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上上好的官窑珐琅彩茶杯就这么报废了。
三房老太太哆哆嗦嗦地朝自己的心腹问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三房老太太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掉了,瞧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启禀老太太,长房捐献给朝廷五百担粮食,和一些长房奴才穿旧了的棉袄等物,说是让知府大人酌情发放给困难的百姓,帮助他们过冬,让他们都能过一个好年。”心腹心里也凉哇凉哇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发这么大的火,差点儿一口气就上不来了,赶紧上前去给她拍了拍背顺顺气。
“就只有五百担粮食?还有一些破棉袄?欺人太甚,这长房真是欺人太甚。咱们可是捐了整整一万两银子的,她们居然就只捐五百担粮食?还不到五百两银子,这……气煞我也!”三房老太太的手狠狠地拍向高脚茶几,红肿了一片也没发现。
“作死啊,还不赶紧收拾干净?难不成,你们这些狗奴才就盼着主子磕着碰着摔着?”三房老太太眼见地上的瓷杯碎片没人上前整理,就冲着一帮子奴才发火起来。
同样的情形几乎在让日去了薛家长房的各房都演练一遍,一个个气得双眼赤红,一脸扭曲,心肝脾肺都疼着。
那天捐得最少的也有七千两银子。二房三房四房六房七房八房的人,一共捐了整整五万三千两银子。那可是五万多两啊!
他们都是去长房要权,最终也是为了银子的,可一个子儿都没要到不说,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损失了几千上万两银子,这怎么不让他们心疼,不让他们呕血。
更气死人的是,这长房居然就捐了五百担粮食,区区五百担,抵得过什么?能做什么?他们捐的五万多两银子,能买好几万担粮食了好不?
气得快要吐血的同时,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都对薛家长房的长媳有了忌讳。这女人,可真是深不可测。回头仔细想一想当日的情形,猛然发现,他们的每一步居然都在那女人的算计之中,这等运筹帷幄的手腕,居然是一个新媳妇,一个后宅女人使将出来的,还就是把他们一众大男人都算计了个遍,尤其七房老太爷,更是吃了大亏,当时,知府大人看七房老太爷的眼神可是够让人胆寒的。只怕七房在知府大人眼里,都落了不是了。
一想到薛云阳,单凭自己一己之力,博得了与薛家先祖最高的爵位,紫薇舍人同等的品级,正五品云骑尉,他们就再不敢轻视长房。
现在,再加上王家闺女,这位薛家长房新儿媳,他们哪里还能占得了长房的便宜?不止占不了,反而还都大大地吃了亏了。
想到这里,一个个更是气得牙痒痒。
你说,都是养儿育女,怎么长房的长子,就能自己奔得个五品的高爵呢?而他们的儿子,就只会斗鸡遛狗玩女人。
都是娶儿媳妇,怎么长房的儿媳妇,就能在长房没男人的时候,撑起整个家呢?而他们的儿媳妇,除了会跟妾侍争风吃醋,跟妯娌斗来斗去,还能做什么?
都是养孙子,怎么长房的孙子,就那么乖巧那么能耐?一手算学居然比过了薛家最好的账房,往后的前途,那还了得?只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起阳哥儿都来得能耐吧。
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一晚,薛家族里的六房人家,一个个都彻夜未眠。
第二天大清楚起来,各房的下人出去买菜,居然一个个都灰头土脸一脸羞愧地跑了回来。
各房老太太还不知,下人们哪里敢把这些话往主子跟前传?
三房老太太的大嫂幸灾乐祸地跑三房老太太跟前:“哎哟我说小姑啊,你怎么一脸憔悴的样子?啧啧,这小模样真让人心疼。”都说姑嫂是冤家,果然不假,这三房老太太在家里的时候,凭着自己是正牌嫡女,借着要出嫁了,学习掌家的机会,愣是在出嫁前一直把持着整个娘家,让嫁进来好几年都沾不得中馈边的大嫂恨得牙痒痒。这还不止,她身边的一个丫头,还怕了大哥的床,在大房还很是得宠。这更是捅了大嫂的心肝了。而三房老太太当年嫌弃这位大嫂是小户人家出生家里穷,很是瞧不起,对于自己的大丫头爬大哥的床,不仅不忌讳,反而还趁着当家的机会,给自己那丫头撑腰,让那丫头凭着一个家生子的身份,居然诞下了大房的庶出长子。
这么一来,在这位大嫂心里,这位小姑就成了阶级敌人了。
这不,一听见小姑子的笑话,赶紧上门来瞧热闹。
“说来真是小姑你的不对了。人家薛家长房有儿子有孙子,你一个三房的人,跑去人家家里干嘛?当人家儿子孙子都是死人啊。不是嫂子我说你,你呀,真是没脑子,让人当枪使了也不知道。现在满金陵的人都说你们薛家族里的人,想逼得人家长房断子绝孙呢!小姑你说,往后你的孙子还怎么娶媳妇,孙女又还怎么嫁人?
