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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乍显锋芒(1 / 1)

()一

十二月中旬,也就是吴雁南和语文组的老师们带领学生去一中参加完作文竞赛之后,一中、二中和西湖中学的三校联考举行了。三个学校的学生全部打乱考试,老师也互有调配,基本上是一个班三十个学生,三个学校每个学校派一名老师监考。从三校的校长到老师到学生,要进行一次历年来不成规矩的大比拼了。据说这一次考试的成绩和高考成绩基本上是持平的,所以各校在进入高三阶段就特别重视这场考试。所有与高三有关的人都峁足了劲,像对待高考一样抖擞着精神,弄得许多班主任都舍不得让考试了,希望就保持这种状态到高考多好,生怕试一考完,大家便会像失去压力的弹簧一样松懈了。

其实这也不必担心,有经验的老师都知道每一次考试积极的一面,比如考得好的学生会对高考信心陡增,考得不好的同学会暗中和自己较劲,做个卧薪尝胆的有心人。至于考得特差的同学也更无所谓,因为他们本来就差嘛,考不考试于他们有什么关系?

三天考试结束后,阅卷工作在一中展开,大家度过了整整一天时间,才在天黑的时候回到家里,接下来便是等待考试结果的公布。

其实很多人的心里早已经有了八**九的了,因为人是活的,试卷装订得再紧用笔或其他什么的条状物也能挑得开,也不是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当一中校长以本次考试负责人之一的身份要求大家把三校试卷全部分开的时候,实际上许多老师都开始在算自己班学生的平均分了,只是其他人和其他学校的还来不及一一去打听,所以得等到明天或者后天从教导处拿分数册。

吴雁南到家的时候,梅思月还没做饭,一个人坐在床上,也没开电视,灯光照在脸上,脸白白的。

“宝贝,我回来了。”吴雁南夸张着声调说,仿佛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正走进劳苦大众要发表演讲似的。

“来,歇歇吧,晚上有没有晚自习?”梅思月看着丈夫,笑着问,但笑容立即又敛了起来,不象是生气,倒象有什么心事。

“没有啊,你忘了?我星期一星期三有自习,今天是星期四啊,批了一天试卷,我就直接回来了,陪陪我的宝贝们。”

“宝贝,你多幸福啊,爸爸批改试卷还想着你呢。”梅思月听丈夫提起孩子,又笑了,这回是发自内心的了。

吴雁南脱掉外衣,坐到妻子身边,搂过她的肩膀:“来,我看看,这是灯光照的呢,还是我看得眼花了呢,还是本来就是这样呢?”

“什么呀?”梅思月听丈夫卖着关子,着急地问。

“没什么,人家都说十月怀胎娘受罪,不过我觉得你好象越来越漂亮了。”

“是嘛,你也这样看?”

“是呀,我再看看,是变得更漂亮了。”吴雁南扳过妻子的脸,又上下左右地看了一整遍,还在妻子的小脸上吻了十几下。

“姨妈刚才在这,才回去,她也这样说呢,她还说——”

“还说什么?”

“她说,女孩打扮娘。”梅思月把重音放在打扮上,语气却很急促。

“什么意思?”

“就是说怀孕时变得越来越漂亮,怀的就肯定是女孩。”

“有这种说法?”

“是。”

“女孩——”吴雁南有些犹豫了,他还没认真想过这件事呢。

“不过,据说三个多月就可以用B超照出性别来了,我们去叫姑夫查查吧。”

“查查?”吴雁南象是思维不在自己脑中似的嘀咕了一句。

“是呀,你们家就你一个儿子,现在我们只能生一胎,要是女孩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吴雁南放开妻子的肩膀,定定地望着梅思月问。

“我就把她打——”

“嘘——”吴雁南一下跳起来,把左手朝梅思月的嘴上一放,右手压着噘起的嘴唇发出了声音。

“怎么?你不是这样想的吗?”梅思月很灿烂地笑了起来。

“你讲的倒是实情,为了我们家几代单传的香火,我是得生个儿子啊。”

“哦。”梅思月刚刚灿烂的脸又灰白地暗淡了下去。

“这样吧,我们先不说这件事,你也不知是男是女呢,我们先做饭吃好吗?”

