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
太极观以北,八百里。一处宅院的大堂内,一个中年男子在寒声质问。堂下跪着的几人,趴伏于地,体若筛糠。
“你冲他们耍什么殿主威风?人是我放走的,有种冲我来!”
冷声开腔之人,昂然不惧,似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方清柔,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来呀!有种现在就来!若不是为了兑现给小姐的承诺,我岂会助你?我呸!”
听到“小姐”二字,男子霍然站起,眸光恍若实质,逼向方清柔。
“若不是念在她往日的情分上,你早就死了!”
“你还有脸提情分?若念旧情,你早就应当自绝于小姐灵前!”
“放肆!”
灵鼎天勃然大怒,劈手将身旁的茶几震成齑粉。
“殿主息怒!”
站在大堂里的元老,纷纷屈膝跪倒。
“看在往日的功绩上,求殿主放过方长老!”
当先一人,抱拳哀求。
“你们都是这意思吗?”
灵鼎天冷冷地环视一周,森然问道。
问了半晌,无人回应。跪着的人,把头颅压得更低了。
“哈哈哈哈哈……谁是殿主?我还是她?你们到底奉谁号令?”
灵鼎天点指着方清柔,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灵鼎天,莫要问了!你是殿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方清柔冷声回应。
“那好!来人!”
“请殿主三思!”
跪着的头颅,异口同声地哀求。
“急什么,本座岂会让元老们心寒!”
这句话,灵鼎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
跪倒之人,听在耳边,身躯不自禁地一颤,冷汗长流。
“来人!将方长老带回房里,好生照顾。”
“方长老为万人殿栉风沐雨这么多年,建功无数,万人殿门徒均需敬仰。奈何岁月催人老,心神俱伤的方长老已不宜再临阵对敌。为感谢方长老为万人殿付出的心血,本座特赠一宅院,给方长老颐养天年。”
“年老需一安宁境,痼疾更需静心医。今日起,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方长老安宁,违者杀无赦!”
“灵鼎天,你这懦夫!缩头乌龟,王八蛋!有种就给我一个痛快!”
灵鼎天瞥了眼颐指怒骂的方清柔,冷冷道:“方长老的旧部,今后恐无人照拂,不若就此编入前敌营,与全营将士共进退!你们意下如何?”
“殿主英明!”
“撒手!别弄脏老身的衣服,老身自己会走!”
方清柔怒斥完靠近的两个弟子,果真昂首步出了大堂。
盯着方清柔的背影,灵鼎天冷晒出声,拂袖走到后堂去了。
跪着之人,面面相觑,长叹一声,也相继走了。
“恭喜殿主,又克一难关。”
灵鼎天穿过后堂,两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迎面而来。
“何喜之有?”
“自殿主上任以来,万人殿中的老势力,常为拖住万人殿行动的后腿。方清柔作为老势力的最后话语者,如今一倒,今后再无人可掣肘殿主之决断。这是一喜。”
眼前的两人,一人名百里奚,浸.淫.兽术大半生,一身驭兽之道早已臻化境。半月前让凌天吃了不少苦头的钟无会,就是他的记名弟子。另一人名尹春秋,以医入道,弹指间就能分生死。
此二人,是灵鼎天早年遍寻神域才请到的奇人异士。
谈话间,百里奚的肩头突然飞来只五彩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百里奚给嘴角含笑,不住给麻雀喂食灵药颗粒。看他不时点点头的样子,竟似听懂了麻雀之音。百里奚手上闲不住,就用眼神示意尹春秋继续。
“本该是树倒猕猴散之事,没想到又被你给摆了一道。方清柔倒了后,她的旧部成了万人殿最大的隐忧。要么遣散,要么灭口,否则,他们随时有暴动的可能。你倒好,直接编入前敌营,让他们临阵当炮灰,你就不怕灰多蒙瞎眼吗?”
“这个,灵某也是临时起意,并不知能收到如此奇效。”
“你呀你,还在掩饰。你在人前那暴怒的样子,完全是做给有心人看的。别看你表面上七窍生烟,实则心里早乐开花了吧?”
