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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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6日3时,明国闻香教(——附件卷一之三、甲)邪教徒悍然对我东岸陆军预备役103连发动突袭,并且占领了章丘县学我军临时战地医院以及城内各制高点,我军猝不及防......

......连部领导果断处置,在连长龙旭的英明指挥下,连部上下坚决出击,三路分兵平息榆园军邪教徒廖驴儿、苟七、祝金山诸部叛乱......

......晨5时,我勇猛的预备役103连经过苦战,将占据各个要害据点的敌人驱逐出去,并乘胜追击,直捣叛军指挥部所在。俘获大量物资和叛乱邪教徒,敌溃不成军,仓皇逃逸......

......综上,我军认为,这是一起明国邪教闻香教与满清军勾结,有预谋的、有组织的破坏我东岸陆军山东军事管理委员会在山东地区合法管制,挑战包括执委会、军部在内,由东岸陆军所管辖之各级政权的权威的战争行为......

......(略)......

【附件卷二之七、戍】

刀不入枪咒(略)

辟火诀(略)

奶奶符(略).....

————《华夏东岸共和国陆军史·远征卷》山东战纪,5.16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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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入章丘后的巷战持续了一整天,直到5月11日,茅德胜大营入城前都还发生着各类“治安事件”。龙旭不能理解这些绿营败兵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和力量支撑着他们的敌对行为。街头不断有死刑正在执行,或者等待执行,可以理解的是,这个小小的县治融入的血火和仇恨,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权力及意愿去制止...

贺奇被白舍娃还有罗佩架着路过辎重队货栈时,看见杜冲的‘黄协军’两个战士正在突刺一个被搜出来的绿营小头目,贺奇面露不屑,但扭过头朝着不安的白舍娃说:“他们这么做是没什么错,如果我们落入他们手中,这些看起来可怜的人也不会怜惜我们。叫他们见鬼去吧!既然拿起刀枪动了真章,记住!不要对你的敌人感情用事。”

傍晚开始有些闷热起来,贺奇感觉昏昏沉沉的,在驻地的大院外靠着街垒歇息着,黄军衣披在半裸的身上,显得精瘦的上身斜缠着绷带,手里拿着铅笔和本子,不知是写信还是记录着战斗总结,这是来自定远军校的新兵连教官教会他的习惯。

“你个鸟人,离我远点,真不明白你这个脏兮兮的绒布他.妈哪来的?还这么臭。”他笑骂着,用嘴撇了撇边上的饭盒,里面有一块肥的腻人的红烧肉,“你吃吗?我没有一点胃口,这东西我还真不习惯,猪肝馅饼还行,我家里人偶尔也弄,国内猪还是太少。”

“鸟人”没搭理贺奇有一茬没一茬的唠叨,用那块绒布擦着火枪。枪管,龙头,扳机,甚至肩托都擦拭的仿佛能滴出油,叼着的大半支香烟熏的他眼睛直泛泪花,突然说道:“我听说了,三排的运气真好,就死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被那些大顺土匪踩死的,剩下的也不过是些蠢死了的轻伤。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杀人就要像张排长那样杀,...不,我是在夸他,我知道他也是共济会的(代指元老),他们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隔壁的詹排长(赞帕里尼)也很服气,像老魏头那样?拼刺刀?不,我们意大利人可不爱干。”

“得了,别总在背后说老魏头的坏话,他真敢在你的屁股上开两个眼。该死的。”贺奇模仿魏德万的口气,这声音罗佩听起来显得有些无力。

‘真热啊’——贺奇粗糙的大手贴着看起来有些发紫的脸上,两眼干涩的睁不开,受伤的肩部有些发烫,随着心跳传来阵阵抽搐感,绷带似乎有异味传出,他知道不妙,在他晕过去之前,似乎听到罗佩在喊,在拍击他的脸颊,然后双眼仿佛有一道无形的薄雾把他和整个世界隔开了,飘飘忽忽的好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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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估计,目前县城的人口不足原先的三分之一,这种情况下还往黑水拉人,我恐怕...”龙旭对茅德胜的做法表示着质疑,无它,仆从军的兵源就是这些本乡本土的百姓,对于‘义军’而言,打没了建制,又无补充就意味着必定被东岸人收容去黑水金山新华夏乃至东岸本土去垦荒,都是打老了仗习惯了伸手去“拿”的,哪里这么容易把手缩回来踏踏实实种地哟。