“好的,我这就下去。”

“不,我去做吧,让我琢磨琢磨,这真是一件大事呢。”

第二天一到学校,就有人给吴雁南传喜讯了,说他的高三(3)班,语文平均分第一,比一中的第一名还高。吴雁南又高兴又怀疑,赶快跑到教导处。尹立原正在整理分数册,听到咚咚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吴雁南,就说:“吴老师,语文组老师都在找你请客呢?”

“为什么?”吴雁南问,心里当然希望自己这是在明知故问。

“你班语文考得最好。”

“光语文考得好又有什么用?”

“班级总分本校全年级第二。”

“真的?尹主任,可别开我玩笑啊。”

“没有,你们班现在还有一个对手。”

“哪一个,程宏图老师班吧?”

“不,他们班第三,许美红老师班考得最好,不过你们之间的差距已经缩得很小了。”

这会儿吴雁南悬着的心落地了,凑到尹立原身边,把分数册子领了一张在手里看了个够,直到别的老师来把他挤走,还有个老师说:“吴雁南,你们班考得这么好,还看别人的干嘛?”

是呀,我还在这看这看那的干嘛呢,吴雁南边想边退出了教导处,上四楼了。但其实,他记在脑中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个“第二”一个“第一”最清晰,象广告牌上的艺术字一样,在他恍恍惚惚的眼前来来回回地直晃悠。当然,他的好朋友周思前的文科班他不可能不关注一下的,还好,也是一次月考比一次好,这回是六个文科班中的第三名,语文单科是第二名。

他进了他那鸠占的鹊巢体育组,周思前已在办公了,见他进来,停下了手里的事情。

“雁南,你考得不错啊。”

“哪里哪里,彼此彼此。”吴雁南没能控制住内心的喜悦,谦虚的话里体现不出一丁点的谦虚来。

“你的冲劲比我更猛啊,小心有人骂你出风头啊。”周思前笑着说。

“能出风头才好呢,争取高考来他个小秃脱帽子——头一名(明)!”

“说得好,兄弟,这才是篮球场上的的吴雁南嘛,要赢就赢第一!”周思前伸出手来,和吴雁南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校领导很看重这次考试的啊,不信你看,开会的时候一定会提名表扬呢。”周思前又说。

“谢谢,思前,你是‘老’教师,平时多亏你指点帮忙呢。”

“哪里话,咱兄弟共同进步。”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为彼此的不谦虚,也为内心的欣喜。

但生活往往就是这样,别人能见到你的喜见不到你的忧,自己恰恰相反,总是只见自己的忧,喜在心头难得长时间停留。吴雁南自从知道这次三校联考的结果之后,和周思前高兴了没有多久,就把这一页往过掀了。昨晚上梅思月的话开始在他耳边、心里绕来绊去了,这不,刚刚的喜讯一过,他又愁了起来。他心烦意乱地下了楼,到了语文组办公室的窗前,看见就王子俊一个坐在办公桌前,他就进去了。

“雁南,听说你考得不错啊,怎么打不起精神啊?”王子俊笑着问道。

“子俊,别逗了,我有一件事,你得帮着拿拿主意。”吴雁南说。

“你说吧,什么事?”

“思月她怀孕三四个月了。”吴雁南犹豫着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

“好事啊,你要当爸爸了,人们都说当了爸爸以后,男人才会真正成熟呢,你要成熟了啊。”王子俊也为老同学高兴起来。

“哦。”

“你要把她重点保护好呀,她还在上班吗?”王子俊问。

“在上。”吴雁南不好意思地说。

“幼儿园吵得太厉害了。”

“是,我想下半年不让她去了。”其实这倒是实话,因为梅思月的预产期在明年六七月份,开过年也就只有四五个月了,为了一个月四百元钱,一来犯不着去受罪,二来在好多亲友那儿恐怕也会遭误解和白眼。好在吴雁南今年带了班主任,日子还能凑合得过去。

“那也行,去医院检查了吗,看看胎位正不正,我儿子出生前检查过好两回呢。”

“我就是为这个让你出主意的。”吴雁南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怎么?”王子俊糊涂了。

“据说B超一照就知道性别的。”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生个男孩?”刘霞叫道。

“我?”吴雁南觉得难为情了,有点后悔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我知道,你肯定无所谓,但对你父母不好交代,再怎么说他们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生个男孩也好传宗接代啊。”

“就是这样啊。”吴雁南感动极了,觉得还是老朋友理解自己。

“邹如涛你还记得吗?”王子俊先没说自己的观点。

“怎么?”

