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正在通往奥菲利亚住宿旅馆的路上。
看着这些普通居民,依旧和平时一样,悠然自得。完全看不出战争时期的那种紧张与担忧,各自安逸地过着自己的生活,甚至没人讨论战事,没人担心前方的士兵是否能安然地回来。
里昂看着这一幅幅景象,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悲愤:这样冷漠的人,真的值得父亲和他的士兵们献出生命去守护吗?
这样的问题,不仅仅是里昂,甚至是正在前线战斗的士兵也曾这样问过自己。但即便如此,他们作为王国的士兵,始终以士兵的使命作为动力,不顾生死地战斗在最前线,只为了军人的信仰!
里昂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不管作为沃里克王国的民众还是作为弗兰克家的儿子,自己都有责任,有义务将父亲以及前线的士兵带回来!
“妈妈,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里昂见到母亲,并没有问好,而是直接进入主题。
奥菲利亚见里昂沉重的心情,感觉事情不妙。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吗?”奥菲利亚非常担心。
丈夫正在前线作战,并且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要是儿子再出什么事情,她的天,就塌下来了。
“我想前往帕卡贝城。”里昂不敢正视母亲。
“你说什么?!”奥菲利亚脑袋“轰”的一声,完全陷入了停滞的状态,呆呆地站在原地。
“母亲大人,我想前往帕卡贝城,请您允许!”里昂低着头,重复了一边自己的话,气氛也紧张起来。
奥菲利亚终于缓了过来。
“不可能!”奥菲利亚脑海里只有一件事情,阻止里昂,哪也不许去,就这样待在自己的身边。这样,即使全世界都与自己为敌,她也能依靠自己强大的实力,保护里昂!
“母亲大人!”里昂试图说服母亲。
“你哪也不能去,就待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一步都不能离开!”这是奥菲利亚第一次对里昂如此的生气。
其实,这样的结果,里昂早已猜到。但是,他今天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来和母亲商量,不,是谈判!
“那么,母亲就让我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死吗?母亲忍心父亲就这样战死沙场吗?”里昂鼓足了勇气,和奥菲利亚抗争着。
“够了!”奥菲利亚再也坚持不住,泪水就如决堤一般,哗哗的往下流。“你父亲在前线战斗,我比谁都担心。我每天夜里都做着恶梦,每次都梦到他暴尸荒野而惊醒。但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他为了他的军魂,为了荣誉,可以不顾一切。而我,作为一个高阶魔法师、一个女人、一个妻子,却什么都做不了!去TM的《人类与精灵友好条约》!”
里昂呆住了,这是自己第一次听到母亲说出这样的话。只考虑到了自己的感受,完全没有顾及母亲那颗看似强大无比,着实脆弱无助的心。最痛苦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位已经哭得稀里哗啦的女人。她拥有着强大的实力,强大到足以扭转战局,却因为条约的束缚,甚至不能用这力量保护自己的爱人。这是多么的无奈与悲痛。
《人类与精灵友好条约》是为了确保人类和精灵之间的友好相处而签订的。人类不干预精灵的事情,两族相互尊重,保持着中立姿态。同样的,精灵也不能干预人类之间的事情,在人类的任何纷争面前,也需保持中立,不能偏袒更不能参与。
“妈妈。”里昂轻轻地抱住了母亲,两人痛哭起来。
“里昂,答应妈妈,哪也不去,就这样待在妈妈身边,好吗?妈妈会用一切的力量保护你,我决不能失去你!”奥菲利亚温柔地抚摸着里昂的头发。
此时的奥菲利亚,再也不是那个崇高的精灵。而是一个无助的妻子、一个普通的母亲。
“不!妈妈。”里昂回答地非常坚决。他发誓,从今以后,由他负责保护妈妈,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不让他们收到任何伤害!
“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反抗过我的你,在这件事情上一点都不肯妥协?!”奥菲利亚好不容易有些平静下来的心情,又重新掀起了波澜,泪水夺眶而出。
“不,妈妈。你已经关心我、爱护我快十九年了。我已经十九岁了,早就已经成年了。所以,这次轮到我来保护你们!”里昂擦拭着母亲的泪水。
奥菲利亚看着里昂,有一瞬间觉得里昂真的长大了。但是,很快又回归了现实。
“你连魔力都没有,怎么保护?别任性,乖,听妈妈的话。就这样,待在妈妈的身边。”奥菲利亚将里昂像小孩一样哄着。
“不,妈妈,我有办法。我前往帕卡贝城可不是去白白送命,而是要把爸爸完整的带回来!”
