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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七月。六级考试和各科期末考试终于陆陆续续地结束了。
虽然从一开学就在准备六级考试，但是因为最近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所以，我也没有报太大的期望能够一次通过。
不过让人心里觉得轻松的是，考完试就要放暑假了。
放暑假，千山应该过来吧？
他说过的，只要有时间，就会过来。
我收拾着这学期的书本，想把它们装进箱子。老大他们去买回家的火车票了。我家离这个城市比较近，所以无需坐火车。
电话响了。
我连忙扔下手中的书，去接电话。
那端，是一个温柔的声音：“程暮雪在吗？”
这个声音似曾相识，我却无法记起它的主人到底是谁。于是迟疑着，该不该开口。
“我是李婷婷。聊聊好吗？”
“哦，你好。”
“出来吧，我在你们学校门口呢。”她不容我拒绝，便挂掉了电话。
我握着话筒愣住了。
来到学校门口，意外地只看到她一个人的身影，不由四处张望了一圈，然后问她：“那个，你不是和苏迟一起的吗？”
她皱着眉头，睁着那双大大的眼睛，问：“为什么我要和他在一起？”
“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我们吵架了。”她无辜地看着我。
我疑惑地看着她，心想，如果不是为了那个什么校园歌手大赛的事，大概会和千山有关吧。
她晃了晃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的脑袋，眨了眨眼睛，然后出乎我意外地伸出手来，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可以叫你小雪吗？”
被她轻轻的动作触了一下，就像羽毛轻轻划过我的心脏，我不知不觉放低了声音，问：“到底什么事？”
她吐了吐舌头：“那天我对你不太礼貌，不好意思哦。主要是因为看到千山，觉很生气。”
我的心一沉，果然，和千山有关呢。
“后来我回去想了想，觉得应该跟你道歉——毕竟，你没有错呀，错的是他而已。”
“错的是他？”我意外地看着婷婷。
“是呀，他应该乖乖呆在长沙，和陈悦在一起啊。”
“为什么？”我不自觉地咬了咬唇。
“当然是因为，他们应该在一起啊。”
我再一次咬了咬嘴唇，才控制住自己想再问一个为什么的冲动。我只是看着她。
“我以前都叫他哥哥的。”她想了想，然后慢慢地说，“一进高中，我就和他同桌，可能是因为都是家庭不幸福的孩子吧，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千山像哥哥那样疼我，我也像妹妹一样关心他，那时候，他就像我唯一的亲人。我甚至还介绍陈悦给他认识，对了，陈悦是我表姐。我还想过让他当我的表姐夫呢。可是高三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大家闹得很不愉快……”她好像陷入了回忆当中，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哀伤，半天没有说话。
婷婷的声音：高三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大家闹得很不愉快……
陈悦的声音：“他高中时曾离家出走，想必也对你说过吧？不过我猜，你一定不知道原因——”
“高三时，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句在我心里徘徊已久的话脱口而出，因为知道下面要听到的，可能是我迟迟不想面对的事情，于是，我将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那年，他十七岁，我十六岁吧。那时候老师和同学看我们关系好，还以为我们在谈恋爱呢，同学老取笑我，老师也找他谈话——那个老师，我们新来的班主任，是个年轻的男人，长得很帅，是我们班女生的梦中情人呢，他叫徐洋，听说是华师毕业的呢。
“为了遏制我俩‘早恋’的苗头，徐洋可是费尽了心思。他成天把千山叫到他办公室，有时候还带他回自己的单身宿舍——那时候，谁能想到那些啊。都觉得这个班主任真负责呢，我还在暗地里偷笑，心想这算哪门子的早恋啊，他抓错对象了还不知道呢。
“结果呢，这样过了一个月，有一天千山跟我说，他和徐洋成了好朋友了。我取笑他，立场怎么这么不坚定，怎么就被敌人的糖衣炮弹给迷惑了？他说，徐洋挺厉害的，高中毕业就没找家里要过一分钱，学习又好，还会弹好多校园民谣。看着他两眼放光的样子，我说，那你向他学习吧。他乐呵呵地走了。
