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傅可是宫里的老太傅,二十三岁就中举,考上状元,本来在同州县任六品县令,二十九岁又被提拔成了中堂,皇上见他文采出众非凡,特地任命他为太傅,专门教皇子读书识字,偶尔也会派他去篆修一下历史史实,原本连皇上都要敬几分的人,诸位皇子都不敢得罪,确独独没想到叶箫岚这一来,就先给他一个下马威。
“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己,一国兴乱;谓以?何以?失以?悲以?”王太傅沉着一张黑脸频频摇头,做出一副大势已去的样子。
叶箫岚确大眼瞪小眼的不明所以,他这都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原来古人用文言文可以骂人,笑她白痴,反正没说她好话。
“你这都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一家人’‘一国星人’?谁跟你是一家人啊?我是‘星人’你是什么人啊?”叶箫岚睁着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着对面本来怒气冲冲现在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人,撅着嘴,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倒是几个皇子都掩嘴偷笑,这两个人说话简直‘驴唇不对马嘴’,互相‘对牛弹琴’。
八皇子最懂其间的缘由,这事错就错在叶箫岚又误解了老师的字,于是从图腾木椅上站起来,俊俏的眸子带着笑意地望向叶箫岚,道:“十四弟,你又误解了王太傅文中的字,太傅所说的仁是仁爱、仁义、仁者天下的‘仁’,而。。。。。。”
话还未说完,就被叶箫岚烦躁着打断了,她皱着眉,不耐烦地朝他摆了摆手:“行了,你们都集体笑我吧!论起文言文,别小看我,我也会,让我给你们来一篇有哲理的。”
八皇子明亮俊美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去,他想解释什么?就被十一拉了下去,十一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不要加入他们的‘战争’。
因为此时王太傅开口了,他紧绷的脸稍稍地放松下来,心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文采?是老虎是老鼠拉出来遛遛就见分晓了,于是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方才沉声道:“好,既是十四皇子自己说出的,那老夫就洗耳恭听,老夫平生最惜才,若十四皇子文采好,那你今天对课堂、对老夫的不敬,老夫既往不咎。”
“好,那诸位,都把耳朵竖起来,听好喽!”叶箫岚很是严肃地清了清嗓子,然后迈开小步,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这一看,还真像有两把刷子,只听她朗声道:“予观弈于友人所,一客数败,嗤其失算,輒欲易置之,以为不逮己也。顷之,客请与予对局,予颇易之,甫下数字,客已得先手。局将半,予思益苦,而客之智尚有余。竟局数之,客胜予十三子,予赧甚,不能出一言。后有招予观弈者,终日默坐而已。”
“今之学者读古人书,多訾古人之失;与今人居,亦乐称人失。人固不能无失,然试易地以处,平心而度之,吾果无一失乎?吾能知人之失而不能见吾之失,吾能指人之小失而不能见吾之大失。吾求吾失且不暇,何暇论人哉?”
“弈之优劣,有定也,一着之失,人皆见之,虽护前者不能讳也。理之所在,各是其所是,各非其所非。世无孔子,谁能定是非之真?然则人之失者未必非得也。吾之吾失者未必非大失也。而彼此相嗤,无有己时,曾观弈者之不弱已。”
她这一首《弈喻》下来,众人皆为吃惊。
王太傅本是阴郁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欣赏、一丝震惊。
而八皇子刚才暗淡下去的眸子里又重新的亮起了光,更多的欣赏、更多的惊喜、更多的震惊,都在他俊逸明亮的眸子里缓缓流淌,他知道的,她是他此生见过最大的‘惊喜’‘震惊’,也像是宝藏,永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他欣赏她,非常的‘欣赏’,此文借以下棋来说明人不可主观武断、骄傲自大,更应该客观的判断对待别人之失与自己之失,这样才能比较正确地判断‘理之所在’。
十二和十一小声嘀咕起来。
十二嘲讽地望着十一说:“我本以为你和十四弟是一种人,看来是我判断失误,十四弟的文采可比十一哥差多了。”
“十二,你真这么觉得?原来我的文采那么好啊?”十一乐滋滋地说,听十二‘夸’他,他一脸地得意洋洋,就差翘尾巴了。
只有十二在那捂嘴偷笑,本是反着说的,想不到这家伙竟然信以为真。
十一斜眼偷瞄,看着十二正在捂嘴窃笑,有一种被耍的感觉,怎么觉着怎么不对?那小子一般耍他时才会捂嘴笑的。
于是,斜眼,声音低沉着阴森森地对他说:“十二,好像不对喔?你是不是又在耍我?”
