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同边关阳和卫去往草原,向西北方向走两百多里左右就是察哈尔部,这里现在就是草原的权利中心,因为延达汗的金帐就设在此处。
四月的草原早晚温差很大,白天可以打赤膊,而晚上就必须盖着羊皮被睡觉了,但是春草经过了一个冬天雪水的滋润,已经按耐不住寂寞,纷纷从泥土中探出头來。此时随便站在一个丘陵上张望四处,入眼都是无边无际的嫩绿色,好像是在大地上铺着一张巨大的绿毯。
上万顶毡帐连成一片,数不尽的牛羊、马匹在四周游荡,执刀挽弓的蒙古士兵穿梭其间,还有远道而來的信使,骑着快马将草原上四面八方的消息送达此处。
部落内更是想象不出來的热闹,有來自中原和西域的商人,带着各地的盐巴、茶叶、香料、美酒、宝马、玉石、珍珠、金器还有女人,与蒙古人进行交换,双方讨价还价。在毡帐群的外围,还有打量蒙古人从中原和辽东掳來的汉人、女真人充当着劳役的奴隶,他们瘦骨嶙峋,穿着仅能蔽体的单薄衣物,或是伺候牛羊,或是将废铁熔化成铁水,并将其锻造成各种杀人的兵器,稍有不卖力干活的,即遭蒙古士兵的鞭打。
在开阔的天地之间,一道黑色的洪流从东方踏着春草,向这边驰來。远远的,那黑色一抹在那绿色的基调上,显得突兀和不协调,这是延达汗狩猎归來的队伍。
当先到达的是一伙骑兵队伍,他们骑着快马通报大汗回归的消息,在营地还很卖弄地前耍了一下自己精湛的骑术,他们都是延达汗的金帐武士。在这个年代里,对于蒙古男人们來说,能成为一名金帐武士那是对你能力的肯定,是一件十分值得炫耀的事情。
营地内的蒙古牧民们纷纷整理好自己的穿戴,恭敬地立在路旁,向着他们心目中的大汗顶礼膜拜,在无比恭敬的眼神中夹杂着的就是狂热之情。
蒙古人以九为神圣,白色为吉祥,在这支庞大的队伍之中,蒙古大汗王权的象征,,九尾白旄大纛旗在春风中高高飘扬。
看着延达汗的队伍慢慢过來,牧民们顿时沸腾了,他们欢呼着、跳跃着,狂热地队伍迎去,他们冲着那九尾白旄大纛高声欢呼。甚至有人热泪盈眶,有人伏地跪倒,有人虔诚的念着祝福的经文。。。
延达汗在汉人眼里那是恶魔的代名词,可是对于蒙古人而言,他却是个英雄,他经过几十年的东征西讨,终于在几年前,中部蒙古所有的部落都宣誓效忠于他,延达汗将战争之火引向了蒙古草原之外的中原、西域、辽东等地,他给蒙古人带來了和平。他愿意跟效忠于他的人共同分享财富、土地、美酒与女人,前提是,只要你跟着他,并听从与他,所以蒙古人崇拜他,并效忠于他,甚至愿意为他献出生命。
延达汗在统一蒙古之后,将蒙古划分为六个万户,以三个万户为一翼,分成左右两翼。左翼3万户有察哈尔万户、喀尔喀万户、兀良哈万户(这个兀良哈部不是兀良哈三卫的兀良哈,而是世代为黄金家族守护不儿罕山陵寝的部族);右翼3万户是鄂尔多斯万户、土蛮万户(郭勒津部)、永谢布万户。
左翼3万户由延达汗直接统治,延达汗驻帐于察哈尔万户;右翼3万户由延达汗的第三个儿子巴尔斯博罗特代表大汗行使管辖权,驻帐于鄂尔多斯万户。这6万户除郭勒津部以外,延达汗把其余五个万户都封给了自己的儿子领有,他用这种方式巩固其对草原的统治。
夜晚,部落营地内无数个篝火燃烧起來,好似夜空中的繁星一样,数百口大锅支了起來,厨子们忙前忙后,把牛羊剁成块扔进大锅中,准备着一个盛大的晚宴。在这个春天的夜晚,寒冷根本不是什么问題,似乎人人都在欢庆着,分享着酷爱打猎的延达汗满载而归的喜悦。
在灯火通明的金帐之内,地上铺着从西域运过來的精美地毯,在两边都摆着丰富的酒食,延达汗最忠诚的下属和儿子们正席地而坐。。。
和金帐外热烈的气氛相比,这里的气氛有些诡异,所有人都默默的吃着东西,沒有高声谈笑,沒有觥筹交错。。。
金帐内,过道中间跪着一个人,延达汗脸色阴沉的看着那个人,它拿起金杯喝了一口马奶酒,用同样阴沉的声音问“那些明狗真是那么说的?”