“想起来，这是我最后一次好好和他说话呢。以前每次放学，他都会送我回家，因为我家住得偏，不安全。他担心我，每天5点半准时骑着自行车在学校门口等我。可不知道哪天开始，他也不送我了，说是放学后要跟徐洋学弹吉他呢。我也没太在意。倒是陈悦问起，说怎么千山怎么老不来我家了。我说他忙，和咱们班主任培养感情呢。陈悦问，两个男的，培养什么啊？我一愣，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于是当时就和陈悦一起飞奔到学校，教室没人，我们就去徐洋的宿舍。当时门虚掩着，里面没声音，我以为没人，于是推开门，想进去看看。结果……结果我看到俩人搂在一块。我立马冲过去，狠狠拉过千山，也顾不得徐洋是班主任了，用气极了的声音骂他‘下流’。当时我也没仔细看千山的脸色，我一厢情愿地以为，肯定是徐洋的问题，快三十的人了还不结婚，这不是有问题吗！我骂着骂着就哭了，那时觉得特别伤心，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在我面前发生。徐洋很平静地看着我，只说了一句话，对不起，这不是你能理解的。千山扔下我，脸色很不好地走了。陈悦站在门口，都傻了。我一路拉着陈悦，哭着回家的。我一边哭一边说，我哥不要我了……
“第二天，我也是因为心里堵得太难受了，把这事情告诉了班上一个女生，忘了那女生是有名的大嘴巴。结果不出两天，全校的人都知道了。大家议论纷纷，绘声绘色，都好像亲眼看见似的。我真后悔啊，这样一来，千山在学校的名声，不是都完了吗？我去找徐洋，谁知道他已经被学校辞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在同一天，千山也离家出走了！
“两个月后，千山回来了。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和我说笑，把课桌从我身边搬走了，一个人坐在了角落。紧接着，就是高考，高考一结束，他就没再来学校。打他家里电话，也没人接。
“拿到通知书的时候，我想要去看他，因为以前我们说过的，要填到一个城市，彼此照顾。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肯定是不可能了吧？尽管如此，还是想去看看他，向他道歉……去了他家里，就他一个人。他淡淡地对我笑，然后告诉我，他考上了长沙的一所大学。
“我当时失望极了，忍不住就哭了。他就那样看着我哭，也没有劝我。过了许久，我沙哑着嗓子问，是不是去找徐洋了？我多希望他回答不是，可他竟然点了点头。我继续问，你不是真的喜欢他吧？他沉默了一会，仍然点了点头，然后就背过身去，不再看我……”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亮亮的在闪烁。
虽然早就有隐隐的感觉和深深的不安，但是从婷婷的口中如此完整而又清晰地得知整个事情，我的心里还是被压得紧紧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千山，你不是说，要将高中时候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的吗？为什么这些事情，却要由别人来告诉我呢？
从心脏到神经末梢，都有一种被灼伤的感觉，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那么，后来呢？”
婷婷看着我的神色，顿了顿，说：“后来，我还是千方百计弄到了他的电话……一直想对他道歉。大一的十一，他来武汉了，那时候我爸妈刚办完协议离婚，我多想他像以前一样开导我、安慰我，可是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抱了抱我。我忽然明白过来了，我和他之间，就算道过了歉，就算理解他的选择，恐怕，也是永远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了吧。”她低了低头，又说，“上大学以后，陈悦才告诉我，她有多喜欢他，她甚至为了他放弃了去北京读书的机会，选择了和他一个学校，陪在他身边。陈悦说，不管他是什么样子的，她还是那么喜欢他。因此，我只是祝福她，希望她能够慢慢靠近他……我知道和你说这些，有点残忍，不过，这些都是事实啊。现在你问一问自己，你能像陈悦一样，坦然地接受以前的这些事情，并一如既往地和他在一起吗？”
她就站在我面前，直直地将这个问题抛过来，重重地，砸得我的胸口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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