕得更加小心谨慎。王国正本来有严肃的老脸,越随着官位越来越大,发刻板起来。让人看了,就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
“你这奴才,说什么浑话呢?你们家夫人可是说了,要是我妹妹生下薛家的孩儿,她可是会八抬大轿迎我妹妹进门的。哼!倒时候看大爷我不打死你这犯上的狗东西!”虬髯大汉一脸狠辣地瞪向门子,那目光如刀一般刺着门子的眼。
门子眼瞧着这汉子越说越过分,正想反击。忽然中门大开,只见大奶奶身边的白芷姑娘领着一溜丫头小厮从大门出来,那些丫头有的端着茶水,有的端着水果,有的端着瓜子,有的端着花生……,小厮们,却是抬着两张桌子,四把椅子。
“哎哟,白芷姑娘,您可来了,您要是再不来,柱子我都快扛不住了。只是,您这是……”门子眼见人抬出这许多东西,真是摸不清头脑,难不成自家主子还打算在这大门口大街上喝茶?他真的觉得,自家大奶奶的心思难以捉摸,果然是主子,高深莫测啊。
“管那么多干嘛?还不赶紧站回去。你这小子,不好好儿的守着咱薛家大门,跑出来跟人吵架干什么?没得旁人说咱们薛家的人混没个规矩,人家没长脑子的闹事,你还偏随了人家的心意,真是蠢死了。”白芷最不留情地说着,指挥着小厮们拜访桌椅。
眼见她把一张桌子摆在靠近围观的观众中间,另一张,却直接摆在大门口,四把椅子放在大门口的桌子四周,瓜果茶水等五当然也是摆在大门口的那张桌子上。
一切安排妥当后,白芷就留下两个丫头两个小厮站在大门口的桌子边,自己却领着人从侧门进去了,只给围观的人留下一抹清雅的影子。而门子经过白芷这么一教训,也不跟虬髯大汉吵架了,人标杆直地站在大门左方,另外一个进去通传的门子这时也回来了,规规矩矩地站在大门右方去。
一时间,薛家大门外围观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老哥哥,你说这薛家这时在做什么?怎么就摆这么些座椅,主子却没一个出来?”
“谁知道呢?大户人家,做事就是这般高深莫测,你是没得比的,等你哪天返老还童,入赘了高门大户,你就晓得人家在想什么了。”
“去去去,你这狗嘴里,还真吐不出格好来。我瞧着,是你想入赘吧,可惜啊,你这年纪一把的,脸皮也不俊,是没什么机会喽。不过,你家小孙孙指不定还可以呢!要不,回头你让你小孙孙去给大户人家当上门女婿去?”
“好你个老东西,我们家就这么个独苗苗,你想让我这老头儿没个子孙送终不成?你要是想,你自己去呗,横竖,你有五个孙子,不缺这些。”说起这个,老头子就觉得心里痛,怎么他们家子嗣就这般艰难呢!
“呵呵,哎哟,人家薛家大奶奶生的可是哥儿,你们就是想送孙子去给人当上门女婿,只怕也是不成的。”
“瞧你们都在说什么呢?你们说,这薛家是不是怕摆不平啊,怎么老半天都不出个人来。不过,这大户人家的丫头都长得很水灵呢,瞧那两个丫头,比隔壁的豆腐西施都俊。”
“你这色鬼,盯什么不好,偏偏去盯人家丫头。这大户人家的丫头,可是比小户人家的千金还要好些,人家见过的市面广啊,这就不说了,往后娶了这丫头,还不就跟大户人家搭上关系了?指不定有朝一日就能因此飞黄腾达呢!”
“得了吧,你尽做美梦,都没个门路呢,还想娶大户人家的丫头。再说了,瞧你那耸养,人家就是一个丫头,也不会嫁给你的。你啊,找些去投胎,等下辈子吧!”