“没什么好顾虑了的,老龙我跟你说,现在我也是挺悔不当初的,该趁着莫茗余威尚在的时候就整顿下这些个‘友军’的,没人?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河南河北江淮随便抢去。济南府这个地界的,有能力我都迁走,让‘我大清’回来也沾不着便宜。这也是邵主任和执委会的决定。”茅德胜抬手制止了龙旭继续发言,“104连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你也去准备准备吧......”

张江突然发言打断了茅德胜的“指示”:“据我所知,榆圆军那帮狗.日.的,开始拉壮丁抢东西抢人了,东西老子不在乎,一堆破烂...可青壮要是没了,老弱病残怎么办?不拉走死路一条,拉走了且不说撑不撑的住,执委会那里也交待不过去。”张江很显然还带着榆圆军对他的排造成伤害的情绪,语气忿然。

詹伯龄点上一支烟,不疾不徐地道:“杜冲走了吧?”,众人随之会意,没有正式收编的“义军”,也就这支“黄协军”战斗力尚可,他这么一走,事情就容易了。詹少尉的隐晦的话无疑打开了思路——谁拦着,一并收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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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5日,白舍娃来看贺奇时已近黄昏,远处的晚霞映红了半天。

“活着呢!”贺奇有些虚弱,但精神头很好,舔了舔因为高烧而干裂的嘴唇说道。

“你太走运了,部队凑巧刚从高家港出来没多久,有道士(即:军医)在,还有伤药的。”白舍娃认真的看着贺奇,似乎不认识他似的,“还真不是闹着玩啊,你晕了两天。要不然...对了,104连开拔了,茅连长他们往西边(济南府方向)去了,整个县城就剩下咱们了,(压低声音做了个切削的手势)要动手!...”

贺奇睁开眼睛认真道:“什么时候?”他能当上班长自然能体会出其中的含义。

“明天凌晨,具体保密,朝鲜人都不让随便走动好管住他们的嘴巴,黑大个估计也还不知道。”白舍娃端起床边的一杯水,准备要喝,看着贺奇,递了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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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看你们的了...4排这次留守没来,真没想到...”视线转向裴礼,“你那排人没缓过气,现在怕也指望不上吧?所幸茅德胜那老小子留了半个支队的黑壮丁,缴这帮孙子的械是没问题的。难就难在送回烟台,近300里地...不管了!先拿下来。都绑上让黑八旗和朝鲜人押走,派个人告诉李文长来接应......”龙旭对着地图侃侃而谈。连部鸦雀无声,只有书办刷刷地记录着会议内容,这份会议记录嗣后作为绝密封存了半个世纪,这份文件后来成为研究东岸军与远东合作伙伴产生利益冲突的标志性的(章丘)5.16事件的重要资料,不过那是更以后的事了。

5月16日,凌晨4时,魏德万短促的集合哨令惊醒了一些仍然呼呼大睡的憨头,比如二等兵李根,我们的傻伊嘎。而更多的人则是早早检查好腰间的子弹袋、引药罐、手榴弹,甚至41式铳剑都明晃晃的套进了火枪管,整装以待的。当伊嘎这些人入列之后,老魏头狠狠地瞪着他们,只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出发”。贺奇等轻伤员也在准备,他们擦拭好步枪和刺刀,收拾好子弹袋和火药罐,虽然并未完全恢复健康,但贺奇认为自己有义务保护病房区尚在养伤的同袍。他走出屋子看了下,天刚朦朦亮...

朝鲜军夫、黑人旗丁、东岸军人围着到处残垣断壁的县城如同蚂蚁般移动着,县衙是榆圆军廖驴儿部的驻地,夺权的农民总是以占据这个标志性建筑作为彰显自己权力的象征,此时传来爆豆似的枪声。各处‘义军’驻扎的坊市民房以及较大的院落都在发生着激烈的战斗,龙旭手中掌握的近300号人全都撒了出去,魏德万和张江从三面进攻县衙驻地...