里昂原本想将自己的特殊体质告诉母亲,但是一想到在山洞里使用“光明箭雨”的那个控制力,母亲肯定不会允许他这种半吊子魔法师前往帕卡贝城的。
“你怎么能保证能够安全地回来?”奥菲利亚将信将疑,但是看着里昂那认真的表情,似乎又不是在说谎。
“这是秘密。但是请你相信我,妈妈!”里昂坚定地看着母亲。
里昂这次前往帕卡贝城,并不是要打败卡森帝国,按照目前的状况是不可能打赢的。但是,战争除了胜与败,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平!沃里克王国和卡森帝国边境是阿兰齐斯山脉,卡森帝国每次进攻的时间都是夏秋两季,目的就是避开冬天的大雪。冬天的大雪会覆盖整个阿兰齐斯山脉,任何人想要穿过此时的阿兰齐斯山脉都是要冒极大的风险的,更别说军队以及补给了。所以,里昂的计划就是帮助父亲守住帕卡贝城。冬天马上就要到了,在那之前卡森帝国攻不下帕卡贝城,被大雪封住通往卡森帝国的通道,就会陷入没有任何补给和增援境地。反观沃里克王国,会源源不断地将增援运送到帕卡贝城。那时候,卡森帝国所占领的两座城市必定坚持不到明年的春天!
“哎!”奥菲利亚叹了一口气。如果自己拼死阻止里昂,比尔就这样从此离去,以后里昂也会怪自己一辈子的吧。“但是你要答应妈妈,如果遇到危险情况,要马上就回来。不管你父亲是否愿意离开,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你也一定要回来!”
奥菲利亚非常不忍地说出这句话。这是最坏的打算,但却是最可能发生的情况。他了解比尔,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嗯,妈妈。我答应你!”
丽雅和薇特莉尔醒来后并没有看到里昂。
正当她们纳闷里昂这么早会去哪里的时候,里昂回来了。
“丽雅、薇特莉尔,我有件事想和你们说。”
里昂在桌子边坐了下来,示意丽雅和薇特莉尔坐到自己的对面。
两人坐好后,薇特莉尔不解地问道:“里昂大人,到底是什么事情?”
看着里昂凝重的表情,丽雅平静地问道:“是要前往帕卡贝城吗?”
里昂吃惊地看着丽雅:“你怎么会知道?”
“真的吗?”这下轮到薇特莉尔吃惊了,因为她不久前才知道在那已经发生了战争。
“看到你这么早就不见人影,大概是去找奥菲利亚大人了。再结合你的为人,随便一想就大概知道你要做什么了。”
“是吗?”里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就被丽雅看穿了。
“那么,决定好了吗?”丽雅表面看似平静,但这是她努力克制的结果。要是平常,她早就开始劝阻里昂了。
“嗯。”里昂点点头。
“是吗?”丽雅内心一震,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为什么要前往帕卡贝城。”虽然知道了里昂的决定,但是薇特莉尔还是不了解里昂这样做的原因。
“大概是因为比尔公爵大人吧。”丽雅向薇特莉尔解释道。
“比尔公爵大人?难道是里昂大人的?”
“对,就是里昂大人的父亲。”
“现在我要做的事情你们都明白了。所以,就听听我的请求吧。”里昂端着在座位上,表情非常严肃。
“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满足你。”丽雅见里昂已经下定决心,也不准备阻拦。要是连奥菲利亚大人都没能拦住,那么自己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那么,就请丽雅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继续照顾薇特莉尔。”里昂决定,自己一人前往帕卡贝城就够了。虽然自己并不是去送死,但是战场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
“嗯!”见丽雅已经答应,里昂转向薇特莉尔:“薇特莉尔......”
薇特莉尔低着头,小声地说道:“过分!”
紧接着朝着里昂大喊:“里昂大人好过分!”
“薇特莉尔?”里昂有些惊讶。这丫头可是从来不会向自己发脾气的。
“里昂大人太过分了!”薇特莉尔闭上眼,继续朝里昂大喊。
“这是因为......”里昂准备解释,却见到薇特莉尔早已泪流满面。
“里昂大人每次遇到这种事情就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知道这些天来薇特莉尔有多担心吗?薇特莉尔每天都在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里昂大人!好不容易里昂大人回来了,但是却又再次丢下薇特莉尔!里昂大人真的是太过分了!最讨厌这样的里昂大人了!”薇特莉尔大哭,终于将这些日子压抑在心中的恐惧宣泄出来。
在薇特莉尔狂风暴雨般的轰炸面前,里昂完全没有任何反驳的能力。
丽雅将薇特莉尔揽入自己的怀中,让她尽情地哭泣。
“抱歉!是我的不对,忽略了薇特莉尔的感受。但是,这次前往帕卡贝城是非常危险的。”确实,里昂在这方面考虑得太少。
“我不怕!”薇特莉尔查干了泪水。
“搞不好会死的!”
“那就一起死!”薇特莉尔非常坚决,经过上次的死亡经历,她再也不想从里昂的身边离开。
里昂被镇住了,许久才缓缓地说道:“你真的不后悔吗?”
“从我答应跟里昂大人走的那天起,就从来没后悔过。薇特莉尔是里昂大人的奴隶。所以,无论到哪里,请里昂大人一定要带上薇特莉尔!如果里昂大人嫌弃薇特莉尔是个累赘的话,那就请里昂大人现在就抛弃掉!”薇特莉尔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原来是这样吗?”里昂呆坐在原地,许久才憋出一句:“谢谢你!薇特莉尔!”
里昂回到自己宿舍门前,伸手想敲门,但却又缩了回来。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终于鼓起了勇气。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在床上冥想的雪媞娅睁开眼睛,问道:“谁?”
