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咖啡要不要?”
沈箫轻掬着咖啡杯,浅呷一口。她已经喝光了两大杯,老哥仍然气定神闲地摆弄他的设计图,黑发覆盖住眼角也浑然不觉。
沈屏听到妹妹的轻唤,放下尺笔。“要,谢谢。”
沈箫走到桌边,低头俯视快要完工的蓝图,满脸惊叹号。“好漂亮!老哥你是一只水蜜桃。”
“哦?”他挑眉。
她笑嘻嘻地解释。“里外皆甜。”
“小鬼!你干脆说我秀外慧中岂不更顺口?”沈屏敲敲她的头。
“痛啊。你大人大量放过我,我一定天天称赞你。”
沈屏哭笑不得。敢对他口无遮拦调侃的,全天下也只有两个女人。偏偏他就是拿她们没辄。他命里注定的煞星一搂着他的脖子撒娇,“你歇歇陪我旅行去吧。”
“恐怕——”
“不许说不——”沈箫蛮横地截口。
“箫箫!”他拉下她的手。“别闹了,乖乖睡觉去。”
“不要用应付小孩子那套来敷衍我!”沈箫不悦地皱眉。“我是认真的。”
“抱歉。”
沈箫仰头凝视哥哥魅力十足的俊脸,潇洒无俦的微笑,忽然紧抱住他不放。
沈屏迟疑地拍了拍她,“箫箫?”
“我知道,”她吸吸和泪腺同时松驰下来的鼻子,哽咽道,“我知道你心里苦。你不必强颜欢笑逗我开心,这样只会让我更难受。”
沈屏轻轻一叹,坚定地抿紧唇。“箫箫,我没有强颜欢笑,也没有刻意拒绝外出,你很清楚那不是我的风格。”
“但——”
他轻扣她的肩头。“箫箫,你老哥绝非易碎的玻璃,一碰即裂。爱总要两情相悦,一厢情愿就会失恋,没什么好抱怨的。”
“但半途而废也不是你的风格。”
双手从她的肩上挪开,他的话里多了点讥诮。“我是个男人。一个男人能为女人做的,我自问做到了极限。冰山永远是冰山,任你烈火再旺也融化不了。除了向那个鬼魂认输,我找不出第二条路可走。”
“哥……”沈箫止不住泪如雨下。天底下居然有方小树这样的笨蛋,放着活人不要,偏去爱死人。苦了她痴情的哥哥,他可是那么优秀出色,值得所有女性为之疯狂呵……对了,会不会方小树爱他,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想承认……某种原因……
“箫箫,你去哪儿?”
“我要去告诉她一个真相,你为了阿姨牺牲名声的真相。”
“站住!”沈屏青筋暴现,面红耳赤,怒火几乎点着了房子。沈箫从未见他这么气过。当他飞步拦在她面前,她吓得打了个哆嗦。
“不许去!”他的每一个字都是挤出来的。“乞怜爱情是最低下的行为,如果她读不懂我的心,那是她肤浅。”他的目光如两把刀,“到此为止吧。”
“这么凶!”沈箫委屈地扁着唇。“你明知我是好意。”
怒气不见了。沈屏疲惫地伸出手,轻揉她如丝的秀发。“我答应你,忘掉过去,正正式式交一个女朋友。你老哥这么迷人,总有女人爱的。哪,不许哭了,瞧你红彤彤的兔子眼。”
“哥!”沈箫不依,他笑着搂住她。“快去睡吧,今天太晚了就不要回校了。”
“啊,老哥你等等,柳无颜——”
他关上门,声音响在门外。“我们在明她在暗,要引她上勾不容易,不过总有法子的。你安心睡吧,不要多想。”
沈箫一头栽进床里,把双手交缠起来枕在脑后。爱情这玩意儿果然碰不得,碰上了很容易失去自我,变得不象原来的自己。所幸哥哥坚韧倔强,小妖女的无情无义尚不足击倒他。这个时候,展开另一段恋情是相当必要的。她的好友席安安暗恋哥哥三年,就是缺少表白的机会。既然哥哥有意忘怀方小树,她明天就为他引见席安安。相信这个女孩远胜方小树的美艳姿色和温顺如绵的性情很快便会缝合哥哥的伤口。
她心满意足地漾出一抹浅笑,一心盘算着明天的会面。
没有人知道,就在楼下,一个人影正仰头望着这个房间的窗口,怔怔地站了大半夜。当屋内灯光熄灭,黑暗笼罩在她身上时,她才如梦初醒,驾着摩托车离开。
几天后,小树收拾行李,给父亲和吟雪分别留下一封信,悄然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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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武田帮总部
黑暗中,一种被人窥视的异样感觉传遍全身,武田浩雄霍地睁开眼。
有陌生人的气息!
