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林家一行将将入了扬州城,早有林大带着下人来接。----林如海见李罕也在人群里头,比之刚从金陵城外救回来时,长高了些,也结实了些,脊背挺直,看着越发英气了。
李罕见林如海骑在马上,忙过来行了礼,亲自牵了缰绳往盐运衙门走去。虽然林如海从不将李罕做下人看,但是李罕但凡有空,总爱守在林如海身边做些长随当做的事,后来林如海觉得这孩子知恩图报的心难得,也不管他了。
单说李罕并没有随林家人前往苏州,而是独自去了金陵。启程前,李罕禀报林如海说:自己到了金陵之后,全得李爷爷照应数年。如今我得了老爷救助之后不但吃饱穿暖,还有书读,但是也不能忘了李爷爷也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这些日子,老爷赏的银子、东西自己也攒着,想趁老爷去苏州的日子回金陵一趟,也买些米面与李爷爷和当初一干贫贱之交,让大家也好好过个元日。林如海听了,赞其不忘本,倒添了一笔银子,使人置办了冬衣粮米,另差人同李罕一同送去,只当接济穷人罢了。因而李罕也刚从金陵归来,只比林家一行先到扬州两日。
到家之后贾敏等人下车,屋子早就收拾好了,不过是将苏州带回的各种礼物土仪该当入库的入库,该当送往各处分发送往。
这头还没安顿好,那头管事来报说北边儿来信并送礼了。自从林如海夫妻查到贾王氏和甄应嘉勾结暗害林家之后,贾敏难免和北边儿联系少了,除三节两寿照例送了礼物,省得被人说嘴之外,贾敏极少写信说林家的事。便是人情往来的贺礼,虽然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按以前一般的份例,但是贾敏心中已经远着母家了。
贾母固然不明就里,每每来信必问黛玉、林礞近况,王夫人亦做没事一般,保持和林家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次贾敏展信看时,却是北边来的贺黛玉生辰的礼物,且上至贾母,下至王熙凤,送的礼物皆比之往年重了一二分。虽然说是为黛玉庆贺生辰,却是林如海、贾敏、林礞皆有礼物。
贾母自是又提了一遍甄贵妃多么器重元春,说了将来看准了哪个皇子有造化,便将元春给谁,元春的前途定然是极好的。有元春照应,宝玉自然也大有造化,且宝玉人物品貌极好,自己活了几十年,再没见过比宝玉更好的孩子。总之洋洋洒洒的一篇,无非是宝玉多么好,和黛玉多合适,既然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不如早定。贾敏看了厌烦得很,少不得提笔拒了。
没过几日,林礞便又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自从上次礞哥儿病过一次,林家阖家都吓着了,不敢耽误,忙请了扬州极有名的几位大夫会诊,大夫只言乃是春瘟。但林礞吃了几剂药,并不见好转。贾敏整日急得什么似的,又暗暗的查了一遍林礞身边的丫头婆子,也都是妥当的,实在查不出有何不妥。
黛玉自从上次一滴眼泪解了林礞之毒,便想不知自己眼泪可否治病?于是又悄悄滴了眼泪在茶水中,哄林礞喝了,林礞果然一天天好起来。只好了没过两日,林礞又有些精神不济了。自从林礞病后,每日吃的喝的,顽的,黛玉都细细记录在册,这日翻看时,黛玉发现林礞病愈之后,喝了一次北边儿送来的贡品玫瑰露。
拿着手上整理的清单,黛玉愣了半日,若是这玫瑰露有问题,而自己一家都吃了,岂非全家皆要中毒?无论此事是何人所为,这人也太过狠辣。
犹豫半日,黛玉只将查明诸事悄悄告知了林如海。林如海听了,亦是好生生气,请了可靠的大夫验过,这瓶玫瑰露中含有少量的水银。水银提取自丹砂,少量服之,可使人慢性中毒,若是一个不查极易误诊为普通病症。林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又打发了姨娘,谁还会想到这些阴司上,加之礞哥儿中毒极浅,几个大夫并未发现。但是多服得几次,便是查出来了,解毒之后,亦是对头脑有损,只怕将来礞哥儿反应迟钝也未可知。
