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他并不知道当年谢灼为了嫁给他,竟然如此对待谢灿,或许就是因为那件事情,导致谢灿现在对他的态度那么差劲?如果他说惩罚谢灼的话,说不定谢灿能高兴一点?
可是他并未从谢灿眼睛里读到任何高兴的情绪,她浓重的睫毛阴影下,眸子冷得像是一块冰。
谢灿知道苻铮不会处置谢灼。谢灼现在是前越公主身份,又是他的王妃,他想笼络钱唐贵族,只能靠谢灼的名声。不然难道还能靠她谢灿么,在越国人心里,他们的二长公主早就殉国了,苻铮不可能让他救了她的事情流传出去。
“王爷打算怎么处置她?”
她语气仿佛很感兴趣,可是面上还是冷的。
苻铮抿着唇思索了一会儿,谢灿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笑了起来:“王爷怎么处置她,我不管。不过我记得王爷是不想让我那么容易就死的不是么?若不是我熟悉那毒药,说不定现在在王爷面前的就是一具尸体了。我还期盼着哪天王爷将我推出去斩首示众,以全我的名声。我可不想就这样无声无息死在狱中。”
苻铮看着她,她还在一心求死?
“灿儿,不管你如何,都不可能以二长公主的身份再次赴死了,越国人人都知道二长公主和后主在钱唐城破当日就自杀了,你抛弃了那个身份,活下去有什么不好?你还能活在自己的故土之上,昭阳殿照样是你的。”
故土?现在越国已经是齐国的会稽郡了,还有什么故土?
“可是烺之的在天之灵看着!王爷自视为烺之的挚友,难道烺之从未托梦给王爷过!”她要的不是二长公主刚烈的名声,而是一个心安!
提起烺之,那个亲和温润的兄长,谢灿鼻头有些发酸,她赶快垂下眼睛掩盖住自己眼底泛上来的潮湿,不能在苻铮面前哭,就算是死也不能在他面前哭。
“未曾。”苻铮淡淡说道。“不过王敏前两日来找过我。”
谢灿的手陡然一紧,整颗心仿佛跌入寒谷。
“你知道王敏这个人吧?”苻铮问。
谢灿如何不知,王敏乃是富阳王氏族长。王敏的妹妹王淑仪是谢昀生母,可惜只是嫔位,且又早逝,在前越的时候富阳王氏算不得大族,名声全然比不得谢灿母亲家的会稽王氏。可是会稽王氏是隐族,空有名声罢了,朝中也只有谢灿外祖父一人,城破之后谢灿的外祖父听到外孙女殉国,便回会稽山阴隐居去了,钱唐城中只剩下了一个王氏独大。
王敏是谢昀的亲舅舅……他来找苻铮做什么?
她垂着眼睛,说:“不知道。”
苻铮看着她紧紧握着的手,手指都被捏的有些发白,他假装没有看见,说:“是么,烺之的丧事便是他主持的。他是烺之的舅舅。”
谢灿死死咬着下唇,这么说来城破之后富阳王家就和苻铮有过接触?他可是后主的母舅,谢昀那般不阿,王敏怎么有脸城破之后立刻向苻铮摇尾乞怜!
苻铮告诉她王敏的事情做什么,难道是想说,王敏都已经投诚,她谢灿为什么还端着长公主的架子,难道是想说,越国已经全然臣服在齐国脚下了?
她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颤抖,说道:“哦,原来是烺之的舅舅。”可是心却像是被苻铮一把攫住,狠狠挤压!连烺之的舅舅都投诚了,那么她还死守着早就亡了的越国做什么。
“灿儿,人都是要向前看的。”苻铮的语气带上了些许轻松。
向前看?他的意思是越国已经成为过去,是不可能再回来了么?
她的牙根咬得有些酸了,浑身颤抖着,问:“王敏把烺之葬到了哪里?”
“王家的祖祠。并且过继了一个王家的男孩给他,供奉他的香火。”
“是么?”谢灿强拉着脸上的肌肉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新长的指甲嵌进手心里。王家的祖祠,烺之是正统越国皇室血脉,是越国的国君!怎么入了富阳王家的祖祠,还过继一个王家的男孩!
他不要王家人的香火延续,他应该长眠于皇陵,接受越国全国人的景仰才是!
苻铮看出了谢灿心中所想,说:“烺之继位不过三月,陵寝都未动工,不过王敏在王家祖祠寻了一处依山傍江的宝地,富阳山水清奇秀丽,烺之在那里安眠,又有外祖家人相伴,应当不会孤单。你若是愿意,他日我可以带你前去祭拜。”
她身陷囹圄,连这地牢都走不出去,怎么去富阳祭拜烺之?