对了,嫂子可是听说,你昨儿个捐了一万两银子给知府大人啊,老天,小姑可真是心慈仁善,菩萨心肠,嫂子我真是自愧不如啊!小姑,你也知道,咱们家家境不是太好,怎么你有银子都不忘娘家送点儿,反到是喜欢给那些不相干的人?难不成,你嫁了好人家了,就不嫌弃娘家了?”那位大嫂一脸痛苦的看向三房老太太,气得三房老太太差点儿就厥过去。
“大嫂,说话还是积点儿口德。”三房老太太咬牙切齿地说着,她怎么不知道,昨儿个的事情都传遍整个金陵了?那他们三房的名声且不是臭大街了?想到自家大嫂刚刚说的娶孙媳妇嫁孙女,三房老太太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
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
这是当日去了长房闹场的所有人的心声。
就连当日没去的薛家五房,名声也受了连累,毕竟,当日几乎都去了长房了,大伙儿一说,直说薛氏族里想逼死长房。谁还会去分辨你薛家五房去还是没去?
就是没去,这五房也只是隔岸观火好不?
要是他五房真的公正严明,他不止应该去,去了还应该组织其他几房算计长房。
所以,这薛家五房的名声,被连累的一点儿都不亏心的。
至此,王梓珊到金陵,与薛氏族人的第一场交锋,可算是给足了下马威。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薛氏族人,远远而瞧见王梓珊就赶紧提起精神,生怕懈怠了半分,就让王梓珊算计乐趣。这一切,为王梓珊成为薛氏宗妇,奠定了牢固的第一步。
这还不止,因为王梓珊的建议,知府夫人在这临近过年的时候,给金陵城大大小小的官家夫人,商家太太,都下了一张帖子。
当然,知府夫人十分感叹地说着王梓珊的功德,好心捐了粮食不说,还把家里主子奴才的旧衣裳,捐出来,给穷苦人家防寒过冬,真真是功德无量啊!
那些官夫人商太太,哪里还不晓得知府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个个都闻弦音而知雅意,这个说,她也有不少不穿了得旧衣裳,要是能帮着人度过寒冬,也是好的。那个说,家里还有些粮食,也能匀出一些接济一下穷苦人家,多一份粮食,多救一个人的性命,怎么都是好的。
就这样,整个扬州城的上流社会,拟上流社会,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捐献旧衣物的活动。大户人家有脸面的丫头婆子的旧衣服,可是比穷苦人家最好的衣服,都还好上很多,御寒,那可是顶顶好的。尤其都是现成的东西,完全不需要费时费力让人重新干活干着做去,就能直接上身,极大的省了人力物力。
也因此,金陵城难得一遇的严寒天气,居然做到了,几乎都没饿死冻死一个人的地步。比起往日,这可是不可思议的。说是几乎,因为那起子七老八十,寿终正寝的老人家,还是有没过了这个寒冬的。
因为知府夫人不遗余力的抬捧,薛家长房太大大的名声,在金陵城可算是打响了,还是那起子慈悲为怀,济世救人的好名声。
而这个时候叫嚣呈上的薛氏族人,趁着长房男人都外出不在家,想算计长房,逼死长房长媳嫡孙的事情,也疯传起来。
可以说,王梓珊的名声有多好,那么,薛氏族人的名声就有多差。
尤其,在这场风风火火的捐献活动中得到实惠的穷苦人家,对于这场捐献活动的发起人,更是都说王梓珊的好,薛氏族人的厚颜无耻,刻薄寡恩。
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薛氏族人的子孙,几乎都没有能在金陵娶上儿媳妇孙媳妇,嫁出闺女孙女的。薛氏族人,也因此都不得不远远儿的嫁闺女孙女,娶儿媳孙媳。
那些闺女孙女,很多都嫁出去了,这辈子再没回娘家过。
薛家长房,王梓珊的心情,却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么好。
“主子,您可不知道,现在咱们全金陵的人,没有不说主子好的。主子,那日你就不应该装病,推说老太太不适,您要照顾,而您身子也虚弱,只怕撑不过。您哪,就该应了知府夫人的帖子,去参加她的那场茶话会。”那样的场景,可真是风光极了啊,黄芪只要一想到这个,就两眼冒星星。自家主子这一仗居然能如此完美地胜出,这可真是好啊。
“你这丫头,安生些吧。赶紧去忙你的事儿,我这里有白芷守着就成。嬷嬷们也先去歇歇,鹏哥儿鲲哥儿我先带带。”王梓珊打发走一帮子丫头婆子,让白芷去外面守着,不让人靠近。
这才抱着小儿子,一副心事重重地窝贵妃榻上。
“娘亲,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薛鹏有些迷惑。
“你呀,就是不爱动脑子。”典型的理科生专业男,不爱勾心斗角,喜欢直来直往。
被王梓珊点了一下脑袋的薛鹏心里还真有些委屈,有这么作践自己儿子的妈吗?