“损失大么?”

“据下面的传令兵汇报,目前我连尚未出现伤亡,至于朝鲜人和黑大个共计26人。兵力对比看,廖驴儿部数量是占优势的,但是火器数量完全不够分量,火炮一门没有,这点和我军是一样的。我们的弹药也不是很多,茅老总那里走之前说过李文长会给我们运到,所以调走了一批...但是...”裴礼望着地面,讷讷地回答道。——‘事变提前了,提前了!’可是他不能在这个问题上和上司纠结,‘我嘈!’——他按压下心头的无名火,继续说着,“但是鬼知道,李文长那里什么时候才能送到手。魏德万那里已经冲了四次,靠的就是朝鲜人去堆...损失很大。我的人还算好,没有遭遇太多抵抗,这和敌军失去指挥有关,目前拿下鼓楼、西门箭楼等制高点,沿线所有“难民”全部被“收容”,目前“安置”在【奶奶(即:碧霞元君)庙】......”

.........

贺奇等伤兵所在的县学其实离县衙并没有多远,同在此养伤的‘义军’农兵面面相觑,周围是几条凶狠的火枪。黑洞洞的枪口和长长的枪刺似乎预告着这些可怜人的命运,一个朝鲜军夫急冲冲地跑来,敬个礼喊道:“忠勇!贺下士。不好了,瓠爷砦的土匪打过来了,八成是要拿咱们质换廖驴儿。”

“瓠爷砦?”贺奇念叨着这个古怪的名字,朝鲜军夫赶忙答道:“就是廖驴儿的人马啊...”他对这些东岸大人的无知感到羞愤,贺奇似乎看出了这个军夫的不满,毫不在意的说:“哦,这些明国、顺军的山头真多...”此刻,廖驴儿的部众已经杀进了县学伴池石桥,距离明伦堂不远了。

.........

廖驴儿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在他带着瓠爷砦的兄弟们出来举义发财,不,抗清之前...如今他在县衙驻地如同困兽,完全无法理解这些前些日子还赠送军备物资的东岸大顺盟友怎么就哗的一下翻脸不认人了,摸着身上的东安陆军精钢胸甲,廖驴儿狠狠地啐了口浓痰在地。“定是董学礼这个狗贼!挟私报复!姥姥的。”他怒目暴喝,“可这东岸杀才心黑手辣往死里作践咱们,由不得我等分说也是蹊跷...”兀自在那里自言自语。手下亲兵回报,祝金山率部拿下了县学。廖驴儿心中腾地窜出个念头‘要糟’......

贺奇几乎打空了子弹袋,‘也许,火枪真的能像他说的那样玩...’他感激罗佩的奇思怪想,若不是那个意大利鸟人为了蹭烟的胡说吹牛,贺奇也不会想到组织构建简易工事依托几只火枪挺这么久。贺奇没太多时间感概,身边的夫子和同袍不剩几个了,或许就在下一秒就轮到他进城隍庙配享。“请天尊指引...”他暗暗念叨,又接过身后夫子装填好的火枪向前瞄准射击。“嘭”的一声,贺奇能感觉到血液在右眼夺眶而出,脸上热辣辣的,晕厥之前,牙缝中似乎挤出了个字“嘈”。

当祝金山和数十个弟子看着狼藉的明伦堂,面如死灰,一个士卒道:“教习,咱们往城北撤吧,那里驻扎的多是高丽的夫子,或许还能逃出生天。”

“逃个毬,你没见这些伙兄弟是被捅死的。”指着地上的‘义军’伤兵尸体,祝金山忿忿地说,“黄衣贼行事忒狠绝!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带人反击,好不容易打到县学医院这里,想的就是质押几个真东岸人换取一条生路,可如今除了病床上躺着几个不知死活的,一点本钱都没有!“嘭~”、“嘭~”......‘有爆炸声?!’看着惊魂不定的弟子,祝金山满脸狐疑,一拍大腿:“狗.日.的,这是要把咱们往死里整!炮让茅首长大人拉去打济南府,这班杀才竟然用‘万人敌’。快走!...”正说道,脚下却是让人伸手一勾——贺奇幽幽醒转,睁开血色模糊的左眼,耳内残存着嗡鸣,隐约看见个穿着东岸陆军鲸皮靴的汉子立于身前。

