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铁的,你又想欺负人?”一个斯斯文文的声音蓦的出现。
“哼!谁让他味道这么讨厌!”那青年发出个重重的鼻音,不甘心的松开快递小哥脆弱的脖子。
劫后余生的许慕大口喘着气,发现门口站着对面墨意阁的老板,昨天买盔甲的那位。
“别忘了这是哪里!”
“知道了!老子可没说要杀他,不算违规。”青年嘟囔着,暴躁的抓了两下头发,随后粗鲁的自许慕手里抢过包裹。
“咳……咳,快递费12块。”许慕弱弱的提醒他,脖子上还带几道醒目的红印。
“老子没钱!”青年理直气壮的回了他一句,气呼呼的坐回去。
没钱???
许慕瞪圆眼睛,大哥,你是土匪出身的么?买东西用抢的!
他正估算着自己再把包裹拿回来的可能性有多大,就被那位眉眼清俊的书画店老板拎着衣领轻松拖出店门外。
“小子,要钱不要命啊?”老板用眼角扫了许慕一眼,松开手,示意他赶紧走人。
“可……”
一把柳叶状的匕首自两人间不足一掌宽的间隙穿过去,“噗!”的戳进小三轮车后斗,扎进去足有半指深,刃尖闪烁着冷兵器特有的寒光,浅绿色的快递回执联在匕身上迎风招展。
要不要这么凶残!
许慕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铁板都能穿透,这玩意要是扎在自己身上……他心里的阴影面积陡然拖得比长城还长。
“别说我欺负你,那把匕首就当快递费了。”店内的青年趾高气扬的说道。
可以说不么?
虽然那把匕首看起来肯定比十二块值钱,许慕还是更想要钱。
十二块钱,他送十二份快递才赚得回来。
匕首能有什么用?
可惜,他拔了两次,都没把那把匕首□□,只得抽走快递回执单,委屈的接受这桩强买强卖的“交易”。
走到六十二号送最后一份到付件的时候,许慕心里还是心惊胆战的,生怕里面再冲出个“土匪”。
幸好,这次应门的是位肤白貌美的姐姐。美女似乎没睡醒,满头的金发在阳光下看起来略微有点蓬松毛躁,她睡眼惺忪的接过许慕递过来的包裹,便迷迷糊糊的拔了根五六厘米长的头发递给许慕。
“您好,到付费用是36块。”许慕小心翼翼的解释。
“我知道,帅哥,剩下的大半根是送你的。”美女大方的把那根金色的头发塞在许慕手里,打着哈欠关上了门。
许慕:………………
快递小哥风中凌乱的站在门口,几个意思?这头发里还包含小费?就算这半根金发是金子做的,它也不值36块吧!
许慕赶紧再去敲门,刷着朱漆的木门被他敲得砰砰作响,声如鼓震。
只听“咯吱”一声,他面前的门没开,倒是隔壁铺面打开半扇门。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蓝衣青年抱臂半倚在门板上,满头凌乱的银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眉间带着满满的愠色,眯着双凤眼挑剔的打量了两秒,冲着许慕邪魅的冷笑,“小子,再吵我就强/暴你!”
强/暴?
许慕被他阴寒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冷,你妹!这条街的男的是不是都有神经病?
哪有这么威胁人的?
“得了便宜就赶紧走,少在这儿闹腾。”男人拧眉扫了快递小哥手里的头发一眼,打着哈欠单手甩上大门。
占便宜?
许慕顺着他的目光垂下头,半根头发抵36块钱,这是哪国的物价!!!
许慕抱着个塑料袋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他今天没有带背包,只能找个塑料袋把瓷枕和装着凉白开的矿泉水瓶装好抱在怀里,袋子里还有价值三十六块钱的半根头发和强买强卖的柳叶匕,真金白银换的东西,他是绝对舍不得丢的。
三十六加十二,白搭了四十八块钱!
四十八块!!!
今天半天都白做了!
快递小哥头靠车窗哀怨的算着帐,越想越心头滴血。
什么人?清平街到底都住着些什么人???
开那么大个店,好意思说没钱?
半根头发还能当金条用!
难怪没有人愿意管这边,丫的就是奇葩汇聚地,神经病大本营!