“说你你还不认!”王梓珊一副无可救药似的摇摇头,“儿子啊,你没觉得,这场风波,有些不太正常嘛?虽然咱们长房,在这次事件当中有推动,而知府大人和夫人,也的确在帮我们长房说话,替我们博好名声。可是,你不觉得,这场风波,来得太快太猛太让人措手不及了吗?”
“哪里不对了?咱们长房和知府一同推动,成了这样,很正常啊。”薛鹏有些不太懂。
“儿子,你没觉得,经过这么夸大的传播,咱们长房,跟薛氏族里,基本上就对立起来了吗?几乎都快不死不休了。要知道,古代人,很重视名声的。眼下这般,其他七房,还不恨死咱们长房?七房的那些子孙,往后只怕想去考科举,都没得考,因为这样的名声,直接毁了他们的前程了,虽然,他们本来也不一定会去科考。”王梓珊语重心长地给薛鹏分析,他往后要去官场,不能不去分析,去研究这些,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都少不得要算计这些。
“娘亲是说,有人故意想要推动这场风波,当薛氏族里的人,与咱们长房对立,给咱们长房树敌,往后,只要一有踩咱们长房的机会,咱们长房只怕会被他们弄得翻不得身?往日里,族里人只是算计咱们长房,经此一役,族里只怕是恨上长房,不死不休了?”薛鹏也不是笨蛋,虽然不喜欢这些,也不代表他脑子转不过来,想不明白。
“正是如此,只怕咱们,跟薛家那几房,还有得好斗啊!到底,是谁在这后面推波助澜于中取利呢?这还不止,我一个小小的五品云骑尉夫人的诰命,眼下的名声,却比金陵那些超品一品二品三品四品诰命夫人的名声还来得好。这,虽然让我在金陵上层社会树立了美名,却也在里头树敌不少了。你说,那些高品级的诰命夫人,哪个愿意屈就在一个小小五品诰命夫人名下?而那些商家太太奶奶们,更是会嫉妒上。要知道,我薛家,往日里,也就一个皇商之家罢了,就算添了个皇字,可到底还是商家,那些商妇在我跟前,是能与我平起平坐的。而眼下,我不仅有了五品诰命,还在金陵有了这般好的名声,这且能不让人眼红?只怕往后我一出现在宴会里,一个个就会跟打鸡血似的,来找我的茬了。那起子真的心胸宽广,不来跟我计较这些的,只怕只是很少的一部分。这一手,可以说,是想把我孤立出金陵的上流社会。”王梓珊想得很深很透,活了两辈子,她还能看不明白这起子手段?
“不是吧,娘亲,我们区区一个商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算计?”薛鹏有些看不明白。
“你啊,好好琢磨,好好学吧。不要以为古代就那么好混。”这儿子从来都不笨,不仅不笨,智商还操高。只是往日里,没去想过这些,经常都是凭智慧凭武力去解决问题,不知道商场官场的算计,也正常。不过,眼下他还小,自己还能慢慢教。
哎,王梓珊忽然觉得好累。上辈子养大了儿子,以儿子的成绩,她算是成功的。而重活一世,她居然还要再次养大同一个儿子,几乎可以说要重新打磨,让儿子改头换面。这……可真让人无语啊。
罢了,到底是谁在算计她长房,往后肯定会慢慢知道。她就不信,那人能一辈子都藏在幕后,一点都不露头出来。
王梓珊忽然朝门外喊道:“白芷,你让人去把招财传来,我有事情吩咐他去做。还有,让人把那位表姑娘给我盯紧了,只怕这女人,还会耍花招。”王梓珊想不到,自家那位婆婆会笨成这样,当日那位表姑娘可以说都冷眼旁观,抛弃长房抛弃她的好姨妈了,可她婆婆转眼就被那表姑娘给哄了回去。
那表姑娘只去了一次就让婆婆又把她放心口上疼,这手腕,可真是了得啊。
还有公公那位最为得宠的姨娘和庶妹,可真是沉得住气。整日里装病,愣是不来她跟前露上一面,好像生怕她把她们给吃了似的。
比起那位表姑娘,她其实更为忌讳公公那位宠妾些,能把她那精明的公公给笼络住的女人,尤其还是能以妾侍的身份,压倒正室的女人,能是没半点本事的人?
其实,王梓珊心里很明白,因为公公不再,传闻,还没了性命,所以,那位一直跟婆婆争风吃醋,甚至还稳稳占据上风的柳如儿,觉得自己没人撑腰了,赶紧缩乌龟壳里去,生怕她抓着尾巴打发了她们母女吧。
而柳如儿越是沉得住气,王梓珊就越是忌讳那对母女。她们,可都是会咬人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亲指正,打错了,已经改过来了,是庶出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