他飞快地摸出枪,瞄准暗夜里那条醒目的白色影子,正欲扣下扳机,影子倏忽地飘走了。
没有任何人类会有那样的速度!
武田浩雄惊出一身汗来,啪地一声打开灯,张口便想喊人进来。
“武田浩雄,不要出声。”一个女人怪异的嗓音忽然贴着他的左耳响起,枪也在同一时间被她拔走。“否则我会立刻让你知道,是他们的速度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他张着独目,无法看见左手边是何人,饶是他曾经历太多的大风大浪,此刻也惊得面无血色。
她用枪抵住他的头,另一只手用力地在他背后和肩头戳来戳去,好似在寻找什么位置一般,武田又是疼痛又是惊惧,忽然,象被施了定身咒,他骇然发现无论大脑怎么下命令,身体再也动弹不得,就算是想简单地抬起手指头也不行。
“怕了吧?”怎么感觉她的声音变得得意洋洋,“这可是我们鬼最厉害的本事之一,定身术。”
她说什么?鬼???
这时候门外有人用力敲门,“头儿,你叫我?”
一滴冷汗顺着武田的额头滑下来。枪正抵着他的太阳穴。他死死地盯着那扇门,哑声道,“没事,只是做了个恶梦。你们离远些。”
手下答应着去了。
“算你聪明。”那人忽然娇媚地笑了,“武田,看看我是谁啊。”眨眼功夫,飘到几米外。
她她她,速度这样快。
武田差点背过气去。
她戴着大大的笑脸面具,一身白色长袍,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手里的枪,露在面具外的眼睛冷冷地瞪着他。
“你,你是什么人?”
“不是告诉你了?不是人。”这把声音,粗嘎而怪异,令人闻之浑身不适。“我是鬼。”
“鬼?哈哈,”武田笑得局促,“少装神弄鬼,你是怎么进来的?想做什么?”这世上怎么可能真有鬼,一定是某人在故弄玄虚。
“你不相信是不是?那你看仔细些,人类会这样吗?”
为了验证自己的话,笑面人飘了几圈给他看,居然足不点地。
武田忽然感到毛骨悚然,汗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
她她,难道真是鬼?不管他相不相信,似乎,是真的。否则怎么解释眼前这个灵异现象,和他的动弹不得?武田大骇。
笑面人格格两声笑,“武田,你还认识我吗?”她飘到茶几上,居高临下地审视他惊恐的脸。
听她的口气,是熟人?
不不,是熟鬼?
不不不,该说,她以前活着的时候认识他?
武田已经被吓得晕头转向。
“认不出来?真让我伤心啊,这么快就把我忘了。”笑面人用力哼出四个字,“我叫藤真。”
“藤真,藤真。。。”武田浩雄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忽然颤声道,“你是樱?是吗?你是樱吗?”
“哼。”
“樱,樱,”武田的脸上露出真正的畏惧,“我,当年,我只是——我只是太爱你了,随口编了几句谎话,没想到藤真龙彦他他,他会信以为真,而且还杀了你。我,我后来听说你儿子把你的骨灰埋在樱花树下,但,但不知道是哪株,所以,所以一直没去看你。”
“哦?”
“是真的!”武田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我还知道你们那些亲戚没一个好东西,谁都不想收留你儿子,我命人狠狠地收拾了他们,可是,可是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笑面人重复着这几个字,忽然嘎嘎地笑起来,“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足不点地地慢慢飘过来,带着杀气逼近他,“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我真的不知道。”武田慌乱地大喊。
“不是你,杀了他么?”