再查礼单时,这瓶玫瑰露倒是贾母送来的,写在给礞哥儿的礼物单子上。上次查到贾王氏和甄应嘉之事,贾敏虽然口中不言,到底因此极为伤心,林如海和黛玉不是不知。这次又经了贾母的手,贾敏得知只怕更为伤心,因而父女两个皆决定暂时瞒下贾敏。
林如海盯着黛玉看了会子,自己这个女儿太过聪慧,心思缜密,竟然胜过成人,难怪刘先生要破例收入门下。据说刘先生不但教黛玉四书五经,竟然是连兵法战术也教的。也亏得刘先生收了黛玉入门,林如海只当黛玉天赋异禀,便是表现出不合这个年纪的聪慧,林如海也只当是刘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将黛玉教得好,并未疑其他。林如海见黛玉聪慧如斯,之前查到的事便不再瞒她,将自己请盗门中人在甄府听到消息并查到的其他消息一一告知黛玉。黛玉虽然心中早就疑心甄家,当真听到甄应嘉夫妻那番对话时,亦是满腔愤怒。
末了,林如海对黛玉道:“玉儿,你觉得这玫瑰露之事,你外祖母知情还是不知?”黛玉细想前世,外祖母虽然明知贾家贪墨林家家资却故作不知,但仍旧觉得贾母不至于参与谋划此事,因而黛玉摇了摇头。
林如海点头道:“为父亦如此觉得。只咱们家越发装作不知,你二舅母和甄家越发一而再再而三的使下作手段,为父定然要想办法治他们一治。”
黛玉心想:李罕前世被忠顺王所救,后来成了忠顺王的臂膀,忠顺王一味贪杯好色,蓄养优伶,昏聩之极,依然在朝中权势滔天,便是因为李罕手上握有兵权之故。李罕此人忠心耿耿,既然今世是父亲救了他,他必是全心全意向着林家,比谁都可靠。不如就将此事交给他办,如果办好了,父亲越发器重他,岂不两全?
因而黛玉答道:“父亲,方才听你说外八行中的盗门好生厉害,不过收钱办事到底怕有靠不住的时候。住在咱们家的李家哥哥曾在乞丐中混迹数年,又得他口中的李爷爷传过本事,父亲说乞丐是否也有类似盗门的组织?李家哥哥既然元日前后都在金陵,只怕让他走一趟,还能探得一二讯息。”因林如海将李罕作子侄相待,黛玉姐弟皆称其为李家哥哥。
林如海听了大觉有理,父女两个商议会子,让林大将李罕找来。李罕曾在乞丐中混了几年,且黛玉猜得不错,乞丐却也是个江湖组织。因乞丐遍布各地,消息最是灵通,亦有些乞丐组织做些搜集倒卖消息之事,这李爷爷恰巧便是江南一代的头目。
李罕乃是大将之才,为人极为敏锐,虽然林如海并未对他细说缘由,但他亦从礞哥儿之病猜出一二分。得了林如海吩咐,当日就启程去金陵找到李爷爷,问明贾家送礼之人到了江南之后走的哪条道,见过什么人。
查证的结果令人大吃一惊:因贾家老亲甄家和贾家二太太的妹妹所嫁的薛家皆在金陵,贾家送礼的奴才倒是先去了金陵,再来的扬州。将嫡亲的姑太太家放到媳妇的妹妹家之后,这贾家奴才的规矩当真是好!且贾家送礼的婆子不但先去了甄家,还在甄家住过一晚。
因林如海父女两个在暗中查证此事,故在林如海书房摆了一座屏风,李罕前来回事,黛玉就坐在屏风后头,黛玉亦听得明白。既然王夫人管着贾府,送礼的人先去薛家黛玉倒觉不奇怪,黛玉略一思忖,问道:“不知贾府去甄家送礼的是何人?”
李罕从外头听到一个女童脆生生的声音倒是一惊,不过他知晓老爷膝下有一女,最是灵慧,虽然未曾见过,只怕屏风后头就是老爷膝下女公子了。因而回到:“回老爷,姑娘,除了到咱们家来的几个妇人之外,尚有一位夫家姓周的妇人,从甄家出来后,送礼之人就分作两路,一路到咱们家来,一路去了金陵富商薛家。”
林如海听了心中了然,夫家姓周的妇人必然是周瑞家的,是贾王氏的心腹。既然贾王氏和贾敏向来不睦,如此安排倒也说得过去,只不知黛玉为何单单问起此事?
黛玉听了也心中了然,前世贾府派来接自己不过是几个三等仆妇,值得周瑞家的亲自跑一趟的自然是大事,王夫人必有所图。黛玉思索下子,在屏风后头说:“父亲,我看了那玫瑰露瓶子上封着鹅黄签字,倒是宫中贡品。只怕只有甄贵妃宫中有,赏给甄家倒说得过去,怎么白白送到咱们家来?因而我算来,只怕甄贵妃赏给了元春姐姐,元春姐姐又孝敬了外祖母。外祖母又送给礞哥儿,只怕单纯是爱惜礞哥儿的意思。但是这露是在宫中就有了问题,还是单送到咱们家的才有问题,却又不同。”
林如海亦是敏捷之人,自然知道若是宫中就有问题,这露便是冲着甄贵妃去的,若是单给林家这瓶有问题,便是冲着林家来的。只宫中时候是否有问题,此刻如何查证?