“他生了个女儿,听说他父亲三天没吃一口饭。”

“不会吧。”

“不过,第四天吃饭了,哈哈,知道为什么吗?”

“饿得受不了了呗!”

“只说对一半,更主要的是,他看到自己的孙女,也喜欢上了。”

“那是,又多了一辈人嘛。”

“就是这个理儿。”

“我知道了。”听到这里,吴雁南觉得轻松了许多。

心情轻松了些的吴雁南,先进语文组办公室把分好的联考语文试卷拿上,到四楼办公室里抄下一份备份分数。让他惊喜的是,上次罚抄作文的几个同学,这次150分的试卷都考了及格分90分以上。林子豪还考了个98,不简单啊,他笑了笑,决定要在这里再做做文章了。

晚自习,他进了教室,学生先是愣了愣,继而兴奋起来。吴雁南明白,一二年级的时候,韩小满对学生太严厉苛刻了,用有些学生给他说的话来讲就是有点“法西斯”了,吴雁南就采用那种和风细雨式的教育方法。这对受过高压的学生来说,正是一种安慰和解脱,从和这位新“老班”几个月打交道的过程中,渐渐喜欢他了。何况班级的名次从以前饱受压抑的谷底,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所以一见他进来,都有些兴奋得不能自已,还有几个调皮点的学生叫起了口号:“第一名万岁!高三(3)万岁!”

看来学生的小道消息还是满灵的,吴雁南适时地把两个巴掌抬起来,随即,教室里掌声响成一片了,是一种胜利的庆祝,吴雁南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任由激动的泪水润湿了眼眶。看来,再说什么也是多余,大家自己已经感染了自己。等教室重新安静下来之后,吴雁南说:“成功贵在保持,坚持就是胜利,希望大家高考也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以后走上社会,可以自豪地说我是毕业于西湖中学高三(3)班的!”

掌声再一次响起来。

“这里,我想先表扬一下我们的林子豪同学。”吴雁南等掌声停下之后望着林子豪说。

大家唰地把目光望向了林子豪,林子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里不停地转着圆珠笔。

“林子豪同学这次考试在我们班是第三名,语文得了98分,虽然和我们班最高的132分还有差距,但已经很了不起了,有的同学也许会问,是不是抄作文抄出的成绩呢?”吴雁南停顿了一下。

同学们笑了。

“我的回答:正是。”

同学们笑得更大声了。

“大家可以看看,林子豪同学在卷面和书写上取得了多么大的进步,这一次,他的作文得了48分。其实他的写作能力是很棒的,以前之所以得不到高分,不能说和他的书写没有关系。这次大家课下可以看看他的书写,大方多了,且非常干净,所以金子闪了光,明珠没有投暗啊。”

同学们啧啧称赞的声音已经连成一片了。

“林子豪同学,要不要和大家说点什么感受?”吴雁南弯下腰问坐在讲台旁边的林子豪。

林子豪只好站起来,这个平时对迟到都无所谓的家伙竟真的不好意思起来,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急得他的同桌直碰他胳膊。毕竟是高三了,看今晚班里这热情高涨的局面,林子豪知道不说点什么肯定是说不过去的了,下课可能还会被同学取笑。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把头猛一下抬起来,先望了全班同学一眼,同学们就不说话了,他又把眼光停在吴雁南脸上,用有点喊叫的架势一字一字顿地大声说道:

“谢——谢——吴——老——师——”

“好……”同学们叫道。

吴雁南抿着嘴笑了,是一种欣慰至极的笑,他多么希望这笑能持续到明年高考以后啊。

风凉爽爽的,心暖洋洋的,仿佛今天晚上,收获的只有快乐。吴雁南下晚自习后,飞快地蹬着自行车,他要把这些快乐成倍地传给家中等他归来的人儿。

梅思月听了丈夫关于联考的事情,自然非常高兴。但更让她高兴的事情还在后头,因为他分明听见丈夫说:“宝贝,我想过了,生男生女都一样,我们不去做B超,好吗?”

