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南方的冬天比起北方来,要难过许多。北方因为冷,都会弄个大炕,大伙儿平日里只要不出门不做事,都窝炕上,就是吃饭也是。炕底下烧着旺旺的,热烘烘的火,使得整个炕都是暖洋洋的,坐在上面,舒服得紧。可南方因为气温不是那么的低,很少有人会在房里打个炕。屋子里最多放个炭盆子,可就是银丝碳,这种被富贵人家极为喜爱的碳,在屋子里烧起来,也是让人极为不舒服的,因为气味毕竟很难闻,按王梓珊母子的话来说,那就是一氧化碳的味道太浓,他们可是怕中毒的。
王梓珊自己从来都是个怕冷的人,所以,早早儿的在买这院子的时候,就让人翻了工,给主屋和两个儿子的屋子都装上了地暖。这个比起炕来又要舒适许多,因为,人不需要拘泥在大炕上。跟现代北方的暖气似的,弄得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十分舒适。
这个时候,母子三人就坐在主屋客厅里,王梓珊打发了所有奴才,正在监督大儿子薛鹏背诵《幼学琼林》呢。小儿子,却被她抱在怀里。
“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日月五星,谓之七政;天地与人,谓之三才。至若土谷之神曰社稷,干旱之鬼曰旱魃。魑魅魍魉,山川之祟;神荼郁垒,守御之神。仕途偃蹇,路鬼不免揶揄;心地光明,吉神自为呵护。”
“娘亲……娘亲啊,孩儿背完了。”薛鹏笑嘻嘻地跟自家老娘道。
“好你个薛鹏,皮痒了是不是?你当我不晓得?你背了第一句就去背最后一句了。这就叫做背完了?下去,赶紧去给我读一百二十遍去,然后再到我跟前来背一百二十遍,中间错一个字,就从头来。”王梓珊睨了薛鹏一眼,这小子年纪变小了,人也边得活泛了,滑得跟泥鳅似的,一不留神就偷懒耍滑,真让人头疼。难不成,这小子是在回味他童年的欢乐?也不看看他多大年纪了。
“咳咳……娘亲,你刚刚不是走神了吗?怎么还听得见儿子背书啊!”老妈啊,你要不要这么精明?还让不让人活啊,你不晓得,儿子最讨厌背书的吗?
“呵呵,这些个东西,我小时候可是通通背过的,你外祖父逼着我一一背完,后来就不让我被这个了,背得却是《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千金方》……,你就背这么点子东西,就吃不消了不成?你可要记得,你这辈子,是必须参加科举的,难不成,你想在这个社会低人一等?虽然你老爹现在得了个五品的爵位,可正经科举出生的官员和世袭的那些世家,都是看不起商人的,哪怕是皇商。我就不信,我儿子会这么没出息。”王梓珊瞪了薛鹏一眼,她这几年在京里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虽然因为靖边侯府郡主亲着她,那些高官诰命夫人和世袭贵族人家的千金都没对她太过分。可冷眼恶语是一样不少的,要不是她一来没把那些人放在心上,二来就是吃亏了,也会暗地里整回去,只怕早就被那些人给气出病来了。
她自己这辈子没啥,却还是希望儿子能堂堂正正立于天地间,至少,起跑线上不输给任何人。就是往后儿子不想当官,可有个进士出身甚至能高中三甲,他就是再回去做生意,也没人敢给半点眼色了不是?
其实,她心里明白,儿子只怕还是想从军。
可是,现在不是和平年代,更不是后世,有那么精湛的医术的年代,她不放心儿子去。就是要去,也得先把科举考了。这个年代,武将是吃亏的,上位者讲究以武夺天下,以文治国,就是边关偶尔不太平,武人有用武之地,可她还是更为希望儿子能从文起家,跟文人打好关系,有一帮子同科同榜的同袍。那样的话,他在外面打仗,朝中也有人给他说话啊。
“娘亲啊……你要不要那么威武?”他怎么不晓得,老妈这些东西通通背过?外公也真是的,怎么教老妈这些啊。现在他要是背不得,且不是要被老妈笑话死?就是想偷懒,他也偷不得。“嘿嘿,娘亲啊,咱们打个商量,儿子把这个背得就好,不用读一百二十遍又背一百二十遍了好不?”薛鹏一脸讨好的跟王梓珊谈判。
“那你这个月的红烧肉都没了,成不?”这小子可是无肉不欢的主,尤其喜欢红烧肉,跟毛叔叔一般。
“别啊,娘亲,儿子去读去背还不成吗?”薛鹏一脸苦逼,他老妈能不能不要在吃食上克扣他的口粮?他还是小孩子成不,小孩子啊,不能缺乏营养的。“可是娘亲,为啥就是一百二十遍呢?”他老妈什么时候对这个数字这么喜好了?
王梓珊逗着小儿子,看都不看薛鹏,没好气的说道:“人家康熙爷教儿子就是这么教的,他儿子可是个个都出色,所以,儿子啊,为了让你成才,我也就跟着学学。”除了医书,她最喜欢看的,还是史书,对于康熙帝尤为佩服。中国历史上那么多帝王,就数他最会教儿子啊,要不然,怎么就有九龙夺嫡呢?
薛鹏听了,嘴角有些抽筋,心说,老妈啊,你犯得着去学他吗?儿子我也不是康熙爷的儿子啊!
忽然薛鹏扯嘴一笑,凑他老妈跟前道:“娘亲啊,你是不是想爹爹了?你放心,爹爹他一定会没事的。”往日不经常出远门吗?