因而林如海说:“玉儿说的有理,只宫中之事,咱们却不好查证。”
黛玉却脆生生的说道:“这也未必。”林如海听了一愣,复又抚掌赞道:“玉儿当真冰雪聪明!”
林如海听完劝贾敏说:“敏儿你需知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有些事路上不便说,回家后我方告诉你,你须得心中有数才好。”说完,林如海又看一眼窗外说:“咱们玉儿出挑我是知道的,没想到礞哥儿亦那样厉害,竟将琏儿媳妇问得无话可说。从此之后,我们倒不能将他做小孩子看,有些话,亦不用瞒他了。”
贾敏低低点一下头,已经到了林府。
一家人回到房中,林如海先叫黛玉和林礞两个到书房,细问今日之事。贾敏又安慰英莲一番。英莲知道若不是林家,自己此刻都不知道在拐子手底下过怎样的日子,又兼之今日太太和姑娘、并王嬷嬷等人都那样维护自己,心中感激得很。因而说:“太太不怪我得罪国公府就好,有太太和姑娘护着,英莲并未受什么委屈。”
贾敏听了一笑,到底让针线房替英莲裁两套衣裳压惊才罢。
黛玉林礞两个在屋子里头呆了半日出来,父子三人出来后,贾敏见黛玉神色如常,礞哥儿却是满脸不忿。
晚间安寝时,贾敏满怀忧心的问林如海说:“甄家和贾家害咱们的事,老爷已经告诉礞哥儿了?”林如海嗯了一声。
贾敏接着说:“礞哥儿到底年幼了些,今日礞哥儿从书房出来那满脸不忿,老爷就不怕他沉不住气,反而弄巧成拙?。”
林如海躺在床上,侧过身来面对贾敏道:“我原有此忧心,你猜玉儿怎么说?”
贾敏听了忙问,林如海才说:“玉儿说,咱们林家将来到底是要靠礞哥儿,所以甄家和二舅母才要害礞哥儿。咱们可不能太护着礞哥儿,反而将他娇惯得不知世事险恶。这些事叫他知道,他早日学着防备身边人,才不至于吃亏。就算咱们三双眼睛盯着礞哥儿,也不如他自己多留个心。”
贾敏听了笑道:“玉儿这话说得倒是极是,咱们做父母的,到底对子女是不放心的,因而反而撂不开手脚。”转念一想,又说:“今日在马车上,老爷劝我说‘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的话,不知老爷所指甚事?”
林如海叹息一声,一一道来:原来林家将将进京就受流言所扰,后来查到冷子兴头上。因而顺藤摸瓜,亦查了下子贾王氏做的事。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除了二房窃居正室外,王夫人重利盘剥、包揽诉讼、贾府下人鱼肉乡里的事不知道多了多少,正紧论起来,贾府多少人已经是死罪,如今便是收手也是晚了。
贾敏听完一呆说:“这贾王氏也太过大胆了些,难怪主意敢打到咱们家头上。老爷,礞哥儿是咱们林家的命,既然贾王氏起过害礞哥儿的主意,老爷要怎么对付贾家,我都无话可说。”林如海点头应是,心中感激贾敏通情达理。
次日一早,便有好些王公贵族,朝中大员到林家来祝贺林如海高升。林家人谁不知道这些人不过看在圣人赏赐屏风上趋炎附势?不过林家将将回京,倒不好在才得圣人赏赐的当口闭门谢客。不然世人一张嘴,林家不愿结交趋炎附势之人倒要被人说成恃宠而骄。
于是贾敏少不得命人将前来道贺众人迎到厅上,道了怠慢,亲自陪着说话。众夫人说原是今日来得唐突,道了叨扰。正在这时,外头管事又来回话说:“荣国府二太太和琏二奶奶来了。”
贾敏心中一惊,心想这个时候她来什么?到底命人迎进来。王夫人一见厅上许多王妃、诰命均在坐,堂上堆着成堆的礼物,再看自己手上略两件礼物,顿时心中一窒,暗道不好。
要说贾王氏来做甚么?原是昨日林家人走之后,贾政气急败坏的回来,竟是到吏部尚书府上走动碰了一鼻子灰。贾家自然不用在乎贾政那点子俸禄,但元春如今在宫中不过一个女史,贾政窃居正室后才得以国公府嫡亲孙女的身份进宫,但正紧论起来,贾元春不过五品官员之女。若是今岁贾政考核不过,失了官职,元春乃白身之女,宫中前途是尽皆毁了。得了这样的消息,贾府全家都着了慌。
