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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因为不到吃饭的时间，偌大的餐厅里，就坐着我们两位客人。我们坐在靠街的窗边座位，光线十分充足，
抬头看着窗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阳光耀眼，7月初的天气，外面的空气中，一定弥漫着微微的燥热吧？餐厅里冷气开得很足，听得到嗡嗡的声音。
“剁椒鱼头，开胃。排骨烧苦瓜，清热。就这吧？”千山看着菜单研究了几分钟，然后征询地问我。
我点点头，只是看着他。他的眼睛很明亮，他的短发很精神，他的白色t恤很干净，散发着淡淡的香皂气味……这样的味道，真的很接近幸福的味道啊……可是为什么，那些声音总徘徊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呢？或者，我是一个太容易被人影响的人吧，在别人的目光中，走着自己的路，茫然四顾，不知道是对是错……
“想什么哪？”千山张开五指，在我面前挥来挥去。
“没。”我轻轻地说。
“还骗我，从下车后，你就一直在走神呢。”千山皱了皱眉，“有什么问题吗？”
“千山，你为什么会和你爸爸一起过来呢？”我喝了口水，问道。同时心里叹了口气，终究，我还是难以开口，问起那件事情呢……
“你终于问了啊。那天在网上和你说，你居然没反应，就觉得奇怪呢。”千山说，“我和你说过，我对她，只是陌生人的感觉。可是我爸爸，他到现在，还保存着她年轻时的一张照片。”
我茫然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觉得奇怪么？”千山苦笑了一下，“虽然在上大学之前，我和我爸爸之间的关系很淡漠，但他们很多次吵架，都是因为她。出事之后的那些日子，去酒吧扶回醉醺醺的他，在醉酒后，也总是叫着她的名字……后来，我们终于好好聊了一次，我爸爸很认真地对我道歉，他说，这么多年，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因为沉浸在二十年前的伤害中，所以固执地不肯正眼看我。离婚后，对我前所未有的关心起来。当然，这突然的关心，还是跟高三时候的那件事情有很大的关系吧……”
听到这里，我的手紧紧握住茶杯，心脏似乎也要从胸口跳出来了，不由自主地直视着他，他却停住了，若有所思地看看我。
“说下去啊。”我颤声说。
千山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也是那次才知道了很多以前的事。当然，也有可能是片面的。现在，我也把它当作一个故事说给你听吧。
女知青和大山里的小伙子结婚后，正赶上知青回城大潮，因为没有什么社会关系，女知青没能回到出生的大城市，想了一些办法，才调到吉首。小伙子也跟着上去了。
当然，在相爱的两个人心中，是绝对不会有什么想法的，但旁人就不这么看了。总有一些阴阳怪气的声音，说什么小伙子是看上了女知青的身份，才和她结婚之类……这些声音多多少少影响了两个人的感情。
小伙子不肯去女知青所在的学校做勤杂工，决心凭自己的力量找一份工作。好在他心眼灵活，且有一副好嗓子，在当地剧团谋到了一份打杂的职位，而且很快就得了机会，在领导面前露了面，得到了提拔，先是当候补，后来便渐渐在台前活跃起来，慢慢地也小有了名气，也有女演员慢慢对他另眼相看。
此时，有人在他耳边吹风，说女知青和校长走得很近，不避嫌疑，开始小伙子没当一回事，后来渐渐说得绘声绘影，小伙子不由得也开始有点疑心起来，心想自己最近常常要下乡、出外演出，确是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妻子。恰在此时，女知青怀孕了。
小伙子一半是心里存了怀疑，一半是工作忙，而且正是表现的时候，回家的时间，也少了许多。此时身边一个唱美声的演员，因为经常一起演出，和他的关系渐渐地近了起来。他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想郁闷的时候有个人聊聊天也不错。
演出任务结束，回家那天，家里没人，只有张纸条，说是去医院了。小伙子急急忙忙跑去医院，原来妻子要临盆了。
本来期待已久做父亲的喜悦，在看到校长居然亲自来医院看望女知青时，就荡然无存了，他心里堵得慌。
不知不觉中，两人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开始冷战。小伙子越发不常回家，更多地和美声演员聊天谈心，倾诉自己的苦恼，而妻子也更多地将心思放在了孩子身上——一想到校长抱着孩子逗孩子玩时看着孩子喜爱的眼神，小伙子心里就有一团怒火，甚至慢慢浮出了一丝不堪的想法。
直到一年后，小伙子在某天晚上，亲眼见到自己的妻子在校长的臂弯哭泣，战争便不可抑制地爆发了。
当然，亲子鉴定做过之后，证明小伙子事先的想法是离谱了，然而覆水难收，女知青坚决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也罢，就算身体上没有背叛，大约精神上也早就出轨了吧，毕竟人家是大学毕业的知识分子，而自己，却大字不识几个。
离婚后，小伙子带着一个孩子，很快便与那个美声演员结了婚。后来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搬了好几次家。
就这样，二十多年来，也不知道和后来的妻子吵了多少次架，闹到不可收拾，终于第二次离了婚。
千山是以一种旁观者的口吻来叙述这个故事的。
他不带任何表情地说完，忽地转身大声叫道：“服务员，我们的菜呢？怎么还不上？”
能如此平静地讲着自己亲生父母亲的故事，不是一般的冷静啊。我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一时不能接受他的置身事外。
他看看我，笑道：“我可是饿坏了啊。”
我试着将自己放在他的角度去思考，试着假使自己是一个从小被亲生母亲舍弃又被继母嫌弃的孩子……可是不行呢，我毕竟没有经历过，没有办法有那么深刻的体会。
我摇摇头。
千山有些好笑地看着我：“怎么，不赞同我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所以，我能接受他们之间的感情纠葛。可是她对我的漠不关心，却是另一回事。”千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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