“玉带湖公园到了,请到站的乘客抓紧时间下车。”
就在许慕心底放鞭炮般气势汹汹的往外窜弹幕吐槽的时候,公交车停靠在站台上。
玉带湖公园?许慕猛的想起昨天冯沅说的那家小笼生煎店,连忙抱着东西奔下车。现在才四点半,说不定还能买到。
手机嗡嗡的震动,刷出一堆系统评分消息,烦躁的许慕索性设置了屏蔽。因而也错过了其中内容诡异的两条。
【用户名:铁牙评分2分时间:PM3:26
评论内容:既啰嗦又不识货,闻起来就像九十年前那个姓许的道士,特别讨厌。】
【用户名:七娘评分5分时间:PM4:11
评论内容:快递小哥长得很可爱,打赏了半根七百年的参须。为了多见小哥,以后会努力网购的。】
玉带湖公园是座没有围墙的免费公园,占地约四百公顷,依借地势以一条形似玉带的环状湖泊作为天然屏障,东西南北建有四座汉白玉的石拱桥,横跨青波通往公园。四座拱桥,自然而然的成为四座独特的大门。园内细柳新蝉,青丝如帐,园外碧水百顷,赏心怡景,自然美景与人造景观结合得天衣无缝,是附近居民晚饭后散步遛弯的首选。据说,几百年前,湖边还曾有座明代的书院,出过不少状元。可惜,最终毁于战火。如今的N大,就是在书院旧址上重建起来的。
湖水和马路中间的人行道上,建了排临街的门市房,大多是卖玩具和小吃的。许慕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家小笼生煎店,那么多店面,只有两家门口大排长龙,一家卖炸鸡,一家卖小笼和生煎。
许慕顶着日头足足排了半个多小时,终于买到两盒虾仁生煎包。他邀功似的给还没下班的冯沅拍了张外卖盒照片发过去,重点附注三个字,“好吃的!”
“蠢材,快站住!”绿灯亮起,发完信息的许慕正拎着东西要穿过斑马线往小区的方向走,耳边突然响起个声音。
冰冰冷冷的声音,嫌弃的语调,似曾相识,忽远忽近,雾气般的缠绕在左右。
许慕猛的顿住脚,惊慌的环顾四周,“谁?”
因为路边有幢三层高的小楼正在用吊车安装广告牌,另半条街面被临时封住,这会儿并排站在马路边的只有许慕和旁边一个穿蓝白拼色T恤的青年。他距离许慕约莫有两米,巴掌脸上戴着款大到有些夸张的蓝色镜面墨镜,遮住大半张脸,正捧着超大份的炸鸡一口一个吃得起劲。
青年隔着墨镜奇怪的瞥了许慕一眼,迈步踏上斑马线。
许慕犹豫两秒,刚要迈开腿,耳边的声音又响起来,明显有些焦躁,“危险,千万别过去。”
墨镜青年这会儿已经迈出去两三步,许慕下意识的喊了句,“危险!”
青年回过头,隔着墨镜也能感觉到他看神经病样的眼神。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施工吊车突然失控,巨大的吊车车头钟摆样的甩出去,伴着它飞出去的,还有那块近十米的广告灯箱!
“轰隆”巨大的白色吸塑灯箱结结实实的砸在斑马线上,距离青年脚边不足半米。
灯箱在惊人的巨响和路人的惊叫声中摔成无数片,压倒路中间的绿化隔离带,飞溅的碎片暗器般的窜向四周。
装着炸鸡块的红色纸盒掉在地上,墨镜青年条件反射般的往回跳了一步,小腿和胳膊瞬间被碎片划出几道血痕。许慕也未能幸免,一块巴掌大的碎片正撞在他怀里的瓷枕上,震得他手臂微麻。周围立刻有人打电话报警。
糟了,瓷枕!许慕担心的打开塑料袋,发现枕面上多了几道蛛网样的裂缝,其中最长的一道几乎贯穿了整个枕面,那条怪模怪样的人鱼,也被裂缝拦腰截成两段。
他心疼的摸着那道最长的裂痕,自己的七百块算彻底白搭了!仔细看的话,瓷枕枕面上画的人鱼胸腹平坦,不像美女,反而像个男人。传说里的美人鱼不都是美女么,怎么会弄出个男的?许慕越看越糊涂。
手指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的烫了下,许慕心头一悸,食指的指腹被裂缝划伤,血迹沾染在瓷枕上。
惊魂未定的青年瞪着狼藉的地面愣了几秒,转过头看着许慕,声音微颤,“你怎么知道?”