“就是他了...看着挺顺眼的,呵呵”心念一起,提起肿胀残缺的右手这么一勾,把正要抬脚要走的祝金山绊了个踉跄,祝金山恼羞成怒,恨道:“直娘贼,好不知死活,今日便不留你!”,一脚揣向贺奇头脸。贺奇却是准备好了刺刀,左手作势这么一抬,刀柄抵着地板,“卟叱”一声,铳剑直透祝金山脚背而出。“教习”一众士卒惊呼,一个士卒奋起剁下一刀......

众人扶起祝金山,这就要往殿外跑。“太晚了!”他们和前来增援的高伙生都这么想。

.........

高伙生看着贺奇,俯下身去,想用手拔连在右眼眶的眼珠子把它塞回去,鼻子一酸又把手缩了回来,捂着脸,泪水留下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伊嘎嗷嗷的叫,这个时候,似乎只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印第安哀歌才能表现他的感情,歌声下,满地尸首的县学显得如此诡谲异常。

通往奶奶庙的路边,白舍娃在无聊的一面比着人头,一面用铅笔在本子上画着,爆炸声终于停了下来,他也划下最后一笔——素描本上是一片人墙,行尸走肉般迈向远方。“奶奶庙快被堆满了。还能往里面送人?”他向田自新笑着抱怨道。罗佩身上挂着战利品,追着俘虏的人链气喘吁吁地上来了,望着田自新激动的脸,他不知说什么好,白舍娃看着他,学着贺奇的语气:“你个鸟人,怎么啦?”罗佩低下头,脱下大盖帽,讷讷地说:“班长阵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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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得找张江这样的起草。玩了几年白衬衫跑老子这混资历,哪有这么容易?!嗯,廖驴儿这些‘上层’肯定不能留着。’龙旭听完马弁的回报暗自沉吟,并将早已准备好的判决书签署下大名,用印后交给马弁带下去发放。这场仗因为计划周详,实际交火只用了40多分钟,倒是对俘虏的处理花上很多功夫。“该收场了!”他整整风纪扣正色地说,“我倒要看看战果如何,备马!”

在十个链球炸弹的作用下,县衙内的榆园军很快放弃了抵抗,虽然不清楚等待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总比当场肠穿肚烂身首异处要强,廖驴儿被几个亲随捆个结实,口里还塞着破布押出来。魏德万看着这几个人强作面不改色的样子,感觉跟吃了苍蝇一样,“张,你来...”,他在装填着新配发的转轮枪,在获悉贺奇被砍死后,手颤的厉害,火帽弄掉了几个,暗骂“该死的。”俯下身去捡起来。

张江在县衙前意气风发,这就是军功,绝对是,他甚至能看见自己身着将官大礼服的伟岸雄姿,‘怎么着也能捞个参谋处少将退休吧’一面神游一面看着马弁带来的“军部”判决书。

“该死,这玩意还不如年前用的燧发手枪呢”老魏头终于装填好转轮枪,唠叨罢,走向廖驴儿跟前,转轮枪抵住他脑门目无表情的说:“我以东岸华夏共和国陆军的名义,判处你死刑!”“嘭~”的一声枪响了,魏德万看着以后仰跪姿歪倒在地上的尸体,啐了口唾沫:“死相真难看。”

张江本来要大声朗读判决书的好心情给老魏这一手搅和了,不禁气苦:“老魏,你!...”

“矫情个屁!他知道什么?反正都是死。”魏德万双眼血红,一副惫懒样子,又走向下一个,“我以东岸......”

张江跳了起来对着魏德万吼道:“无知!程序正义你懂吗?”

“......死刑!”魏德万突然转过头来回道,“你倒是说说,他们犯了什么罪?”

“嘭!”————(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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