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府,福安堂。
老夫人喜笑颜开的看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孙女,想了想还是看着叶氏道,“虽惠安公主给咱们下了贴,棠姐儿还是留在府上,你就带舒姐儿蓉姐儿莲姐儿去吧。”
叶氏一听这心就有些凉,忍了忍道,“母亲,这次是难得的好机会,棠姐儿若是能进惠安公主的门,这往后就不会再有闲言闲语议论咱们府上了。”
说完叶氏冲季芙蓉使了个眼色,季芙蓉忙也劝道,“祖母,您放心吧,有娘亲看着,咱们姐妹不会行差踏错的。”
老夫人心中一番思量过后,就叮嘱叶氏道,“既是如此,去了公主府后,你可千万要顾着几个姐儿,千万别生出什么事端来。”
这就是允了她带棠姐儿同去惠安公主府的意思,叶氏忙笑着应下,“母亲您放心。”
看着这一幕,季望舒倒也不曾开声。
惠安公主下的贴是给的叶氏,叶氏带季海棠去惠安公主府若惹公主心生不悦,那也是叶氏的事,和她无关。
出了侯府,叶氏母女三人上了第一辆车驾,季望舒和季睡莲则同一辆车驾。
因着赵氏的吩咐,上了马车坐好后,季睡莲就道,“大姐姐,等去了公主府,还望大姐姐多多提点莲儿。”
对季睡莲没好感但也没反感的季望舒淡淡点头,季睡莲见她一脸不愿多说的样子,也就安安静静的坐到一边不再搭话。
很快就到了惠安公主府,下了马车进了惠安公主府后,便有管事姑姑领着她们去了内院。
进了内院,叶氏带着几个姑娘一路和相熟的夫人们打招呼,这些夫人们看着她身后的季海棠只眼光闪了闪,虽心中有些不耻,可到底惠安公主让人进了门,公主都不曾嫌弃这季府二姑娘,她们这些来公主府做客的客人,又能说什么呢。
于是夫人们心照不宣一派和气地拉着叶氏闲聊,见这些夫人们并没有拿异眼的眼光看棠姐儿,叶氏心里这才舒了一口气,觉得今天带棠姐儿来惠安公主府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那边厢叶府几个姑娘走了过来,拉着季海棠和季芙蓉过一边聊天去了,季睡莲和叶府几个姑娘关系并不和睦,所以没跟着去,可站在这里听长辈们聊天她又觉得太无聊,只巴巴地看着季望舒,希望季望舒能带她也去院子里转转。
“长安郡主,咱们郡主请您过去。”一丫鬟过来笑吟吟地道。
这丫鬟季望舒却是知道的,的确是服侍沈云雀的丫鬟,季望舒就转了头看着季睡莲道,“三妹妹可以一起去?”
季睡莲正巴不得离开这里,马上点头。
丫鬟带着她们前行了十来步转了一道弯后,前面的凉亭里,沈云雀被几个面生的姑娘们围着,丫鬟带着她二人进了凉亭,沈云雀忙起了身道,“望舒姐姐,快请坐。”
季望舒和季睡莲一并坐下,围着沈云雀的几个姑娘就看着沈云雀道,“郡主,这两位姑娘是?”