贾母等人想到黛玉说的“吏部尚书谢源是我师叔”的话来,因而捡了几件不错的梯己让王夫人送来。偏王夫人见财起意,偷偷昧下两件上好的。谁想贾母给的梯己原是拿得出手,昧下之后和各家送来的礼物一比,就显得荣国府小家子气了。各家女眷听了唱完贾家送来的礼物,倒有抿嘴而笑的。
贾敏和王夫人见过礼,问:“二嫂子有何事?”王夫人见了林家高朋云集,求人的话便说不出口。王熙凤敏捷,见了今日情形,知道求贾敏是不成了,不如求黛玉,因而道:“老太太差我们来看看林妹妹呢。”
贾敏见了王夫人和王熙凤脸上不太自然的讪笑,已经猜到一半。但当着许多女眷倒不好赶客,因而差人叫来王嬷嬷,在王嬷嬷耳旁低语几句,王嬷嬷点头应是,便走了。须臾,雪雁才过来说姑娘今日的字练完了,又说谢谢舅母和嫂子亲自来探她。说完带着王夫人和王熙凤朝小书房去了。
到了书房,分宾主做了,黛玉让雪雁上茶。黛玉自然知晓王家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因而笑问来意。
王熙凤倒是客套下子,到底期期艾艾的说:“昨儿听大姑娘说,如今的吏部尚书谢源倒是林妹妹的同门师叔?”
黛玉早就猜到着姑侄二人来,必有所求,因而点头答是。
王熙凤上前笑道:“这就容易了,咱们家老爷历来勤谨,为国尽忠,不知怎地,今年吏部考核有些难处,还求林妹妹看在一家子骨肉的请面上,给谢大人修书一封,通融一二。”
黛玉听完,抿了一口茶说:“外祖母府上的老爷?大舅舅自做着他的一等将军,位列超品,怎么还需吏部考核?二嫂子莫是来诳我的吧。”
王夫人和王熙凤听了这话都是一愣,满脸尴尬。原来荣国府里头素日没规矩惯了,上下都叫贾政做老爷,只称嫡长子贾赦为大老爷。今日被黛玉一口话呛住,王夫人只得讪笑道:“不是大姑娘的大舅舅,是二舅舅。”
黛玉见了王夫人笑得一脸慈善,想着此人面善心恶,就恨不能一碗茶泼她脸上。只忍住冷笑说:“哦,我听了外祖母府上的老爷,便以为是大舅舅。原来大舅舅竟然不是荣国府老爷啊。”这话说得王夫人和王熙凤都面上笑容一僵,黛玉接着说:“二舅母和二嫂子说笑了,我小小闺阁女子,哪有能耐干政?这话传出去,也不怕惹人笑话。”
王夫人对一个晚辈低三下四,已经忍了很久了,因而也有些愠怒的说:“昨日大姑娘在府上为难宝玉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宝玉昨日虽然不是,到底道过歉了,难道姑娘还得理不饶人不成?”
黛玉亦笑道:“二舅母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昨日可不是这么说的。”因而转身对英莲和雪雁说:“许是二舅母贵人多忘事,两位姐姐不妨将昨日的话复述给二舅母听。”
英莲自然知道这是黛玉替自己出气呢,雪雁和英莲都伶俐得很,又和刘先生读书久了,虽聪慧不及黛玉,但是刘先生讲一遍书,倒也能记住七八成。昨日黛玉和王夫人斗口几句话简单得很,于是二人调皮一使眼色:雪雁扮演王夫人,英莲扮演黛玉,将昨日之事活灵活现的再演了一遍,竟是一字不差。雪雁扮演王夫人的表情都有几分抓住精髓。
王夫人见了雪雁扮演的自己先时趾高气昂,后来垂头丧气,对英莲扮演的黛玉低头,气得脸上都隐隐发紫。这林丫头分明是消遣自己!
待二人演完,黛玉才开口道:“二舅母可曾想起来,玉儿昨日说的乃是玉儿的苏师兄在不违国法礼数的情况下,会正直参人。又说吏部尚书谢源算来是我师叔,但玉儿从未说过玉儿可以违法乱纪让师叔擅改考评。二舅母作为长辈,怎么好来为难甥女?”