下面跪着的人,用力的把头在地毯上磕了一下,不敢抬头,低声说“是的,尊敬的大汗,关于鄂托克被灭一事,他们说是因为明廷兵部的地图有误所致,他们说那里以前盘踞着一伙马匪,他们经常越过边关进入内地劫掠,所以。。。对于造成这样的误会他们表示。。。表示很抱歉,明廷愿意做出赔偿。”
延达汗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紫了,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怎么个赔法?”
那个使者身体轻微的颤抖着,额头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颤声说“大汗。。。他们。。。他们是在戏弄。。。我。。。”
“你是想让我再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題?”
那个使者虽然沒有抬头,可是依旧能感受到延达汗那暴怒的眼神,他咬着牙,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不可闻“明廷说。。。明廷说他们愿意赔付十。。。匹马。”
延达汗拿起身前的金杯直接丢了过去,金帐内的一干贵人都急忙起身,齐齐的伏地,不敢出声。
坐在离延达汗最近的一名白须台吉,身上穿着紫色的绸缎,配有金饰,显得身份尊贵异常,他伏地一会,抬头说道“大汗,暴风雨來的时候,总会先刮起大风,汉人们常说,事出有因,明廷这么有恃无恐,我总觉得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些事情却是我们沒有掌握的。”
延达汗在那里沉吟了一下,依旧阴沉着脸“火筛,你的意思是明狗那边忽然变强了?”
那名白须台吉正是吉布楚和的父亲火筛,此人是延达汗最为倚重的大将,延达汗能把整个一个万户交给他,足见他对火筛是多么的信任。
火筛微微点点头。
“大汗,我的手下找到了一些线索,不知道为什么,明军留下了几个鄂托克部的活口,根据那几个活口说,來攻打他们的明军火器极为犀利,打得又快又远又准,整个军队都是骑兵,來去如风,强悍无比,和以往见到的明廷边军大有不同,而且。。。”火筛停顿了一下,不太确定的说“好似。。。好似还有蒙古人作为明军的前驱。”
延达汗对火筛最后补充的消息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并沒有太在意,一直以來明朝的边军中就有蒙古人替其作战,甚至还有蒙古人坐到了副总兵的高位上,而延达汗的手下也收拢了不少的汉军,双方都有对方的人马,也算彼此有个了解。
火筛抬着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延达汗“大汗,听那几个活口说,那些蒙古人弓马娴熟,比他们鄂托克部的部落战士还有骁勇几倍,无论是一个对一个,还是一个对多个,他们都是几个照面就把鄂托克部的部落战士杀下马去,马上功夫极为了得,看他们的样子有些。。。有些像大汗的金。。。帐武士。”
听到这个消息,延达汗努力躲避着火筛看过來的目光,同时很不自然的摆摆手“这绝不可能!”为了掩饰他的不安,伸手去拿金杯,可是金杯刚才让他扔了出去,他的手僵硬的停在半空中。
火筛撇了延达汗一眼,然后低着头从地毯上捡起金杯,拿起酒壶给延达汗倒满了一杯,延达汗神色变幻,努力冲着火筛挤出一丝笑容,不知是什么原因,他额头上居然出了一层细汗,他接过火筛递过來的金杯,仰起脖子将美酒一饮而尽,此时延达汗口中尽是苦涩之意。
在别人眼里,延达汗的金帐武士数目沒有变,还是五千人,可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有三千人是他从别的地方调过來充数的,这些人跟他失去的那三千武士根本沒法比,充其量只能算是披甲的牧民,而他更清楚,那三千武士的一部分已经投了明廷,可是这个消息又怎么能告诉别人呢?如果大家知道,作为蒙古最为精锐的金帐武士在瓦窑口堡一战中,损失殆尽,那么追随他的人也就不在相信他百战百胜的神话了。
可是他怎么也闹不明白,一年时间,明国好像忽然变了一个样,原來那个笨拙懦弱的肥羊,忽然变成了张牙舞爪的猛虎,从來不敢出塞的明军,居然派出了整股的骑兵进入草原,而且还一举荡平了实力不俗的鄂托克部。
难道是我不敬畏神灵吗?是因为我对大萨满起了杀心?长生天就要惩罚我?