“尹老太高看灵某了,些许手段,恐难入二老法眼。”
“啧啧!略施手段,便可连敲带打。既杀鸡儆猴,又坑遍敌手。连我等饱经风霜之人,都看得不寒而栗。”
尹春秋说完,有意无意的多看了眼灵鼎天。
“二老说笑了。灵某能有今日,全赖二老栽培,岂能做出任何辜负二老之事?须知,灵某可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
灵鼎天诚挚地抱拳,执弟子礼向二老依次拜了一拜。
“呵呵。玩笑而已,看把你吓成那样!”
“今后的日子,还有诸多仰仗二老的地方。望二老莫要再吓唬我了。”
灵鼎天苦笑着,再拜了拜。
“玩笑开完,也该说正事了!”
一直忙于喂食麻雀的百里奚,终于加入谈话。
“据小彩雀探报,离家之人,似乎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殿主意欲如何?”
“哼!现在腾出了手,该让小娃娃见识见识,什么是万人殿的真正手段!”
“杀鸡焉用牛刀?万魂宗可是一直在旁边看着呢!”
尹春秋拍了拍灵鼎天肩膀,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
充满尔虞我诈的谈话,终于结束。其中涉及到的两人,正陷入危机中。
当晚,方清柔不由分说的将凌天推入地洞。凌天是万般不乐意,差点当场飞出洞口问个明白。但太极镇魂洞剧变后,凌天已不再那么莽撞。
细细想来,倘若不是万分火急,方清柔也不至于这样子,连情况都来不及交代清楚。
这么一想,凌天按捺住心中的疑问与冲动,朝地洞深处走去。
这下子不亏,一者能脱身,二者可报恩,还一举两得了。
袋子里的躯体,软.绵绵的。凌天将之往背上一搭,带着两只神兽,往地洞深处飘去。
也不知方清柔下了什么药,连番折腾了好一会,袋子里的人依旧未醒。
睡着也好,这万一醒过来,必定会问个没完。凌天若是答不上,必定会招来无尽的烦恼。
地洞曲折幽深,凌天飞了半个多时辰,地形才突转开阔。一阵“哗哗”水声隐隐传来。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发出流水声的竟是一条地底暗河。
河底一尾尾发光鱼,散发出点点微光。微光透出.水面,稍稍点亮了一小片区域,勉强可分辨出暗河的穹顶。
前方无路,后退无门。难道要顺水而出吗?
凌天四处寻路时,竟意外发现了一叶扁舟。
虽然摸上去,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痕迹,但小舟依旧结实,也未漏水,可堪大用。
是谁将小舟放置与此,柔姨前辈吗?倘若是她,光从坑坑洼洼的舟身来看,此事该谋划多长时间了?
她急于将灵儿推离万人殿,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唉,所知有限,想破脑袋也没用。
凌天安顿妥当,放开了小舟。借着河底小鱼的微光,凌天顺流而下,不时伸桨点一下河岸,确保小舟一路无虞。
漂了一晚上,依旧未出地面,这暗河是有多长?
不会就此困于地下吧?
凌天不住给自己打气,可是出口依旧迟迟未见。
就在凌天的心一丝丝往下沉之时,小舟颠簸了一下,漫天星斗忽然出现在眼前。
算算时间,估摸着已经到五更天了。
好不容易上了岸,背上的袋子却轰然炸开了。
一条曼妙的身躯飞出,以满天星斗为背景,如从九天上来。
灵灵儿脱困而出,刚要喝问,却见凌天一副见了鬼的神色。
“啊——!”
顺着凌天的手指,灵灵儿回头一看,突然尖叫出声。
荒草及膝的荒野,一盏盏绿油油的灯突兀地漂浮在草尖上。这不仅仅是几十上百盏,而是成千上万盏绿油油的灯,随风飘荡,渐渐围到你身前。
如此诡异之景,怎能不叫人心生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