沈云雀忙指着季望舒道,“诸位妹妹,这位便是我曾提过的长安郡主,这位——”
她看着季睡莲却说不出名字,季望舒忙道,“沈姐姐,她是长安的三妹妹。”
那几个姑娘一听是长安郡主,眼里就没了热忱。
这姑娘虽有郡主名号,可在靖安侯府并不得宠,且她外祖家又是以叛国之罪抄斩了的,所以对季望舒,她们提不起兴趣搭讪,一个个只点了头略显矜贵地道,“原来是长安郡主。”
看着几个姑娘冷淡敷衍的态度,沈云雀就皱了眉,转过头看着季望舒道,“望舒姐姐,这几个姑娘,是沐恩侯府的。”
苏家的姑娘啊,难怪一脸趋炎附势的样子。
季望舒也淡淡地向几个姑娘点头道,“几位苏姑娘好。”
见她态度淡然,几个苏姑娘心里就有了不服,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姑娘,有什么好骄傲的。
因着季望舒不愿搭理几个趋炎附势的苏姑娘,而这几个苏姑娘,也见不得季望舒一脸淡淡的样了了,场面一时就冷了下来,沈云雀心中就有些懊恼,她原本是觉得苏府几个姑娘还算可以,所以就想介绍给季望舒,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
“望舒姐姐,二妹妹她们都来了,我们过去吧。”一眼瞅着二堂妹沈从荺带着两个堂妹在凉亭对面,沈云雀忙起了身道。
季望舒自是跟着起了身,又转头看着季睡莲道,“三妹妹可要去?”
季睡莲也不喜这几个一脸冷淡的苏姑娘,忙点头应下。
沈云雀就冲几个苏姑娘道,“云雀要去招呼堂妹妹们,就不多陪几个妹妹了。”
苏府的姑娘们觉得沈云雀是为了沈府和姑娘抛下她们不顾,心里就更不舒服了,只是到底还是顾忌惠安公主最是疼爱沈云雀,几个姑娘们便也不敢给沈云雀脸色,一个个只硬撑着笑道,“郡主快些去吧。”
待沈云雀带着季望舒和季睡莲离开之后,苏三姑娘就撅着小嘴道,“放着咱们姐妹们不陪,倒去陪沈府的姑娘,我要告诉复哥哥去。”
在苏三姑娘眼里,她才是沈云雀正经的小姑子,沈云雀不陪她这个正经的小姑娘,却去招呼沈府那几个,简直就是没把她这个小姑放在眼里。
苏二姑娘瞥了苏三姑娘一眼,心道你复哥哥都不见得还能娶到沈云雀,还有什么可告状的。
苏三姑娘是长房陶氏的嫡次女,苏二姑娘是三房的嫡出姑娘,只不过是三房是庶出的,她的身份自然就比不得长房的苏三了,苏三姑娘仗着是嫡系,向来瞧不起苏二姑娘,所以苏二姑娘也并不喜欢苏三姑娘,由自个娘亲嘴里知道惠安公主似乎并不想将沈云雀许给长房的苏复之后,苏二姑娘心里不但没有觉得失望,反倒很是高兴。
当然,这些苏二姑娘是不会告诉苏三姑娘的。
“荺妹妹,苋妹妹芊妹妹呢?”沈云雀和季望舒季睡莲行到沈府几个姑娘那边,打过招呼后问。
沈从荺回她,“两个妹妹在那边看投壶呢。”
说着指了指左侧的方向,沈云雀就望了过去,却是几个小姑娘凑在那玩投壶,沈从芊和沈从苋各自手里也拿着箭矢。
“沈姐姐,跟在你娘亲身后的少年,是谁?”季望舒一眼望到惠安公主和苏驸马相携而来,而公主和驸马身侧,还跟着一个华服少年,而这少年,却正是她当日在那小字画店里看到过的。
若她料的没错的话,那少年应是苏尚庭养着的外室生下的儿子,怎么会出现在公主府呢?
沈云雀顺着望过去,回她,“望舒妹妹,你难道不知,今儿公主府大宴客客,便是因为我娘过继了一个弟弟吗?”
季望舒还真是不知,那天李明润将查到的苏府资料给了她,她转手就送去给了沈老侯爷,这些天一直忙着长乐赌坊和红袖招的事,便没再关注苏府的事情,如今听沈云雀这般一说,她哪还想不明白。
就是不知道那苏驸马,用的什么办法,竟能让惠安公将他那外室生的子嗣过继到她膝下,苏驸马倒当真是胆大包天!
沈老侯爷看了她送过去的资料,应是知道苏府行事的,怎的也不阻拦?