王夫人和王熙凤白受了一番气,冷哼一声告辞出去。王嬷嬷将二人送出书房,二人却听到书房里头英莲、雪雁笑做一团。王夫人心知今日林丫头故意来这么一出,是昨日逼了宝玉赔礼还不够,今日又让雪雁假扮自己对英莲服一次软,越发气得浑身发抖、几欲晕厥。
最终贾家还是求了北静王、南安王和王子腾,有掌兵权的南安王和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作保,贾政的五品员外郎终究是保了下来。
而林家已经为林礞另寻了先生,黛玉满了七岁,未免被人说嘴,便未再度延师,只在家里自学刘先生送给黛玉的几本集注。刘先生的集注乃是他治学一生的精髓,黛玉越读越觉奥妙无穷,不知不觉间,已经受益不菲。
接下来的日子除林如海日日繁忙外,林家倒无事可记述,便展眼就是年底了。林如海已经是一品官员,贾敏是一品诰命,俱是要参加今年宮宴的。又兼黛玉名师子弟的名声被贾府宣传了出去,主持宮宴的甄贵妃点名让贾敏带上林姑娘。
其他官员、盐商内眷也有觉热的,忙附和道:林太太只管自便,今年这天气也不知怎地,才二月里头就恨不得换了纱衫,真真热得奇怪。
黛玉自从重生之后身体倒是一日好过一日,现在虽然略显纤细,倒并不羸弱了。先时黛玉还不觉得,众人一说,果然觉得今年仿佛比之往年更热一些。
待得林如海下班归来,黛玉和贾敏一起在内院门口迎接。林如海一进门,也是口中呼道:“今年这天真真奇怪,怎么二月里头热得邪乎,敏儿与我取夹衣来。”
黛玉听了微微一愣,怎么今日人人都嫌太热?一愣神间,林如海已经换了半新不旧的天青色家常夹衣出来,林礞也过来,姐弟两个一起请了安。林如海见黛玉一双罥烟眉微蹙,以为黛玉身上不舒泰,因而问道:“玉儿怎么了?许是天气太热中了暑气?”
黛玉摇了摇头道:“玉儿没事,只先生说做学问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玉儿今日为庆贺生辰告假一日,心中惶恐得很。前儿先生授课,玉儿还有几处不是很明白,等会儿用膳之后,还要请教父亲。”
贾敏将将整理了林如海换下的衣衫出来,听见这话,乍舌道:“真真有其父必有其女,你父亲当年在家刻苦钻研亦是这样劲头。只咱们玉儿又不兴考女状元,这么日夜苦读又为什么?”
自前不久黛玉猜透玫瑰露之事之后,林如海越发知道女儿不俗。她方才眉间若蹙,又说要到书房请教,难道是又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不成?因而林如海反向贾敏道:“难得咱么玉儿这样上进,我亦左右无事,不如等会子就指点玉儿一二。每每听玉儿说起刘先生授课与众不同,我和玉儿探讨,竟也受益匪浅呢。”
贾敏听了只得摇头叹息道:“真真拿你们父女没有办法。可惜咱们玉儿不是个哥儿,不然只怕青出于蓝。”
林如海却笑道:“咱们玉儿便是姑娘,亦是青出于蓝。连刘先生都说,咱们玉儿将来的成就怕能羞她师兄们一羞,要知道今科状元郎陈墉还是玉儿师兄呢。玉儿便是不考状元,也不下状元。”
贾敏听了,伸出食指在脸上轻轻一刮道:“真真夸起自己女儿来不害羞。”林如海却满脸得色。贾敏看了,亦是莞尔一笑,心中充满骄傲喜悦。
贾敏也不和父女两个争论,吩咐摆饭。晚膳过后,黛玉和林如海果然一头扎进书房,也不要人伏侍,不知道父女两个说些什么,半日才从书房出来。晚间安寝前,贾敏只觉林如海时而眉间含笑,仿佛有甚喜事;时而又满脸严肃,竟是微微透露一丝狠戾。贾敏从不曾见过淋入还如此神色,竟是一时之间心中微微不安。
贾敏正欲开口见问,林如海笑道:“玉儿说自从礞哥儿再病一次后,你精神越发短了,想接过库房钥匙与你分忧,也试试理家。我想着咱们家玉儿聪慧和别个不同,咱们家人口又简单,让玉儿试试也好,你也好生调理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小伙伴留言说:太上皇非正常死亡,处理同时死去的嫔妃不应该草率,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改一下,改成将贾苗宫中三具尸体解剖验尸。现在有事,晚上改上一章,不影响后面情节,看过的小伙伴不用回看。
虽然甄氏谋反,她宫中的心腹按道理应该处死,但是有点下不去手,还是把她放出去了。至于贾元春以后有个什么终身,看她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