梅思月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何尝不是她自怀孕那一天就想对丈夫讲的话啊,男孩女孩都将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都是她的心肝宝贝,是她的生命,她怎么舍得是女孩就——可是为了丈夫,如果他让她那样做,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尽管她的心里会掉下伤痛的血滴。

“我们不做B超,儿子女儿我们都要,好吗?你没听我说徐老给打的卦吗,我是‘先花后果命中招’呢,宝贝,如果是‘花’更好,你只管把她生下来,往后‘果’也一定会有的。”吴雁南见妻子不说话,只傻乎乎地望着他,就又说了一遍。

梅思月明白了,这真是丈夫在给她说她最渴望听的话呢,她的眼泪刷地就成行成串地往下淌了。

“宝贝,你怎么啦?”吴雁南倒慌了手脚。

梅思月扑过来,拦腰抱住了亲爱的丈夫,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嘴里呢喃着说:“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星期一下午第三节课的全校教职工例会上,申建文通报了联考的情况,说形势并不乐观,和一中还存在很大的距离。这次考得好的学科也不能骄傲,因为不过是矮子里的将军。考得差的班级与学科老师,更要痛定思痛,不能把这样不光彩的事情持续到高考以后,那时就不只是面子的问题了。

矮子里选将军,那终究也是个矮子,申建文非但没象周思前说的那样提名表扬有关同志,而且还给这些考得好的老师定了性。这更激起了吴雁南的斗志,他想,是呀,考个学科第一名算得了什么,班级总分又不是第一,又不是高考!有本事的,高考考场上见!

激动了一番之后,他从郑直校长的报告中,听到了另一件让所有借调教师想入非非的事情。

郑直说,一年一度的职称评定工作即将开始了,请需要评中级高级职称的老师准备好材料。高级的名额有限,大家要注意竞争;中级名额虽然有多余的,但材料不能疏漏。

中级职称名额有剩余?多好的消息啊!要知道,学校来的大部分都是教院毕业生,真正入西湖中学编制的人并不多,就算有些个应届本科生,象刘正良、韩小满、魏天寒他们,也还都不够评中一的资格。所以从去年开始,中一名额就有了富余,只是去年郑直没在会上说出多余之类的字眼,大家当时不得而知,等了解了真相,评审工作早已过了,所以去年西湖中学白白浪费了七八个名额。今年也有多余的,并且比去年还要多,大家又知道得这么早,嘿!

散会后,三年来的二十几个借调教师,除徐光文外,几乎不约而同地涌进了语文组办公室。

“浪费也是白浪费,不如我们一起去找韦校长吧。”冯长伟说。

“韦校长不管这事,找他也是白找,他还是要往分管校长那儿推。”薛大勇说。

“那就找郑校长和申校长就是了。”李爱华说。

“走,走。”何书章和江远明做出要出门的样子。

“都去不好吧。”石德厚说。

“是呀,有点象打疯狗了,你们不记得前年应界本科生闹县委的事,我们难道也要担个闹校长的罪名吗?”薛大勇说。

“哈哈——”大家于此非常时期却也被薛大勇逗得不能不笑了。

“那就派代表吧。”吴雁南说。

“正好,吴雁南开口了,你去找你老师。”薛大勇说。

“我——”

“非你莫属。”大家都说。

“好,我去,反正不就是一句话吗,不过平时你们谁碰上他,也要吹吹风啊。”吴雁南答应了。

“郑校长那儿,小江去,行不行?”薛大勇望着江远明,他俨然已成了乱世之时诸葛亮式的指挥家。

“不行不行,”江远明摇着手说,“我这么不争气,他早对我有意见了,我去说不定把好事都能搅成坏事呢。”

是呀,江远明,连高三都没升上的老师,能有资格和堂堂校长大人谈条件吗?