压下心中的疑问,季望舒淡淡摇头道,“我这才由你嘴里知道,那少年,是苏府哪房的子嗣?沈姐姐可知道?”
沈云雀回道,“是苏府远房三族的,听娘亲说他父母双亡,苏老侯爷怜惜他,就接了过来。”
苏老侯爷竟然敢帮着苏尚庭一同欺骗惠安公主,他难道就不怕东窗事发吗?
季望舒心中讶然,不由朝沈从荺看了过去。
沈从荺对着她眨了眨眼,示意她莫要担心,她便明白,承平侯府应该做了安排,知道承平侯府不会放任不管,她也就安了心,撇开了这个话题,转而压低了声音问,“沈姐姐,你上次和望舒说的那桩事,如今怎样了?”
沈云雀一愣,便又想起上次她说给季望舒的事,可不就是娘亲想将她许给苏复的事,只是季睡莲也在,她却不好明着告诉说出来的,遂摇头道,“妹妹不用担心了。”
季望舒便明白,想是惠安公打消了念头,不会将沈云雀许给承恩侯二子了。
正说着,那边公主府的管事们,已经开始设席,沈云雀只得辞了她们,匆忙去了惠安公主身边。
这边靖安侯府叶氏身边的丫鬟宝珠,也寻了过来,却是要入席了,叶氏命她过来请季望舒和季睡莲过去,季望舒也只得和沈从荺辞了行,随宝珠走了。
惠安公主今日设席,也只是想把苏清介绍给众勋贵世家,她带着苏清和诸位夫人打了招呼后就入了主席,公主入了席,诸位夫人们自也纷纷落座。
诸位夫人们倒也细细瞅了那苏清几眼,这少年能入了惠安公主的眼过继到膝下,这往后的前程自是不用说的。
这时公主府的丫鬟们便端着各色菜肴上席,诸夫人们正准备开席,却见公主府的大总管匆匆忙的跑了进来,“公主,不好了,锦衣卫夜指挥使大人带着百余锦衣卫围了公主府。”
锦衣卫指挥使夜大人?
那个杀星?
席中的夫人闻言都有些惊慌,一个个面色惶然的看向主席上的惠安公主。
这里可是惠安公主的公主府,锦衣卫带人围了这公主府,究竟是什么原因?
正惶惶不安时,却听得整齐的脚步声传了过来,诸夫人们掉头望去,却见一袭飞鱼服腰系绣春刀的夜郡影带着一队锦衣卫大步迈了进来。
“卑职见过公主。”夜郡影一直行至惠安公主的身前才停下脚步,双手揖拳。
惠安公主一张脸已然沉了下来,很是不满地瞪着夜郡影道,“夜大人带了百余锦衣卫围了本宫这公主府,可是何意?”
“回公主,卑职奉皇命前来捉拿人犯。”夜郡影不卑不亢地回禀。
奉皇命来她这公主府捉拿人犯?
惠安公主面色一变,皱眉道,“敢问夜指挥使,要捉拿的是何人?”
“卑职奉命捉拿沐恩侯全府以及苏驸马、清霞郡主还有苏复。”夜郡影面不改色地报出一连串人名,只将惠安公主惊得花容失色。
而席中诸夫人在听到事不关已之后这心就稍稍安定,却又略带了些许的好奇,这沐恩侯府,究竟是犯了何罪?竟让皇上连清霞郡主都不放过,要知道,清霞郡主虽姓苏,可同时也是惠安公主的女儿。
还没等惠安公主反应过来,但见夜郡影转了身道,“还请和沐恩侯府无关人等一律退至这边。”
席中夫人皆按他说的退到一边,剩下沐恩府的夫人和姑娘们个个面色惊惶的看着一众锦衣卫走了过来。
锦衣卫们倒也没将沐恩侯府的夫人和姑娘们怎么样,只将她们请出了席,带了出去。
“公主,得罪了。”沐恩侯府的人被带出去后,夜郡影对着面色惶然的惠安公主一揖拳,然后手一挥,又道,“将苏驸马、清霞郡主以及苏清扣下。”
立在他身后的锦衣卫就上前朝被点到的三人走过去,苏妙儿立时起身怒斥,“你们谁敢动我?我是太后亲封的郡主。”
只是那朝她走过来的锦衣卫却并不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大手一伸就的扣住她,苏妙儿吓得立马躲到惠安公主的身后,“娘,您快命令他们住手。”
惠安公主这才回过神来,眼见驸马和苏清都已被扣住,她忙厉声道,“夜指挥使,驸马和妙儿还有清儿,究竟犯了什么罪?”
