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乾清宫里,丝竹之音伴随着歌女的弹唱声以及宫女们的嬉笑声,将整个乾清宫渲染在一派歌舞升平的气氛中。
一袭暗紫便服的昭和帝斜斜地倚着抱枕,单手支着下巴,醉眼朦胧的看着席前舞得正欢的舞女,他右侧,一个穿着薄纱仅系着狐裘容颜娇艳似二月桃花的宫女,将一颗剥好了皮的葡萄送在昭和帝的唇边,“皇上,您且尝尝。”
那娇柔婉转的声音酥麻入骨,昭和帝张开嘴,还没将葡萄吃进嘴里,就听宫外内侍禀报,“皇上,慈宁宫的麻姑姑求见皇上。”
一听是慈宁宫的掌事姑姑,弹得正欢的乐师们就不由停了手,原本喧哗热闹的乾清宫,瞬息安宁寂静下来,便是连龙榻上几个姿色不俗的宫女,亦是吓得花容失色,七手八脚地找了各自的衣裳,窸窸窣窣的穿戴起来。
若让太后娘娘知道皇上白日宣淫,以太后娘娘的性子,皇上不会有事,可她们这些身份卑微的宫婢,可就难逃一死!
宫女们的反应落入昭和帝的眼帘,昭和帝那因为纵欲过度而略显浮肿的双眼一道凶光一闪而逝,微微下垂的唇角紧紧抿起,半晌才无可奈何地道,“宣。”
此时正是兴致盎然之时,若是别人在这个时机打扰他,说不得便是一顿板子侍候,更别说会宣进来了,可是太后此次派来的是慈宁宫的掌事姑姑,向来甚得太后器重和信任,昭和帝心里即便再不想接见,可是太后的面子,他不能驳亦不敢驳,所以只能捺着性子宣麻姑姑进殿。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身着掌事姑姑宫服,眉目端正的麻姑姑随着内侍进了殿,端端正正的福礼。
昭和帝摆摆手,“可是太后有事?”
麻姑姑垂眸回禀,“回皇上,太后娘娘略有不适,所以奴婢奉太后娘娘口谕,请皇上移驾慈宁宫。”
昭和帝浓眉紧紧皱起,下垂的唇角抿得愈发的紧,太后凤体欠安,为何不直接去传御?反倒来请他这个皇上,他又不是御医!
“母后身体不适?你们是怎么照顾母后的?小福子,快去传李院正,让李爱卿速去慈宁宫为太后诊脉。”虽心中极不耐烦,可面上,昭和帝却是一派关心和担忧之意。
若那不知情的百官看得此景,定会以为皇上有多孝顺太后,事事以太后为先。
侍候了太后娘娘几十年的麻姑姑,面对皇上一派焦灼的表情,垂眉敛眸,恭声道,“皇上勿忧,太后娘娘并无大碍。”
昭和帝板着的脸稍稍松了下来,下了榻道,“摆驾慈宁宫。”
一顶龙撵在宫中兜兜转转大半个时辰,便将昭和帝送至了太后的慈宁宫,龙撵停下,整个慈宁宫只闻一片请安声。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您身体可还好?”进了慈宁宫太后的寝宫,昭和帝一脸关切的看着太后,忧心忡忡地问。
太后摆了摆手,“皇儿不必担心,母后只是老毛病发了,倒无大碍,皇儿请坐,母后叫皇儿过来,实则是有相要和皇儿商议。”
麻姑姑早就命人搬了椅子过来,昭和帝坐下之后方道,“母后请说。”
太后朝麻姑姑看了过去,麻姑姑会意,带着一众宫女退了出去,将偌大的空间留给了太后和皇上母子二人。
“皇儿,适才国师他来见过母后了,母后听国师说,皇儿你同意将孙府千金赐婚给博儿,可有此事?”待人退了出去后,太后一改先前的一脸兹和,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满和严厉。
饶是昭和帝心里早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缩了下身子,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生活在太后严厉的管教之中,即便他如今已经君临天下,面对严厉的太后,他还是有一种情不自禁的敬畏。
这种渗入到骨髓深处的害怕,让他对太后娘娘敬畏的同时,又无比的憎恨着太后娘娘。
太后和皇上,虽是母子,可是二人之间的母子情淡得可怜,将母子二人紧紧拴在一起的,不过是这偌大的皇宫和那无上的皇权,母凭子贵的同时,自然也有子凭母贵的基础才能奠定。
“母后,儿臣的确同意了,不过是一桩亲事,何劳母后操劳。”压下心中对太后情不自禁的敬畏和憎恨,昭和帝尽量用不以为然的音色道。
不过是桩亲事,他才是燕梁国的君王,他堂堂一国之主,为臣子赐门亲也不行吗?
看着皇上满不在乎的表情,太后心里就冒起了一股子怒火,什么叫不过一桩亲事?
那是她娘家最优秀的儿郎,那也是他外祖家!
他把一个满燕梁世人皆知的花痴草包女赐婚给他外祖家最优秀的儿郎,居然还有脸说何劳她操劳?
太后气得直想摔茶盏指着皇上的鼻孔训斥,可是手才一动,就看见昭和帝隐忍的表情,太后心中不由一惊,还没抬起来的手就这么再次垂了下去。
她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垂帘听政的摄政太后了,皇上亦不是从前那个在她面前唯唯诺诺小心冀冀的皇上了,他——到底已经亲了政,成了那九五之尊,这些年她不是不知道皇上心中,对她这个母后怨恨交加的心态,可从前她并不在意,因为朝政握于她手。
可如今,朝政握于长孙逊之手,自己若还像从前一般呵斥皇上,只会让皇上对她这个母愈发不喜,母子不合,平白让国师渔翁得利!
想通了这点,太后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将脸上的表情放柔和,声音自然也降了八度,“皇儿,那孙家千金,世人皆知无才无貌且粗俗不堪,博儿可是国公府最优秀的儿郎,孙家千金,焉能配得上博儿为妻?”
见太后居然没有像以往一般呵斥他,昭和帝心里倒是惊了一惊,想着国师的话晚在没错。
“母后,那孙家千金虽说名声是不太好,可是她到底是孙将军唯一的女儿,朕将她赐婚给云博之,这还是念在母后的情份上,母后还有何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