“唉,我看,你也别推这个推那个了,就你去得了。”石德厚对薛大勇说。

“对对,平时搞文体工作,你总是和郑校长在一起,你去吧。”众人恍然大悟似的说,薛大勇也知道民意难违,就答应了。

然后,吴雁南和薛大勇分头行动了,丢下一群还在叽叽喳喳议论着的同病相怜的人们,去找他们的谈判对象去了。

申建文不知道是还没走呢,还是从家刚来,反正这个身材矮小精神矍烁的老头儿,总是没一点空闲的时间。他就坐在办公室里,鼻梁上架着老花眼镜,听到外面走进来的脚步声,半天才抬起头,就看见了吴雁南堆满笑容的脸。

“申老师,你吃过了吗?”

“还没呢,吴雁南,你有什么事,你坐。”

吴雁南在一边的长椅上坐下了,思忖着一个恰当的开头。虽然他一时还没想得特别周全,但他暗暗提醒着自己,一定要沉着冷静。

“你干得不错。”申建文见他的学生不说话,就自顾自地先说起来,本来他知道,他这个学生就是语言不多,所以也不急着去问。

“什么?”吴雁南抬起头,目光有些惊恐。

“这次联考啊。”

“哦,”吴雁南吐了口气说,“谢谢您。”

“不过你要把精力都放在教学上啊。”

“好的,我会的,申老师,我想问你一件事。”吴雁南终于开口向尊敬的校长大人提要求了。

“什么事,你说。”申建文放下了手中的笔,摘下老花镜,望着吴雁南。

“学校中级职称有不少多余的名额,是吧?”

“是啊,多十来个呢。”

“那——能不能把这些名额给——我们?”

“这个——”

“反正浪费也可惜了,我们又都到了评中一的条件,乡下中学历来名额不够,有些老师都耽误好几年了呢。”吴雁南见申建文有些犹豫,刚刚决定保持的沉着冷静一下就飞得远远的了。

“我知道了,这样吧,我和其他校领导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呀,韦校长又不管这事,郑校长已答应了。”吴雁南自己也没想到,没根据的话竟然从自己嘴里脱口而出了。

“郑校长答应了?”申建文意味深长地笑了。

“申老师,你看我们这十几个人,哦,还有去年今年来的,在西湖中学工作也算是尽心尽力吧?”

“可是,就算我们同意,还得看教育局那边的意思呢。”

“教育局还管这些,我听说年年都有人从教育局直接搞名额参评呢。”

“这是两码事,有些事急不得,吴雁南,你能代表大家来,我当然要给你个回话,我们一定替你们考虑。”

“好,那谢谢您,申老师。”吴雁南站起来说。

“好,你平时要多钻研业务,校刊质量也要不断提高才行,你去吧。”

吴雁南下了楼,就看到有几个人小偷似的躲在暗地里,他才知道,天已经黑了。那躲着的几个人见吴雁南了楼,就赶忙涌过来。

“怎么样?”原来是江远明他们。

“到办公室说吧,薛大勇回来了吗?”吴雁南问。

“早回来了。”

“他怎么说?”

“郑校长要和其他校领导商量商量,再听听教育局的意见,你呢?”

“一个样,那我就不回去专门禀报了。”

西湖中学这群借调来的园丁的愿望终于还是落了空。这倒不能埋怨校领导们,听说他们也为此事专门研究了,并报了教育局,只是没有被批准。无论详情如何,不管结局怎样,他们重视了过程,我们就不该再去埋怨。而这群园丁们平时教学任务那么紧,也无暇为一件事在那儿纠缠,纵使这是一件关乎他们一生的事情。毕竟,搬起石头是砸不了天的,只好再等待。

天气一日日地冷了,人们的身上都里三层外三层的穿得厚厚的御寒。梅思月也穿了几层线衣,把凸起的肚子绷得圆圆的,穿袄子就不能扣扣子,穿孕妇装显得太单薄。吴雁南几次三番让她去买一件胖胖长长的羽绒大衣回来穿,她还没有肯。吴雁南知道,她一来是舍不得,二来是不想把那点儿老本都花掉。要是有圣诞老人在平安夜给妻子的袜子里塞进几张红一百的钞票,看她买不买?兴许比谁往服装店跑得都快!毕竟她是其次,肚里的孩子可冻不得的啊!