“十一哥,没有,小弟怎么敢啊?我说得是事实,事实。”十二慌忙敛去笑容,睁开小眼,慌忙摇头,那速度是一个快,变脸可是比翻书还快,他怕十一在课堂上灭了他。
“恩,十四皇子的文采是让老夫刮目相看,首先,是从下棋、观棋着手,再引出下文的论人之失易,论己之失难,所以有‘终日默坐’的表现,随即紧承上文,继而引到读书求学上,但是读书求学也不过是举例,继而引申更广泛、更深刻的问题,实际是说‘人人都有可能失误’,假如一个人只知道论人之失而不知道寻己之失,这就是主观臆断,骄傲自大了,这才是最大的失误。”
“再稍后,再进一层,棋艺的高低、下棋的失误,这是有定准的,生活中更多的问题往往不能一下评定出其间的是非曲直,这就要求人们不可主观武断、骄傲自大,要客观地辩证对待别人之失与自己无关,这样才能比较正确地判断‘理之所在’,老夫分析地可对?”
王太傅把这篇《弈喻》分析的条条是到,也让叶箫岚刮目相看,难怪皇上放眼天下才人不选,偏偏选他做皇子们的先生。
不过自己骄傲了一把、炫耀了一把,也不是自己的功劳,只是‘借’来一用,想当年她的语文能拿一百分,和喜爱古诗也有很大的关系,但凡书上的古诗、词,她只要看上一遍,就会过目不忘。
记得有一回他们刚学了那首魏学洢的《核舟记》,语文老师让她站起来给同学们读一遍,没想到,她把书本阖上,就很是直接了当地对老师说:“不用读,我已经背下来了。”老师不信,对她说:“叶箫岚,你可不要说大话。”你猜怎么着,叶箫岚盯着老师,二话不说就一口气地背了下来,而且一字不差。
当时不禁老师震惊,全班同学皆震惊了。为什么震惊?你想想啊?那《核舟记》篇幅可不短,但凡正常想要背下来,也得多看几遍吧?谁知道人家叶箫岚不用,她看一遍就如同刻在了脑子里一样,所以就像在念,照着脑子里的念。
叶箫岚傻笑着点点头,刚欲说什么?王太傅又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凌厉,呐呐道:“十四皇子,你真是聪慧过人啊?你这是借着这首诗来讽刺老夫吧?讽刺老夫论人之失而不知论己之失,主观臆断,骄傲自大?”
诸位皇子本是替老师赏识叶箫岚的才华高兴,忽然觉得不对,几个人都纳闷,仅凭一首诗,怎么就和他沾上边了?遂的,又都为叶箫岚捏了一把汗。
“是,我是讽刺你又怎样?讽刺你骄傲古板,只知道批评别人,那你自己呢?在批评别人时,难道不应该先审视一下自己的过失吗?”叶箫岚右手握紧了鞋子,一张脸桀骜不驯地昂视着他,一点儿也未因他的气势而害怕,反而一脸倔强,毫不畏惧。
王太傅本是生气至极,再注视到面前的人毫不畏惧、桀骜不驯地时候,忽然面前的人那股子倔强,那一脑子机灵、智慧,还有那首下棋喻人的诗,他可以断定‘她’将来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要是活用在沙场点兵、率军打仗上,肯定会创下不小的战绩。
不管怎样,他就是看好‘她’,从‘她’流露出来的才智,从‘她’的机智上,当然还有‘她’的毫不畏惧和一脸的不屈不挠的倔强判定‘她’是个血性男儿。
炎幽南看两人都不甘示弱,坚持不下,时时刻刻都为叶箫岚担心,他看不懂‘她’为什么那么倔强?那么强硬?又那么鲁莽?难道不怕挨处罚?‘她’娇小的身躯哪来得那股子压迫人的气势?而且屡屡挑战老师的极限?俊美的剑眉微皱,实再想不通‘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一开始,只觉得她和十一有点像,现在看来,非也,‘她’不是一般的人,如果说她是女人,那她哪来得这份勇气和魄力,如果‘她’是男儿?似乎这份魄力也是值得人佩服的。
“罢了,你先回座位吧。今天老夫就不予追究了。”王太傅别开眼眸,从容地撩袍转身,慢慢地移动矫健地步子,走至长条案桌旁,顺势地坐了下去,随手抄起了被搁置一旁的书籍,默默道:“我们继续上课。”
叶箫岚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他怎么就这样饶过了自己呢?不是应该发更大的火吗?她都做好挨惩处的准备了,可他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她,她还真有点儿想不通,哎,管他呢?人家放过自己自己不应该高兴吗?提着鞋在这怪累的,如果他再和自己僵持下去,她肯定是一扭头就不计后果的回云萧居了,干嘛在这活受罪,等着挨老头子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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