众人的话题越聊越离谱,正说得热闹呢。发现那虬髯大汉动了,拉着他妹妹就想让那大门口的凳子上坐去。
“客人这是作何?赶紧闪开,这椅子可不是你们能坐的。”两个小厮上前来拦虬髯大汉,丫头也一边去拦他妹子,分工合作,仿佛做过几百遍似的,真是天衣无缝。
“本大爷可是你们薛家的舅老爷,这椅子本大爷怎么就不能坐了,赶紧闪开!”虬髯大汉张嘴就吼道。
“哪里来的舅老爷?咱们薛家可没认呢!就是认了,小妾的兄弟罢了,还能称舅老爷不成?羞也不羞!”小厮最不留情地说着。
“谁说是小妾了?薛家大奶奶可是说了,要八抬大轿迎我家门子进门,这可是平妻的。说来我家妹子本来该是正妻的,要不是薛家大爷不守信,我家妹子眼瞧着王家小姐可怜,让了她,她还能当上这薛家大奶奶不成?”虬髯大汉不干了,怎么又成小妾了。
薛家小厮正待分辨,就见自家大管家招财领着两个人过来了,于是,只拦着二人,不再接话。
“乔书办,谭书办,这边请!”说着,把两个胥吏打扮的人引到大门口的桌子上去坐。说来这大门口的桌子也摆放的精怪,这四四方方的一张桌子,按照正常的规矩摆放,是一面正对着大门的,这样就会形成一个上座。而白芷,却让人把其中一个桌角对着大门口,这么斜着一摆,于是,上桌没了,一个人坐左手靠近大门,一个人坐临着的外边点儿,虽然显得有些怪异,却都十分安心,因为,并没有谁比谁高多少。毕竟,两人都是书办,要是一个人上座了,另外一个,还不得把薛家给恨上?两人心里都觉得薛家人行事圆滑得紧。
京城里头大大小小的事儿,就没有他们顺天府书办不知道的事儿。当日这薛家大爷的婚礼,可是闹得很热闹呢,前前后后的小道消息,他们也听了不少。而前些日子薛家大爷得圣旨赐封正五品云骑尉的事儿,他们更是明白,这薛家,指不定以后还有上前一步的可能。
只是,他们二人都想不到,今儿个薛家人会来找他们当证人。本来还觉得莫名其妙呢,可一到门口,瞧着这虬髯大汉放肆的言辞,他们哪里还不晓得薛家这么做是为什么?
也难怪薛家会请他们两个书办过来,一来,他们是顺天府的人,谁说不是入流的官员,可作为证人,那是够分子的。二来,薛家大爷虽然得封云骑尉,可也就一个小小的五品爵位,在这京里四王八公数不清的侯伯子男等等爵位里头,真的算不上什么,所以,薛家也不好请个官员来当这莫名其妙的证人。三来,薛家是商家出身,就算是皇商,可那也是商,正经的官员,哪里会看得起薛家人?也就他们俩这种不入流的官员,愿意来上这么一趟。总之,二人不约而同地高看了薛家几分。
“你们几个奴才,在这里蝎蝎螫螫的做什么?没瞧见顺天府的大人们过来了?还不赶紧去给大人斟茶?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回头今儿的事情完了,都给我抄家规二十遍去。”招财招待好两个书办入座,就冲那小厮丫头们发话。
几人一听,立马也不拦人了。听听,人家可是顺天府的人,你这莽汉,你要是敢坐,你就去啊!
两个小厮一边一个,规规矩矩地站着去了。而丫头,也赶紧过去斟茶。虽说步子急了些,可半滴茶水都没滴出来,显见的是做惯了的老手,能耐得紧。
虬髯大汉一听是顺天府的人,猛地懵住了,乖乖,怎么请了官家老爷过来?这顺天府的书办,虽然事后不入流的官员,可再小老百姓的眼里,那也是吃皇粮的人,是官。他们,是得罪不起的。
而一旁的大妹子,额,胖妹子,听见是顺天府的人,忽地人也柔弱了,眼泪也汪汪了,还一把捏疼怀里的自家儿子,使得好不容易哄着睡着的儿子撕心裂肺地哭将起来。抱着儿子就这般冲两个书吏跪将下去,还从儿子屁股底下拧出一条别在腰上的帕子,擦着拼命挤出来的猫尿,柔柔弱弱地哭诉着:“奴家请青天大老爷做主啊!奴家要告这薛家大爷始乱终弃,抛妻弃子。告薛家大奶奶鸠占鹊巢,蛮横无理……”
“乔哥,咱这京师里头,怪事儿年年有,今儿个特别多,您说是不?瞧瞧,一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女人,也敢来告咱们薛云骑尉大人和大奶奶了,还冲咱们哥俩儿喊青天大老爷呢!”坐在下手的谭书办冲乔书办说道。
“是呢,谭弟,要说青天大老爷也是咱们府尹大人,这娘儿们真是胡言乱语。哥哥我瞧着,只怕这俩人是讹诈的吧。”乔书办一脸深以为然地跟谭书办说道。
一道感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围观的人群再次自动让开,“可算有人给我薛家说句公道话了。”来人说得那叫一个感激涕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