幸好吴雁南领了上个月的工资。圣诞节那天,他先给了陈日一百元钱,算是圣诞礼物。然后,他上了大街。其时正是下午,风从北方呼啸着席卷了县城的大街小巷,吴雁南穿着旧袄子,觉得有些冷,再想想妻子,更觉得有进一次服装店的必要了。

他径直走进服装超市里,他知道这里才是他这个等级人物光顾的地方,没必要在专卖店里瞎转悠。他很容易就挑了一件红色的羽绒大衣,一百一十八,“要要发”,多吉利的数字啊!吴雁南看着服务员打了包,又去收银台付了款,走出超市,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又被118烧得头直热,就冲进体彩中心。他好久没买彩票了,对,再为热爱的体育事业作点贡献,给自己的圣诞节留一个希望吧。

吴雁南回到家里,天阴沉沉的,一副要下雪下雨的样子。寒流之后,要进入绝对地道的数九寒天了吧。瞧,吴雁南这件羽绒大衣买得多及时啊。

刚进屋,吴雁南就闻到了一股肉菜的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寒冷便不见了踪影。家,永远是最温暖的地方,无论这个家有多么富有或者贫穷,只要能见到心爱的人的微笑的脸庞,一切烦恼和委屈都会暂时丢在一边的。人啊,有时候对生活的要求是多么简单!

“宝贝,你做什么好吃的了?”吴雁南进了厨房,从后面摸着妻子的肚子说。

“我炖了一只母鸡,我们一家三口要好好补补呢。”

“哦,今天圣诞节,好日子呀!”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总能成。”梅思月唱了一嗓子,又说,“我领了工资,就想给你补补。”

“这样啊,宝贝,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吴雁南盖上锅盖,把梅思月从厨房里拉出来,进了客厅。

“什么?”梅思月笑着问。

“来,你试试,看你老公的眼光怎么样?”吴雁南把大衣从袋子里拽出来,披在梅思月身上。

太棒了!不大不小,穿在妻子的身上,雍容华贵。

“红色是不是太——”梅思月脸笑得跟大衣一个颜色了,高兴地说。

“你本来就应该是个贵妇人,等我有钱了,好好打扮你。”

“谢谢你啊,老公,我也有一样礼物送给你,你猜猜是什么?”

“我怎么能猜得到啊?”

“你能猜得到,你一猜就猜得到的。”梅思月摇着丈夫的手,鼓励着丈夫。

“你不会给我也买了羽绒服吧?”

“我就知道你是天底下最聪明的男人!”梅思月高兴地在丈夫脸上亲了一口,就挺着肚子上了楼,吴雁南也跟了上去。

正是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迎着窗外的光线,晶莹透亮的。

“来试试。”梅思月举着衣服号召着发了呆的男人。

“肯定合适的!”吴雁南边说边套上了袄子,夫妻俩都穿了新衣服,互相望着对方,幸幸福福地笑着,四行热泪同时涌了出来。

“走,老公,喝鸡汤去。”梅思月拉起丈夫的手,还没忘拍拍肚子里的孩子。

吃饭的时候,梅思月又告诉了丈夫另外一件事,她说她想办教师资格证。

“我也听说,今年凭有效证件就可以办了。你先办个幼师的吧,明年春天据说还有一次,到时候我也办一个高中的。有了教师资格证,就象有了一张身份证,走遍天下都不怕。”吴雁南说。

晚上,夫妻俩准备好了梅思月的证件,身份证、学历证、普通话测试证什么的,又亲亲热热地说了半夜话,直说到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相拥着睡着了。

说放假就放假了,腊月二十八,吴雁南带着挺着大肚子的梅思月回到了石河老家。

父母自然很高兴,早把那一间瓦房收拾得纤尘不染,梅思月结婚时的被子也被铺在了木板床上。姐姐们都来看怀了宝宝的弟媳妇,欢欢乐乐地挤了一满屋。大家自然都不空手,带鸡带鸭带猪蹄的,放了一大堆。

大家正高高兴兴地说着话,外面来了一个少年,怯怯地问:“吴老师回来了吗?”