“回公主,承平侯状告苏驸马混淆皇室血统且谋害长乐郡主,证据确凿,是以皇上才命卑职前来捉拿苏驸马和清霞郡主以及苏清。”夜郡影面无表情地回道。
说完一挥手,那锦衣卫就上前一步,直接将躲在惠安公主身后的苏妙儿给扣住,苏妙儿吓得放声大哭,“娘,您救救妙儿,您救救妙儿。”
听得苏妙儿的哭声,惠安公主忙又厉声道,“夜指挥使,妙儿是本宫的女儿,本宫命你放了她,有什么罪责,自有本宫进宫去找皇上。”
夜郡影淡淡摇头,“公主,苏妙儿并非公主您的女儿,她不过是苏驸马养在外面的外室生下的外室女,和苏清一样,卑职还要回宫复命,这便告辞,公主若还有什么疑问,可去问承平侯。”
说完夜郡影带着一众杀气腾腾的锦衣卫大步离开,而惠安公主眼一黑就往后倒下。
“娘。”一直看着她的沈云雀忙伸手扶住。
惠安公主也只是一时头晕,被沈云雀这一扶,整个人却又清醒过来了。
诸夫人听了这惊天的消息,又见惠安公主险些晕了过去,哪还坐得住,一个个上前告辞回府。
季望舒临行前只看了沈从荺一眼,沈从荺点头示意她会照顾好沈云雀,季望舒便也随叶氏离开。
客人走后,惠安公主就起了身吩咐大总管,“去承平侯府。”
只是她刚起身,就有小厮进来禀报,“公主,承平侯老侯爷和老夫人来了。”
惠安公主忙命人将沈老侯爷夫妇请了进来,待沈老侯爷和老夫人坐下之后,惠安公主就迫不及待地看着沈老侯爷问,“老侯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老侯爷由袖中掏出一叠纸张递过去道,“你且看看吧,这是犯人招供之后画了押的。”
惠安公主接过细看,当看到那上面写的内容之后,整个人气得直哆嗦,看着老侯爷颤抖着问,“老侯爷,这上面写的,可都是真的?”
老侯爷点头,又扭头吩咐道,“将那妇人带过来。”
他身后的长随退了出去,没过一会,就带了一个妇人进来。
惠安公主见那妇人身上浑身是血,看上去好不凄惨。惠安公主不由朝老侯爷看过去,沈老侯爷淡淡道,“公主,这卫氏,便是苏驸马养在外面的外室,公主若还有什么不信的,只管问她。”
一听这女人就是苏尚庭在外面养的外室,惠安公主的双眼就紧紧盯着这卫氏,卫氏心知如今事已败露瞒不住,就主动跪倒在惠安公主的面前哭道,“公主,这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妙儿和清儿是无辜的,还请公主饶了这两个孩子吧。”
惠安公主看着跪在她面前哭得声嘶力竭的女人,听她嘴里口口声声的说两个孩子是无辜的,她心里那还存的一丝期冀和侥幸,也因着这卫氏的话而烟消云散,一颗心有如坠入了冰水之中,凉透心肺。
她直直盯着跪在她面前的卫氏,半晌不曾出声。
良久,她才冷冷地道,“你想让本宫饶了你那两个孩子也很简单,将你和苏尚庭是怎么认识的,又做了些什么,一一说给本宫,若有一字不实,本宫绝不轻饶。”
卫氏听了忙不迭的点头,“妾身说,只要公主肯放了那两个孩子,妾身什么都说。”
“就从你是怎么认识苏尚庭的开始说吧,记住,若有一字不实,本宫绝不会放过你那两个孩子。”惠安公主冷冷地道。
卫氏拭去眼泪,战战兢兢地道,“妾是驸马的表妹,原是打小就一起长大的,若不是因为家道中落,妾本该嫁给表哥的,后来表哥说太后娘娘的旨意他不能违抗,他只能娶公主您,那天表哥喝得太多,妾便从了他,打那以后,妾就——”
“妙儿是你生的?”惠安公主冷冷打断她的话。
卫氏心中一惊,无可奈何的点头,满脸乞求地看着惠安公主道,“公主,表哥说您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气,怕公主您伤心,这才换了妙儿过去给公主养,您就念着妙儿唤了您这么多年娘亲的份上,饶了她吧。”
她生的孩子一生出来就没了气?
