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我的天哪,何花她
四月下旬,何花已经大出怀了,她天天盼着定远“五一节”回家。
眼看天气越来越热了,何花发现定远的衬衣太少了,她想趁生孩子前给定远做件衬衣。
何花买回一块天蓝色布料裁剪起来,何花妈看见了,说道:“花儿,你的脚已经肿了,就别再做衣服啦!”
“没事,妈,我给定远做两件衬衣,我怕以后没时间做。”
“哎,你呀,一天就是定远定远的。”何花妈说着出去了。
何花拿起才缝制好的一件衬衣说道:“宝宝,你看,妈妈给爸爸做的天蓝色衬衣,爸爸穿上一定很好看,你长大了也要像你爸爸一样有出息哟!”
何花又看了看衬衣,觉得少了点什么,突然,她想到一个好主意,她要在右手袖口里面绣朵粉色的小荷花,让定远写字画画时都想起她。
这个主意让何花很兴奋,她抽出粉色的丝线绣起来,一针连着一针,通过疏密绣出浓淡不同的渐变色。
“花儿,还在干嘛?临产前要多运动。”何花妈又进来催促道。
“好呢,妈,马上就好!”
“你在绣什么?我看看,哟,一朵荷花,啧啧啧,我家花儿的手就是巧。定远啦,算他有福啰!”何花妈边欣赏边赞叹。
“妈,是我有福,定远他人好。”
何花仔细端详着这朵小小的荷花,她甚至想到定远穿着这件衬衣举起右手板书的情景,笑了。
“何花,今天就我去送饭,你大着个肚子不去。”何花妈在厨房喊道。
“不,妈,我也去,我感觉这几天王小香的妈妈不对劲儿。”何花扶着腰走了出来。
“哎,这次定远回来我就跟他说,王小香妈的事得想个办法,长期这样可不行。”何花爸在地坝编着背兜,他对长年给王小香妈送饭这事儿一直不满。可每次何花爸一埋怨,何花都会挡回去,她不想定远因为这事儿在学校不安心。
“爸,定远在想办法。”何花说道。
“想办法想了几个月了,他倒好,在学校享清闲,苦你一个人。”何花爸没好气地说道。
何花妈说:“花儿,你爸说得对,这样送饭何年是个头啊?定远这孩子心太实诚,我没见过哪个老师是这样的。”
“妈,辛苦你了。”何花撒娇道。
“你也是,总惯着定远,什么都由着他。”
“好好好,回来我说他。妈,我跟你说,这几天每天送饭去,王小香妈都死死地盯着我,让人瘆得慌。”
“啊,是不是精神病犯了?”
“不会吧,听王小香说这十几年,她妈妈除了呆笑,没犯过病,连感冒都没有过。”
“哎,她这个妈也怪可怜的。”
到了王小香家地坝,何花说:“妈,不对,每天王小香妈都是坐在大门口的,今天到哪儿去了?我进去看看。”
何花用手扶着腰,吃力的走上梯步,进了堂屋,见四下没人,便喊道:“大姐,大姐,你在哪儿?”
何花又走到里间门口,喊道:“大姐?大姐?”
屋子里有点动静,何花走了进去。那间屋子自从王小香父亲出事后,一直垮着,没有修缮,到处结满了蜘蛛网。
“大姐?大姐?”何花着急地喊着,“这是到哪儿去了?”
“嘿嘿,哼,嘿嘿嘿!”突然屋顶上传来王小香妈妈的傻笑声。
何花循声望去,只见王小香妈坐在一根歪斜的木头上,看着何花傻笑。
“天哪,你是怎么上去的,危险,快下来?”何花往里走了几步,着急地喊道。
这一喊,王小香的妈妈像被惊着了,站起来又往高处爬。
“天哪,别……”何花话没说完,只听轰的一声,所有的瓦和木头全部垮了下来。
何花妈提着饭菜站在门外边,听到轰的一声,扔下饭盒就往屋里跑,在梯步几乎是爬上去的。
“花儿,花儿,我的花儿呀!”何花妈用手掀开木头,见何花和王小香妈妈已躺在血泊中。
“我的天哪,快来人啦!快来人啦!”
听到响声,附近的邻居来了,七八个男子急忙把何花和王小香妈往乡医院送,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才到了乡医院。医生一看,王小香妈已经没有了呼吸。何花还有一丝气息,她的双手死死的护着肚子。
“快,抢救。”医生说道。
“医生,求您一定要救活我女儿,求您啦!”何花妈拉着医生哭喊道。
“我们知道,你快让开!”