“我,里昂。”
一听到里昂的声音,雪媞娅有些慌乱。昨天晚上那样对他,今天不会来报仇的吧?
“有什么事吗?”
“到早餐时间了,所以就给你送过来了。”
雪媞娅给里昂打开了门,直接坐到了桌子旁的凳子上。一副还不快点把早餐放上来的样子。
里昂放下早餐,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雪媞娅没有管里昂,直接打开了里昂带来的早餐,品尝起来。
“昨天晚上真是抱歉!”里昂首先打破了沉默,向雪媞娅道歉。
其实,雪媞娅昨晚并不是真生里昂的气。只是差点被里昂触及到的内心柔弱的部分,顿时慌了阵脚,才会急于把里昂赶出去的。
“你来这里该不会只是为了道歉吧?”雪媞娅没有看他,继续吃着早餐。
里昂没有说话,从怀里掏出了一袋金币,放到桌面上。
雪媞娅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雪媞娅看着这袋鼓鼓的金币,不禁想:这家伙该难道是想用钱来收买我,让我原谅他吧?
“这是你这几天保护我的酬劳。”
“原来如此。”雪媞娅又继续开始吃起早餐来。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个自由的魔法师了。所以,找个地方好好生活吧。如果实在没有地方可去的话,可以到我家的领地去。只要我和我妈说一下就可以了。”里昂淡淡地说着。
雪媞娅有些惊讶。这家伙说我从今天就自由了?不再需要我保护他了?那么昨晚说的话都是骗人的吗?
“你还在生昨晚的气吗?”雪媞娅平复了一下心情,试探性地问道。
“不,昨晚是我不对。真的非常抱歉!”
“那为什么今天就要我离开?”雪媞娅带着些许情绪,难道这家伙昨晚说成为我可以信任的人也是骗人的吗?
“离开的人是我。卡森帝国已经对沃里克王国宣战,而我的父亲,正在死守着最后一道防线,我得去帮他。所以,你和我的约定就到这里为止吧。”
听到里昂的回答,雪媞娅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原来,他并没有介意昨晚的事情。不仅如此,他还处处在为自己着想。
“原来如此。普通魔法师一天的酬劳是多少?”雪媞娅拿起里昂放在桌上的金币。
“为什么问这个?”
“你只要回答我就行了。”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雪媞娅终于恢复了那冷淡的声音。
“平均是一枚金币。这有一百枚金币,多余的是因为我没有遵守约定,付给你的违约金。”
雪媞娅的内心柔弱的部分再次被里昂触及,她内心剧烈地跳动着,不敢再直视里昂。
“是吗,那这酬劳我就收下了。但是,我从来不亏欠别人。所以,保护你的期限从今天起还剩下九十六天。不过你要做好觉悟,我只对你一个人负责,别指望我会为了其他人冒险,即使那个人是你父亲。”
里昂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还要保护我九十六天?”
“嗯!”
“卷入战争的话可是非常危险的。”里昂提醒雪媞娅。
“嗯!”
“会死的!”里昂再次强调了这次目的地的危险性。
“嗯!”
无一例外,都得到了雪媞娅那冷淡但是坚定的回答。
“为什么?”里昂简直不敢相信,一直高冷的雪媞娅居然会主动要求保护自己。昨晚还对自己生气,怎么今天突然就那么主动?
“不为什么。”雪媞娅看着里昂,心里默默地想: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第二天早上,里昂在马车旁母亲道别。
“里昂,你一定要记住答应妈妈事,有危险就马上回来,知道吗?”奥菲利亚红着眼睛嘱咐着里昂。看她的样子,肯定是一夜都没合眼。
“放心吧,妈妈。我不仅会安全地回来,爸爸也会安全地回来!”
“嗯!”
此时,丽雅也来到了出发地点送行。
奥菲利亚一眼就认出了丽雅。
“丽雅公主,你怎么在这里?”奥菲利亚有些吃惊。
“奥菲利亚大人,您好。我是来给里昂送行的。”
奥菲利亚正奇怪为什么公主会知道里昂要前往帕卡贝城的事情,突然灵光一闪:“难道他们是那个关系?”
“哦,这样啊!那你们先聊。”奥菲利亚直接从里昂他们身边走开,到马车上嘱咐薇特莉尔。
“雪媞娅小姐也决定跟着去了吗?”丽雅虽然是听到里昂要前往帕卡贝城这么多人中最淡定的,但是她的担心并不亚于任何人。她现在是多么羡慕薇特莉尔,在危险的时候依旧能够陪在里昂身边。
“嗯。”
“那就好,只是又没有机会向她道歉了。”丽雅听到里昂肯定的回答,心里稍微安心些。从那天和雪媞娅交手就知道,雪媞娅的实力远不止如此。有她在的话,里昂生存的概率会大很多吧。
“放心吧,一定会有机会的。”
“嗯。一路顺风!”
“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那我走了。”
里昂和母亲道别,站在马车上向她们挥挥手,让她们快点回去。
望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奥菲利亚的泪水又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丽雅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搀扶着奥菲利亚,耐心地等待里昂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