“……猜的。”总不能说是个诡异的声音告诉自己的吧!
“猜?”
许慕甩甩沁血的手指,想了半天,最后干巴巴的说,“呃……我家祖上是道士……”
“你是道士?”那人两步跨到许慕面前,声音里带着几分出乎意料之外的热切,“谢谢大师救命之恩!你最擅长的是算命还是抓鬼?你见过妖怪么?”
哈啊!?
许慕被他热情的反应弄懵了!
“宝贝儿,你没事儿吧!有没有伤到?”一个黄头发的男人旋风般冲到墨镜青年身边,带来股浓重甜腻的香水味。他说话的腔调跟女人似的,让许慕有点不能适应。
“你下次能不能少喷点□□!”青年皱眉打了个喷嚏,不得不往许慕那边躲了几步。
“哎呀,你流血了,不行,得叫MIKE开车过来,我们赶紧去医院!我就说不让你吃炸鸡,热量那么高,你偏背着我跑过来,你看看,出事了吧!待会儿被粉丝发现怎么办?万一捅上媒体怎么办?我这心啊,每天跟着你都得揪成十六瓣用……”黄头发男人发现墨镜青年身上的血迹,一边掏纸巾,一边喋喋不休的唠叨起来。
粉丝,这人是明星?许慕同情的看看身边被念紧箍咒的青年,多看几眼的话,确实有些面熟,只是想不起他的名字。
“大师,把你的微信号码给我吧。”趁着黄头发打电话叫人的时间,墨镜青年飞快的说道。
“我不是大师……”
“没事,就当交个朋友!快,快他要打完电话了!”墨镜青年愈发着急,附近围聚的人越来越多,他随时有被认出来的可能。
拿到许慕的微信号码,墨镜青年就被挂断电话的黄头发男人拖走了,隐没进人群之前,青年遥遥的朝许慕比划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七百块彻底泡汤,许慕没心思看热闹,绕过人群没精打采的拎着东西往回走。浑浑噩噩的回到家,才发现忘了去超市买菜。
“啊!!!”许慕将碎瓷枕和外卖丢在茶几上,大字型的往沙发上一扑,泄愤般的把脸埋在两个方形靠枕中间用力揉搓,最近这是什么运气,太倒霉了!
“道士?”不屑的声音,语调分外熟悉。
刚才被墨镜青年一搅和,差点忘记这个神出鬼没的声音!许慕身体一僵,猛的从靠枕中抬起头,瞬间瞪大眼睛。
茶几旁的羊毛地毯上,站着只半人多高的白鹿,毛色胜雪,头顶四只珊瑚状的金角,两大两小,脊背两侧布满淡金色的花纹,四蹄同样是金色的。白鹿的脖子上挂着个金色的项圈,坠着三枚汤圆大小的琉璃色薄片,无风自动,流光溢彩,正微侧着头冰冷挑剔的审视着许慕。
“我只是道士的后人。”许慕慌张的从沙发上坐起来,下意识的用脊背紧靠着沙发靠被,尽可能的远离它,脑子里却一片混沌,妖怪!
会说话的鹿!!!
这只鹿哪冒出来的?瓷枕?是它救了自己?
可是,它看起来不太友好。
“道士后人不就是道士?”白鹿不耐烦的用蹄子刨了地毯一下,鹿角甩出截金色的光弧,只听“咔嚓”一声,沙发边那盏不锈钢材质的落地灯拦腰断为两截,切口刀削样的平整!光弧去势不减,利刃般撞在墙壁上,硬生生砍出道巴掌宽的痕迹,最深处有三四公分,灰屑砖渣溅了满地。
区别大了!
评估了下自己身体的结实程度,许慕默默在心里留下两道宽面条泪,识趣的觉得不该跟一头武力值强悍的鹿争辩血统遗传和继承祖业的问题。
白鹿伸长脖子凑过来,带着一脸嫌弃的表情在他颈侧嗅嗅,“本座虽然最讨厌道士,但你身上有主人的味道,勉强还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