何花被推进了手术室。
“花儿,花儿,花儿怎么了?”何花爸也赶来了。
“她爸,花儿她……”何花妈泣不成声,何花爸忙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何花进手术室已经很长时间了,何花爸拿着烟斗,背着手在医院走廊不停地走动,一会儿又到手术室门口往里瞧。
突然,手术室传来一声婴儿啼哭声。
“生了,生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何花妈双手合十祷告着。何花爸扶着她,老俩口高兴得老泪纵横。
手术室门开了,医生抱出了孩子,对何花妈说:“对不起,孩子保住了,大人没能保住。”
“啊!”何花妈差点晕倒,哭喊道,“你们怎么可以只救孩子,不救大人,你们怎么可以不救她呀?”
“对不起,要不是今天碰上县医院妇产科医生到我院培训剖腹产技术,恐怕孩子都抢救不出来。”医生解释道。
“你们还我女儿,你们还我女儿啦!”何花妈瘫坐在地上。
医生推着何花的遗体出来了,何花爸扑上去哭喊道:“花儿啦,花儿,你是怎么啦?你是怎么啦呀?你怎么舍得抛下爸妈呀!”
何花妈爬起来掀开白布,使劲推着,想叫醒何花:“花儿啦,花儿,你醒醒,你醒醒!”
这时,定远妈也来了,看见何花的遗体,手里提着的鸡蛋掉到了地上,溅了一地。
“何花,何花!”定远妈跑了过来。
“都怪你,都怪你家定远,要当好人,搭上了我女儿的命啦!”何花妈生气地推开定远妈。
“你们赔我女儿,你们赔我女儿啦!”何花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亲家,我已经找人打电话给定远了,应该在回来的路上。”定远妈流着泪说道。
“回来还有什么用啊,人都没啦,人都没啦!花儿啦!我的花儿啦!”何花妈边哭边跺脚,哭得更伤心了。
何花爸拉着何花的手,老泪纵横,嘴唇瑟瑟发抖,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带女儿回家。”
定远妈想把何花拉回自己家,但动了动嘴,没敢说出来。
定远赶回家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一进院坝,看见大门口处摆着的遗体,他惊呆了。回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眼前这一幕。
“花儿,花儿!”定远念着他心爱的花儿的名字,看着眼前的一切,挪不动脚步。
“远儿!何花她——”定远妈走过去拉了拉定远的手臂。
“花儿,花儿,何花,何花!”定远回过神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爬过去。
定远妈一把抱住定远,哭着劝道:“远儿啦,远儿啦!何花儿没啦!”
“花儿,花儿,花儿不可能丢下我,花儿不可能丢下我。”定远扑过去,扶着何花的遗体哭喊道:“花儿啦,我回来啦!我回来啦!你睁开眼看看我,睁开眼看看我呀!”
定远不停地用双手捶着头说道:“都怪我,都怪我呀,非要读什么离职,非要读什么大学,我把花儿弄丢了,我把花儿弄丢了!”
何花妈在一旁抱着才出生几个小时外孙,已没有了眼泪。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看着儿子悲痛欲绝的样子,定远爸拄着拐杖在一旁暗自叹气流泪。
“花儿,花儿……”定远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喃喃地念着心爱的妻子的名字,一直不肯起来。
何花妈把孩子抱了过来,说道:“远儿,孩子救出来了。你看!”
定远一把抱过孩子,孩子正噜着小嘴儿,他心疼的把孩子搂在怀里,不停地喊着:“花儿,花儿,花儿!”
就这样,定远搂着孩子,陪了何花一夜。
在定远的坚持下,何花的坟墓就在离学校不远处的高坡山,那是他俩经常去的地方,他希望何花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办完丧事后,定远回家像变了个人,成天躺在床上,不说话,也不吃饭。
定远妈过来用蒲扇给他扇蚊帐里的蚊子,想着小时候定远笑着说最喜欢她给他扇蚊帐里的蚊子的模样,看着眼前这个成天以泪洗面的儿子,定远妈不停地用衣袖抹眼泪。
定远妈慢慢放下蚊帐,说道:“远儿,有妈在,啊!”
定远把手伸进嘴里,死死咬着,强迫自己不哭出声来。
定远爸拄着拐杖走进来,坐在凳子上叹了一口气,说道:“远儿,你还记得我家稻田边的那个陡坎吗?爬过那个坎儿就好啦!”
见定远不应声,定远爸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怪就怪你爸没本事,还拖累你!”
定远楞楞地看着帐顶,眼角的一滴泪在不停地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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