惠安公主心中怒意顿涨,当日生产,虽是有些艰难,可她一直是清醒的,她明明记得孩子生下后那响亮的哭声,产婆当时也道是个健康的孩子,怎么到了这贱人的嘴里,她的孩子就变成了一生出来就没了气!
只是她当时硬撑着生下了孩子,听到孩子的哭声和产婆的恭喜,她放了心,松了气就睡了过去,想来,苏尚庭便是乘着她昏睡过去的时候,把她的孩子和这贱人生的孩子掉了包。
一想到她疼了苏妙儿这么多年,惠安公主就恨得不能自己。
“云雀当年是怎么弄丢的,苏尚庭是怎么安排的?”闭了闭眼,压住心中澎湃的怒气,惠安公主又问。
卫氏垂了头,颤抖着道,“当年是表哥绑了大姑娘乳娘方氏的儿子,用方氏的儿子威胁方氏将大姑娘卖掉,可方氏虽是抱了大姑娘出府,却并没能狠下心卖了大姑娘,反倒一家子带着大姑娘逃了,表哥知道以后还曾派人去追杀方氏一家,可惜方氏躲得隐秘,表哥的人没有找到。”
听得苏尚庭当年竟是要卖掉她的雀姐儿,惠安公主眼里的怒意,更盛。
好一个苏尚庭!好一个情深义重的苏驸马!
原来他的情深义重,全是给了这卫氏!
“苏尚庭为何要出对付云雀,她不过是一个孩子!”压住心中的恨意,惠安公主咬着唇问。
卫氏惧怕的看了她一眼,方才垂了头道,“表哥说,若没有大姑娘,将来公主府的一切都是妙儿的。”
一股腥味由惠安公主的嘴里传出,而惠安公主却浑然不知。
她那温柔多情的好驸马啊,为了这卫氏生的一对儿女,当真是殚心竭虑的算计着她这个公主!
“苏清,也是你生的?”咽下那一丝血腥,惠安公主又问。
卫氏不敢否认,垂了头道,“是妾生的,公主,您就饶了清儿吧,清儿知道能成为公主您的孩子后,不知道有多开心,清儿是真心想孝顺公主您的,所有一切,都是妾身和表哥的错,您要杀要剐都随您,但请您饶了两个孩子。”
饶了她的两个孩子?
那她的孩子呢?
一想到雀姐儿这些年受的苦,都是因为这个女儿和她生的一双儿女,惠安公主就恨不能将这母子三人千刀万剐。
“苏清是你生的这事,苏老侯爷和沐恩侯夫妇知不知道?”恨到了极点,惠安公主看着卫氏的表情反而愈发的平静,甚至是面无表情。
卫氏忙回道,“老侯爷是知道的,他原是不赞同,可是表哥说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不能认祖归宗,那他宁愿大家一起鱼死网破,老侯爷听了也没办法,就同意了,侯爷和陶氏却是不知道的。”
苏老侯爷啊,枉她对苏府这般看重,苏老侯爷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用一个外室生下的子嗣来欺骗她,而她还傻傻的信了苏府的说辞,真以为苏清是远房的子嗣!