是陈日,他的住处和吴雁南家相隔不远,这会儿一定知道西湖中学补课结束,吴老师回来过春节了,就跑来问题目的吧。

“你进来呀。”吴雁南向大家介绍过这个学生之后,对陈日说。

但陈日不进屋,把一个化肥袋子放在廊檐下,那袋子里面有活物直扑腾。吴雁南只好走出来问:“你这是什么?”

“两只鸡,我妈叫我送给你的。”

“陈日,你别这样,你听我说——”吴雁南提起口袋要往陈日手里塞。

陈日却挣脱老师的手,转身跑了。

吴雁南没有追出去,只把袋子放到廊檐下,和姐姐们一起吃过午饭,便问父亲:“陈日家是不是还住那儿?”

“是啊,他能搬哪儿去,你到他们村子,只管到最破的草房找人就行了。”

“嗯,那我去了。”

“说话要注意方式,别伤了人家母子们。”

吴雁南听完父亲的教诲,便提上陈日丢下的袋子,上路了。农村这些年的变化是很大啊,到外都是楼房,中间夹着一些平房和较矮的房子,已经够寒碜的了,竟然还有一座打眼的草房,结构比自己家的“草接瓦”更纯粹,吴雁南没有犹豫就进了门。

娘四个围坐在一张旧桌子周围的旧条凳上,每人面前一只大海碗,桌子中间放一只半大的盆,里面盛着半盆青菜。看样子,一家人刚刚开始吃饭。

“吴老师。”陈日先叫出了声,不由地站了起来,其余娘三个都惊奇地看着他,也慢慢地站起来。

“你们吃饭吧。”吴雁南摆着手说,把袋子轻轻地放在地上。

“吴老师,你这是——”陈日母亲说。

“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家还有好多只鸡呢?”

“就这两只。”最小孩子叫着说。

“下不下蛋呢?”

“下。”

“那我可就不敢要了,陈日会算帐,一个鸡蛋一只鸡,鸡又生蛋蛋又生鸡,我怕收的礼物太重了。”

“吴老师,我——”陈日说不出话,眼泪不听使唤地往下淌。

“陈日都哭了,吴老师,你就收下吧。”陈日母亲说。

“不行啊,提来提去的多不方便。这样吧,你们一定要怎么样,就让陈日记着,等陈日考上大家挣到钱了,送好多只鸡来我都要。”

“谁让我们家这么穷呢。”陈日母亲难过地说。

“会好起来的,陈日爸回来了,叫他去我们家坐坐,我想和他聊聊。”

“我爸过年不回来,在上海看工地,一天五十块钱……”最小的孩子又说。

“别难过,兄弟几个长大了,就会好起来的。”吴雁南安慰着一家人,然后便离开了,一家人还没吃完饭呢。

见吴雁南回来,姐姐们又闲聊了一会,就陆续走了,家里渐渐清静起来。梅思月身子重,有点困,便撒着娇要丈夫哄她睡一觉。吴雁南说:“你以为是在城关啊,爸爸妈妈看着多不好。”

“你来,我有话对你说。”梅思月硬是把吴雁南拉进了里屋。

“什么,说吧。”

“你送东西刚走,大姐就跟我谈起了孩子的事情。”

“这正常啊,她做大姑的关心着呢。”

“可她问我们打算要男孩还是女孩,我猜想是不是爸妈派她来打探的。”

“有可能,你怎么说?”

“我说,想要个男孩。她就说你们查过了?是男孩好啊,爸妈就弟弟这一个儿子啊。”

“那你怎么接话呢?”

“我嗯嗯啊啊了一会,好在她也没细问。你说怎么办?”

“再看看吧,爸妈那我找机会跟他们说。”

但是,怎么说呢,这可能是这个年节里最让吴雁南难心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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