见他一脸茫然,笑面人提醒道,“想一想,藤真静言是谁。”
“藤真?静言?藤真静言?他他他是你儿子?”武田忽然明白过来,恐惧地大吼,“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就是,就是。。。他跟你们长得不太象,我一直没往那方面考虑。而且,而且,我没想过要杀他,那是,那是意外,那真的是意外。樱,樱,你,你相信我。”
“相信你?哈哈哈,我们一家人都因你而死,你叫我相信你?”笑面人狂笑。“武田浩雄,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对不对?你知道我会杀掉你为他们报仇,对不对?”她狠狠地抬起他的下巴,双手用力,他不禁露出恐惧和疼痛的表情。
“不,你猜错了呢。”她轻柔无比地笑了,“我是不会杀你的。”她朝他脸上吹了口气,声音柔滑如丝,“我不会杀你,那太便宜你了。我要天天缠着你,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让你每天都活在恐惧里,让你清楚地记得,你这一辈子到底造了多少孽,害死多少无辜的人。你知道十九层地狱吧,别急,我迟早会带你去的。”
武田浩雄嘴唇动了几动,却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无法发声。
“哦对了,从今天起,我每时每刻都会贴身跟着你哦,但不会让你看见我。这样游戏才好玩,不是吗?”她飘到窗边,嘎嘎的冷笑两声,忽然从窗口飘了出去,而且,就那样一直飘着远去。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几分怀疑那是人,那么这一刻,他完全相信了。
这个,的确是鬼!
武田一口气没提上来,成功地吓晕过去。
所以说,倭寇就是倭寇,哪里知道我中华武术博大精深,还有一门叫做轻功的功夫。这可是她惟一拿的出手的本事了,那二十年功力到底非同小可,不是唬人玩的。
她这样,也算是为藤真报仇了吧。
毕竟,不是只有杀人见血才算复仇的,让武田一辈子活在恐惧里,岂不更妙?
其实她这场戏破绽太多,他没有识破的惟一原因就是他心虚。一个做过太多坏事的人,多少总会有些迷信,害怕自己有天会遭到报应。她不过是利用了他的这点心理罢了。
想到他骇得屁滚尿流的傻样,她不禁哈哈哈哈狂笑起来。
清脆的笑声回荡在无人的深夜里,仿佛,这世界只剩下了她。
她的笑声慢慢地小下去,终至消失。
这一次,无论她在天涯还是海角,再不会有人来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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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树很快便离开了日本。
也曾犹豫过,走前要不要见一见火焰组的那伙人,想想还是算了。她目前没有勇气,也没有做好心里准备面对他们。过去那些往事,也该暂时放一放了。从今天起,她要去看天高地阔,去赏风清云淡,去品孤独去尝寂寞,去过她一直想过的生活。
她要,放逐自己。
小树去了云南丽江。
她离家时带了一张存折,里面是十几年积攒下来的压岁钱和老爸给的零用钱,数目算是不少,暂不必为生活发愁。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添置一些生活必需品,便在这座美丽的城市住了下来。
白天她在家学习、练功,夜晚,便去酒吧驻唱赚钱。只有高中学历,体面的工作自然是难求的,但她选择酒吧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原因,更重要的是,酒吧里人多。满屋子的人。不管什么时候抬眼张望,都能感觉到人的气息。这乱哄哄的人群和嘈杂的气氛竟是她的安心剂,伴她度过无数难捱的夜晚。
她的声音柔和而充满磁性,人又长得漂亮,自然吸引了一些追逐的目光。她却从来视而不见,唱完便走人。
这样的容貌,再加上这样的傲气,又处在酒吧这样复杂的环境里,自然只会吸引更多的狂蜂浪蝶。
她有自保的能力,一般只要听客们不过分,她也就淡淡地唱自己的歌,其它一概不予理睬。
被骚扰的厌烦了,就干脆离开,去下一个城市。
如此循环往覆,一座城市从未住到两个月以上。
春来秋去,当她来到第六座城市的时候,一年过去了。
每到一个新地方,她会打电话给方志维和吟雪,告诉他们,自己平安健康地活着。
她再不想她爱的人为她担心难过。
她慢慢地成熟,容颜愈来愈美,气质里也添了不一样的内容。如果说以前是朵咄咄逼人的玫瑰,那么现在,则美得淡雅和清新。
她就这样平静地过着寂寞而单调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在q市街头无聊的闲逛,一对擦身而过的情侣刺痛了她的目光。女孩娇憨可爱,与男友争执两句,便任性的抓起他的手咬下去。
她痴痴地望着他们,一段并不遥远的记忆从心头喷涌而出。
“我似乎也该留给你一个印记,让你一辈子也忘不了我。”
那时她是怎么说的?
“呸呸呸,我才不要记住一个瘟神。”
他的确无时或忘于她,而她,也的确几次把他推出她的生命。她不是冷血人,可是每一次,她都让他遍体鳞伤。
六月的阳光灸热骄人,烫得她眼眶发热,泪水,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涌出来,涌出来。
十九岁的方小树站在陌生的城市失声痛哭。
天空还是那个天空,可是为什么,街道变了,人也变了。
曾经一抬头一伸手就能看见就能触到的那个人,再也找不回来。
是不是,她再也找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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