“老侯爷,我要问的都已问清楚了,这妇人,还劳您送去提刑司。”转了头,惠安公主略带感激的看着沈老侯爷道。
若非沈老侯爷查出这些事情,她这一生就要养着这外室子当儿子,也太可悲了一些!
沈老侯爷默然点头,一挥手,长随就上前一步拖那卫氏,那卫氏也不挣扎,只惶然的看着惠安公主道,“公主,您问的,妾都如实招了,公主您要信守诺言,放了那两个孩子。”
惠安公主没去看她,只冷冷地道,“你放心,本宫不会杀你那两个孩子。”
她不会,因为那样会脏了她的手,混淆皇室血统的罪名,足以判斩头!
“公主,这一张上面,写的是苏复做下的事情,公主也请看看。”待那妇人被拖出去了,沈老侯爷就由袖中又掏出几张纸递给惠安公主。
惠安公主接过,一行行仔细看完后,顿时又惊又怒又是一阵后怕,一层薄薄的冷汗,就由背上浸了出来。
苏尚庭!
若不将你千刀万剐,怎消本宫心疼之恨!
“沈老侯爷,惠安多谢您。”惠安公主起身,行至沈老侯爷面前,端端正正的福身行礼。
沈老侯爷也没避让,生生受了惠安公主这一礼方道,“公主,雀姐儿也是沈府的嫡出姑娘,今日这一切,没有提前告诉公主,乃是怕打草惊蛇,苏尚庭太过狡猾,老夫不得不瞒着公主,还请公主体谅。”
惠安公主又哪会埋怨沈老侯爷瞒着她,若不是沈老侯爷,她这一生,就要养着仇人之子当儿子了!
“老侯爷,惠安羞愧,差点误信贼言将雀姐儿许与这苏复,幸老侯爷您明察秋毫,惠安只有感谢您的道理。”惠安公主甚是诚恳地道。
沈老侯爷就起了身道,“公主,老夫还要将那妇人送去提刑司,就不打扰公主了。”
惠安公主点头,亲自送沈老侯爷夫妇及康氏和沈府几个姑娘一同出了公主府,看着沈府的车驾渐渐驶离,尔后才吩咐大总管,“备车,本宫要进宫。”
进了宫去了慈安宫,惠安公主见了太后,眼就红了。
太后也才刚知道苏府和苏驸马都让锦衣卫抓了的事,但到底是什么原因太后却是不知道,看惠安公主红着眼,太后忙劝道,“惠安,你先别急,回头母后找你皇兄说说,只要不是什么重大的事,母后让你皇兄放了驸马。”
惠安公主一听这话,眼里的泪就直接流了出来,她跪在太后面前道,“母后,那贼子,若不将他千刀万剐,难消女儿心疼之恨!”
太后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一连声唤人扶惠安公主起来,待宫女们扶着惠安公主起了身后,太后才不解地问,“惠安,你先别哭,你告诉母后,是哪个贼子?又做了什么事?”
惠安就止了哭,哽咽着将苏府还有苏驸马以及苏复的事一一说了出来,末了又道,“母后,苏尚庭欺我至如斯地步,惠安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方能一消心头之恨!”