“以什么身份去祭拜?烺之的妹妹,还是你的侧妃?”谢灿抬了眼问他。
苻铮皱了皱眉:“你若是想通了,今日便可让你从这里出去,入主昭阳殿。”
谢灿笑了笑,她确实渴望去烺之坟前祭拜,但是若是因此就答应苻铮,那恐怕再也无颜见烺之了。
王敏投诚是王家的事情,可是她谢灿绝对不会投降。
她将手缩进衣袖里,说:“王爷,你今日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些,还是快些回去吧,地牢里阴气重,怕你千金之躯冲撞了,我可真是大罪过。”
苻铮皱着眉头看向谢灿,声音放柔了些:“你也知道这里阴气重,何苦还死守此处?你身上余毒未清,若是回昭阳殿,还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谢灿说:“我不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她拍拍身下的雕花木床,“这里的摆设和昭阳殿没什么不同,不过就是空间小了点。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在乎大小的人。更何况,有四个御医照顾我,三餐也不缺。王爷待我,确实不像是待囚犯的态度。”
“你知道我舍不得……”苻铮目光温柔得仿佛淌着水。
谢灿心中发笑,他只不过舍不得折磨她的躯壳罢了,可是她的灵魂她的内心早就被他磋磨得不成样子。他想用囚禁来磨掉她的刺,用物质来软化她的壳,可是她的刺长在骨头里,苻铮是没办法磨光的。
次日两人便又要出发北上,毕竟是去历城求学,有时间限制,不好耽搁过久。那一金终究没有拿去还给熊安泰。医馆堂主念在同郑德厚老先生的私交,以及对颜珏的赏识,也资助了一些路费,两人走到历城应该是无碍了。
三日后两人出了临淮郡、又一路步行,终于赶在九月初抵达历城。却也到了分别的时候。
颜珏本想再送谢灿一程,再往北前往沧州就要经过齐魏边境,如今齐国和魏国的局势倒也不算是剑拔弩张,可是一个女孩子独自前往异国终究是让他有些不太放心。幸而因为在高邮县时候医馆堂主的方子,她身上的鸩毒已经调养得不错,而肩膀上的伤也好了大半,如今右手已经可以做一些不需要太用大力的动作了。
然而张量子极为不尽人情。
张家的医馆在历城城郊一座小山头上,山不高可是环境极为清幽舒适,还设立了山门,谢灿没有推荐信,根本无从上山,在山脚等了颜珏半日下来,颜珏却对她说,张量子实在是不愿让他再北上了。
原来两人因为在齐国境内无法租车,一路步行就已经耽搁了时间,现在颜珏无论如何,都无法走了。
“算了,这几月来也多亏了你的照顾,否则以我的病体,恐怕早就死在路上,都不能走到历城那么北的地方。”谢灿虽然觉得失望,可是颜珏毕竟和她非情非故,能带她这么一程,已经是仁至义尽。
颜珏从怀中掏出剩下的一些银两钱币,递给谢灿:“我已经上山报道,按张先生的规矩,实在是无法随便出来了,这些钱你先收着,或许历城总有心善的人肯送你前去沧州。”
谢灿接过道谢。
颜珏笑笑:“原想同你在山下吃一顿饭,小叙一会儿再分手的,然而先生本来就恼恨我来迟了,实在是不敢再去触他霉头,我们就此别过吧?”
“一路上倒是我连累了你。”谢灿有些尴尬,没想到张量子的规矩竟然如此得严苛,颜珏才刚上山,就没有自由了。
“你多保重。”颜珏叹了一口气,“此次分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了。”
谢灿摇摇头,她离开母国,远走北魏,自己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回到钱唐去。更谈何同颜珏再次见面?一路上颜珏对她悉心照料、无微不至,若说离开颜珏没有丝毫动容,绝无可能。
她上前一步,想了想,伸出手去,轻轻抱了抱他。
颜珏一愣,路上虽然为了躲避追查,他时而谎称她是他的新婚妻子,时而又谎称是自己的远房亲戚,肢体接触也不在少数,可是她主动上前来抱他,却也当真是头一回了。
如今她的右手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他捏了捏她的肩膀,说:“好了,日后自己小心,不要再受这样重的伤了。”
谢灿点了点头,将眼泪憋在眼睛里头。
在齐国的土地上再如何伤感都不能轻易落泪的。
她将颜珏给她的钱物收好,决然转身下山。
陪同颜珏下来的是一个魏国来的学生,张量子山上的规矩极为严格,颜珏上了山入了籍便是张氏的弟子,不得随意下山,送别谢灿,也得有人陪着,在山门口小叙一阵就得回去,受命陪同颜珏下来的正是这个魏国学生。
他看着谢灿下山脚程极快,可是方才二人依依惜别的样子又不像是萍水相逢,总觉得哪里不对。
魏人性格直接,他便问道:“方才那位是你的谁?不留在历城么?不过留在历城也没什么用处,师尊不会让你随意下山见旁人的。”
颜珏看了他一眼,叹气道:“她么?是家乡一个远亲,此去沧州和我正好有一段同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