“不知道怎么的,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会出什么事。”王梓珊揉了揉太阳穴,最近,她睡都有些睡不好,难不成,跟薛云阳相处久了,有了心灵感应?她总觉得,薛云阳那边似乎很不顺。
“娘亲,你多虑了吧,弟弟,你说对不?爹爹一定会没事的。”薛鹏看向抱着奶瓶喝牛奶的肥嘟嘟的弟弟,说道。
“嗝,没事。”薛鲲似乎喝多了,还打了个饱嗝。
“哎哟,儿子,你可不能再喝了,瞧你,小肚子都鼓起来了。”王梓珊一个没留神,发现儿子居然把那么大一瓶牛奶都快喝光了,赶紧取走奶瓶,这小子,要不要这么能喝啊。
“不理。”薛鲲不高兴地看了看王梓珊。
“好好好,都是娘亲的错,娘亲不该不理咱们球球,不跟球球玩,娘亲给球球道歉成不?”王梓珊低头看向一脸不屑的小儿子,一阵头大,这小子脾气还挺大的嘛,要不要这么有个性啊。
“对对,球球啊,哥哥陪你玩,咱们不理娘亲。”说着就想把薛鲲从王梓珊身上拉下来,去进行兄弟间的交流。
“不去。”薛鲲死死地扒着王梓珊的衣服,愣是不让薛鹏拖走。而薛鹏怕弄伤弟弟,也不敢用力,虽然,眼下他其实也没多大力气。可比起旁人的孩子,他的身体却要强壮许多,他从小就天天泡她娘亲开的强身汤,身体比普通小孩可是要强壮许多,要不然,他上辈子在军队里也不会混得那么好,在身体素质方面,他可是从起跑线上就超出旁人许多的。当然,弟弟也有泡的就是。
不过,这小子怎么这么懒啊,拖他下来走走路锻炼一下,也不去。
薛鹏就跟薛鲲耗上了,正闹腾间,招财在门外忽然高声喊道:“主子,奴才有要事禀报。”
“进来。”王梓珊让他们兄弟安静,这次朝招财道。
掀帘进来的招财一脸伤痛,还惨白惨白的,浑身上下透着浓浓的悲哀,看得王梓珊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就是一边的薛鹏也发觉不好。
“招财叔叔,你有什么事,赶紧说啊。”薛鹏等不及赶紧道。他忽然想起,刚刚老妈说她心神不宁了的,难不成……
千万不要啊……
“主子,族里传来消息说,说……咱们家老太爷没了,大老爷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招财咬咬牙,狠心说道。
“什么?”王梓珊差点儿从位置上弹起来,把怀里的小儿子都摔到。要不是起身的时候发现腿上很有重量,只怕真的就出事了。
王梓珊十分庆幸地抱紧小儿子。
脑子却飞速地转了起来。
“招财,咱们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没有西北的来信了?”王梓珊抬眼直直地看向招财,问道,其实也正是因为此,王梓珊最近才会心神不宁寝食难安。
“回主子,二十七天前。”这个招财哪里记不清楚?
就是王梓珊也是清楚的。
“嗯,想来,你家老爷,是怕旁人从中动手脚,所以干脆就没往回传信了。”王梓珊就是因为这么想,猜测这次西北的问题只怕很不简单。
“这……”招财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是老爷第二次出状况,这次,却不想第一次一样,会留一堆信,让太太安心,也让他安心。好似这次的状况,在老爷意料之外似的,老爷根本就没预先准备好。
“罢了,你给我盯紧了祖宅。想来,族里这次只怕不会安静了,能转出这种消息来,估计是想从中渔利呢!”自己都不知道确切消息,族里还能更清楚不成?她才不信这个邪呢。她相信薛云阳对于自己嫡亲手下的控制力。“嗯,明儿个你给我备好马车,我随时要用。”
“主子要备马车做什么?”要知道,自从带鹏主子去逛了趟庙会,主子可再没出去过,想来,是怕薛家族里的人发现吧。
“你明儿个就晓得了。”王梓珊不想跟招财纠结这个,打发他出去,继续压着儿子背书。
“娘亲,你都不担心我老爹吗?”薛鹏疑惑地问道。
“不担心,你妹妹都还没出来呢!你爹爹怎么会有事?”王梓珊理所当然地道。
薛鹏听得那个囧啊,被王梓珊拍了拍脑袋,才乖乖地背书去。
第二天,王梓珊早早儿起来,自己一身正五品诰命的服饰上身,把薛鹏也弄得年画上的童子一般,也让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浓重装扮起来。
刚弄好没多久,招财就进来了,一脸敬佩地看向王梓珊,尤其发现王梓珊早早儿就穿一身五品诰命服饰以后,急忙说道:“主子,二房三房四房六房七房八房都去祖宅找老太太闹去了。眼下,都已经准备动身了。”他们要是快点儿,还是能赶得及的。
“哦,怎么没有五房?”王梓珊忽然主意到。
“五房在族里向来安分,什么都不插手。”招财赶紧说道,就希望自家主子马上动身,生怕赶不及。
“哦,是吗?”会有不贪财,不好权的人?尤其,大环境都是如此的情况下?
王梓珊把小儿子留给进宝带着,反正儿子已经断奶了,也不需要她时时跟着。这才带着一帮子人浩浩荡荡地往祖宅而去。
在得知那些男人都被留在前堂,一众娘子军却去后宅斗老太太的时候,赶紧从离主院最近的角门进去,一路在董嬷嬷黄芪二人的引导下,杀向老太太跟老太爷呆的德庆堂而去。
老远的就听见陌生、苍老却透着几分坚决的声音在诱导老太太交权……
脚下的步子就越发快了,薛鹏也知道轻重,赶紧小跑了跟上。心里,却厌恶气这些莫名其妙的宗族来,搞什么?那是薛家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