“都依你,母后都依你,那贼子,亏得哀家当初那般信任他,他却这般对你和雀姐儿,可恨,真正可恨之极!”听完太后娘娘也是盛怒不已。
得了太后的允头,惠安公主拿帕子拭去眼中的泪水,又道,“母后,还有一事想请母后做主,苏尚庭这般,惠安要与之义绝。”
太后自是点头应下了,“惠安你放心,母后这就给你写义绝的懿旨。”
说着太后娘娘便命人呈上纸墨,写好懿旨之后递给惠安公主。
惠安公主接过懿旨,小心冀冀的收进袖中又道,“母后,儿臣还要求您一道懿旨,雀姐儿的亲事,惠安心中主意已定,像母后您说的,荣安侯世子是个好的,请母后赐婚吧。”
“好,母后这就给你写。”太后娘娘很是干脆的应了下来。
由宫中出来后,惠安公主并没有直接回公主府,反而掉转车驾直接去了提刑司。
“夜大人,本宫想要见见那苏尚庭。”看着夜郡影,惠安公主道。
夜郡影倒也没为难,只一挥手道,“公主请。”
他大步前行,惠安公主紧随其后,越往里走那扑鼻而入的血腥味就越浓重,忍着心头欲呕的不适,惠安公主拿丝帕捂了鼻子紧紧跟上。
又走了约十来步,夜郡影停下脚步,吩咐道,“将苏尚庭押过来。”
就有锦衣卫朝那铁牢房走过去,打开牢门,押着苏尚庭走了过来。
“夜大人可否让本宫和苏尚庭单独相处一会?”惠安公主看着夜郡影道。
夜郡影点头,手一挥,锦衣卫们全都退了出去,夜郡影却上前,先用铁链将苏尚庭绑在椅子上之后,方才退出。
惠安公主就朝苏尚庭看了过去,也不过几个时辰,苏尚庭的眼里就已经有了血丝,想来是心里焦忧之故。
苏尚庭也看着惠安公主,眼里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他道,“公主,这牢房阴暗肮脏,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他却是不知道卫喜姝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只想着还能骗过惠安公主,唯有惠安公主相信他对她的一往情深,他就有可能保住这条命。
“苏尚庭,你在本宫面前,装了这么多年的情深义重,你不累吗?”看着这个男人还用一往情深的眼眸看着自己,惠安公主就不由想笑。
从前她是有多蠢,才会相信苏尚庭对她情深义重的?
“公主,您这是在说什么?我对公主的心,公主难道还不清楚吗?”苏尚庭心中一惊,却还是不肯放弃,温柔体贴而又稍显委屈的看着惠安公主道。
公主难不成知道什么了?
苏尚庭暗暗想着,一双眼却满是温柔的看着惠安公主。
惠安公主淡淡看着他,半晌才道,“驸马对本宫的心,本宫从前不知道,如今却是知道了,驸马对本宫,可真是狼心狗肺啊!”
见惠安公主根本不为他的温柔感动,苏尚庭便知惠安公主怕是已经知道真相了,他不再多说,只紧紧盯着惠安公主。
“你殚精竭虑的替卫氏所生的一双儿女筹谋,难道就不曾想过有朝一天东窗事发会有怎样的报应吗?”惠安公主淡淡地问。
不等苏尚庭回答,惠安公主又道,“又或者,你相信本宫糊涂得可以相信你所说的一切,即便东窗事发,你也能骗得本宫只信你所言对不对?”
苏尚庭的脸上眼里再没有了似水的柔情,他淡然看着惠安公主道,“公主既然已经知道所有真相,公主想要如何才有饶了妙儿和清儿?”
倒是承认得很爽快。
惠安公主眼里就有了讥诮,看着苏尚庭她淡淡地道,“你凭什么认为我来这里看你,是想和你谈条件的?你因着那一对野种谋害本宫的雀姐儿,本宫又岂会饶了那一对野种。”
苏尚庭面色一沉,“公主到底想要怎样?”
“本宫来这里,只是想问问你,你明知苏复是怎样一个人,为何还要让本宫把雀姐儿许配给他?”惠安公主森冷的目光紧紧盯着苏尚庭,她是真没想到,眼前这个和她同床共枕的男人,一颗心竟是如此的狠毒!