蒙古人的信奉萨满教,这个宗教相信,天、地、山、川、草木、火等万物都有神灵存在。“萨满”在蒙古语中是“布克”的意思,据说是掌管神与人的关系,传达神的意志,根除病症的很原始的东西。在蒙古草原,不论天还是神都叫“腾格里”,是最高的神。游牧民族里,无论是贵族、属民还是奴隶都是按神的意志來行事,“无事不归于天”。因此。“长生天”、“永恒的天”、“永恒的天力”等语句经常挂在蒙古人的嘴边。
此时延达汗开始惶恐不安,如果一向眷恋自己的长生天摒弃了自己,那么局面将恶劣到什么情况呢?
看着延达汗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的儿子们交换了眼神,他的三子,巴尔斯博罗特皱了一下眉头,他从未看到自己的父汗如此模样,他抬起头“父汗,去年咱们重创兀良哈三卫,可是他们并未臣服,有消息称他们三卫正在和辽东的总兵谈判,希望可以借兵对我们展开报复,父汗,咱们北边有瓦剌,南边有明狗,西面有亦力把里,在加上东面的兀良哈三卫,这个时候我们只要表现出一丝的软弱,那些人就会像躲在茅草中的毒蛇一般,在背后咬我们一口!”
延达汗听着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另类的激励,他的豪情沿着血脉涌上头顶,是的,我延达汗可是成吉思汗第十五代传人,身上流淌黄金家族的血液,那是不屈的血液,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我都能战胜强大无比的敌人,现在我有忠于我的部下,有能征善战的儿子们,有无数仰慕我的子民,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延达汗一拍矮案,一下子站起來,眼睛微微眯起。
“我决定今年入冬的时候对明国进行报复!”延达汗低沉的声音震得大帐嗡嗡作响。
大帐内的所有人眼睛一亮,他们叱咤风云的大汗又回來了,一个个挺起胸膛,躬身齐声大喊“愿听大汗调遣!”
“这次咱们出兵五万!火筛!”
“是,大汗!”
“我需要郭勒津部出一万战士!”
“我一定把郭勒津部最优秀的战士交给大汗!”火筛躬身答道
火筛满意的点点头,指着大帐内自己的几个儿子说“大帐出兵两万,其余的两万人马你们几个分了吧!”
“是,父汗!”
“我们蒙古人是苍狼的后代,是成吉思汗的子孙,自当有苍狼般的勇猛,有成吉思汗般的气魄,对于一切的反抗者,我们都要食其血肉,绝不姑息留情!这一次我要给明人一个教训,告诉他们,永远不要激怒蒙古人!”
“是,大汗!”
帐外的寒气逼人,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酒香和肉香,明亮的篝火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庞,他们的眸子里也跳动着火光,就如同是在夜间偷咬羊羔的狼,在牧人火把的照映之下反射出來的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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