苏尚庭迎上她森冷的眸光,却没一丝惧怕,只淡淡地道,“当年太后让我尚公主,却是因为我那好大哥给太后出的主意,我那好大哥为了荣华富贵将我卖给了太后,我自然要回报他的,沈云雀若是嫁了苏复,公主早晚有一天会知道苏复是怎样的人,到时公主愤然之下定会将怒气发到我那好大哥身上。”
“你就没想过本宫也会因此而迁怒于你?”一听他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撺掇她将雀姐儿许给苏复,惠安公主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苏尚庭傲然一笑,“若非承平侯府,公主又岂会不信尚庭?”
也就是说,真到了那一天,只要他和她说他是不知情的,他亦不知道苏复是这样的人,自己就会相信他?
惠安公主唇角勾出一抹苦笑,是啊,若非沈府将这一切事情捅出来,若非证据确凿,她只怕还真是会一直相信苏尚庭到老!
她深深看了苏尚庭一眼,尔后起身准备离开,苏尚庭见她要走忙道,“公主,你到底要怎样才能饶了妙儿和清儿?”
“混淆皇室血统是什么罪,苏尚庭你难道不知道吗?”惠安公主冷冷回他。
他怎会不知道!
苏尚庭心中怒吼一声,抬起头看着惠安公主又道,“公主,你既然知道妙儿是卫氏生的,那公主就没想过公主生的孩子,在哪里吗?”
“卫氏告诉本宫,是你说的,本宫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气,你莫不是还想拿一个假货来骗本宫?”惠安公主缓缓转身道。
“那是我骗卫氏的,公主的孩儿,好端端的活着。”苏尚庭看着惠安公主,沉声道。
惠安公主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本宫又怎能知道你是不是拿个假货来骗本宫?”
“她和公主您长得一模一样。”苏尚庭脱口而出。
惠安公主听了心中一动,原来她的孩子,真的活着!
“你是想用本宫的孩子,换那一对野种的命?”看着苏尚庭,惠安公主淡淡地问。
苏尚庭毫不犹豫的点头,“只要公主肯求皇上下旨饶了妙儿和清儿的命,我就告诉公主,那孩子如今在何处。”
惠安公主看着他,忽然想笑。
他是不是忘了,那打出生就被他掉了包的孩子,那原该一出生就是郡主的孩子,虽是她生的,可也是他的亲骨肉!
“苏尚庭,你一直很自信,以为本宫会为了那个打一出生就被你嫌弃的孩子而饶了那对野种,可是你却忘了,那孩子,虽是本宫生的,却也是你的亲骨肉,你瞒了本宫这么多年,你为了那对野种对雀姐儿做下的那些事,本宫想想就恨不能生剐了那对野种,你居然还天真到以为本宫会找皇兄求情饶了那对野种?苏尚庭,本宫告诉你,你这是做梦!”惠安公主一字一字说完,再也不看苏尚庭的脸,抬脚就要离开。
苏尚庭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转过去的背影,愤然道,“公主,她是你亲生的骨肉,你怎能置她于不顾?”
“你这个当爹的都不要她,本宫又为何要为她考虑?苏尚庭,本宫告诉你,你休想拿那个孩子来威胁本宫,本宫生了她是她的命,你不要她也是她的命。”惠安公主冷冷说完,再也不看苏尚庭,任苏尚庭怎么呼叫,她却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而苏尚庭,则愣愣地看着惠安公主离开的背影,心中却是一阵阵的寒凉!
他原以为,就算东窗事发,只要他拿捏着那个孩子藏在哪里的秘密,惠安公主就不得不妥协,可是他现在才发现,他太想当然了,惠安公主并不在乎她生的那个女儿,而他,又还有什么条件来和惠安公主谈条件呢?
出了提刑司的刑房,惠安公主闭了闭眼,将眼中的泪吞了回去。
不是她狠毒不要自己的骨肉,只是她不能饶了那一对野种!
那孩子,想必如今也在哪户人家里好好活着,就算没有她,也能活得好好的!
不要怪她这个娘亲,要怪,就怪她那个狠毒无情,打她一出生就不爱她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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