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扬面孔狰狞,握在我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我呼吸不上来,握着他胳膊连打带锤。指甲划到他脸侧,留下一道血痕……
什么十七张亲子鉴定?我不知道,更没看过。
“余扬,”我艰难出声,每一个字都吐的困难,“这,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你,你冷静……如果爷爷……”
如果他不是展老爷子的亲孙子,老爷子怎么会谈极他时目露自豪,把他定位在展家继位人的位置上。
这中间一定有误会,一定有……
“爷爷?听,叫的多亲啊。”余扬冷笑,掐着我脖子用力向后推,“如果不是我今天突然回来,听到你叫他爷爷,是不是要永远都蒙在鼓里?”
我向后踉跄两步,后脑“呯~”的一声磕在墙上,眼前全是金星。
“方小冉,你行啊。”余扬松了手上的力道,贴在我耳边,阴冷出声,“在我以为你不简单时,你睁着一双无辜懵懂的眼睛告诉我我看走眼了,你和一切都没关系。当我相信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时,你用事实告诉我我有多愚蠢……”
勒在脖子上的力道没了,我却依旧不敢用力呼吸。更不敢动,怕稍稍动作,就被此时的余扬撕成碎片。
他手指划到我脖侧时,我一个冷颤,出声,“余扬,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们已经结束了,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你们家的事我……”
“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吃你欲拒还迎那套?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余扬手掌摩挲向上,五指插到我头发里抓紧,低头看下来,“告诉你爷爷,我陪他玩下去,无论怎样都奉陪。”
咬牙说完最后一句,余扬站直身子,五指从我发间一梳而过。他把挂在上面的三五根发丝缠绕起来放进衬衫口袋,抬手指了指楼上,“你的学习基地?嗯?钢琴,画画,摄影,为了迎合我的兴趣?”
我靠着墙一点点滑从在地上,捂着脖子看着余扬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疯了,和一个疯子说什么都是错的。
“呵。”
余扬冷笑一声,转身上楼。一声震耳欲聋的踹门声过后,噼里啪啦的砸玻璃声接踵传来。
五分钟后,余扬下楼。衬衫衣袖挽到小臂上方,右手握拳,鲜血从指节上一滴滴滑落。
他走到我面前,微微弯腰,和我对视,把手上的血用力擦在我肩上胸前,“你学偏了,我最感兴趣的是女人,床上功夫好的女人。你差的太远,如同嚼蜡,随便玩玩就腻了。”
我脸上一寒,迎上他的视线。纯黑的眼眸深处中,有讽刺,有轻蔑,有伤痛……
“要么滚去学,要么让老爷子换人。”
余扬最后冷笑一声,站直身子,后退两步大步离开。出门时,一脚,把立在门口的广口瓶踹倒在地。瓶子落地啪的一声碎了,里面放的画卷字轴散了一地。
我蜷起双腿,垂下头把十指插到头发里。脖子上被余扬掐的火剌剌的痛,脑子当机一样,根本无法短短几个小时内听到看到的信息理清楚想明白。
余扬走后十几分钟,几个生活助理如游魂一样从不知名的地方现身出来。她们自上而下,把一地狼藉收拾干净。最后,其中一个生活助理走近我,声音十分恭敬的道,“方小姐,我带你去换身衣服吧。”
我扶墙站起来,腿软,差点又跪了回去,“不用了,你带我出去。”
生活助理没动,一脸坚持。
“不用你带,我自己能出去。”推开她,我深吸一口气,踉跄走出别墅,按着记忆中路往出走。
余扬怎么可能不是展家人,如果不是展家人,上面怎么会提到让他回总公司。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为什么想不清楚?
不对,还有地方不对。
我停下脚步,站在回廊上抓着头发用力想。明明,那丝不对很明显,可我就是无法在那堆乱麻中将它抓出来。
心中烦燥一回身,看到郝助理远远站在回廊尽头。
他见我看他,笑了,走过来轻声道,“方小姐,我带你去换身衣服吧?”
我摇头,“我要离开这里。”
“以方小姐的方向感,自己怕是走不出去的。”郝助理双手叠在身前,轻声道。
我怒视他一眼,转身就走。听到后面脚步声不远不近的跟着,我回头怒吼,“滚,跟着你的少爷去。”
郝助理一声长叹,摸摸鼻子,语气有点哀怨,“少爷不要我了,我除了跟着你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就是这样!
如果余扬不是展家人,老爷子怎么可能会让郝助理随行他左右!
余扬到底是哪根筋打结扭不过来了!
我原地蹲下,揪着头发大口大口喘息。心中憋闷,像坠了千斤重石一样,根本无法正常呼吸。
郝助理走到我身侧,提提裤腿蹲下,道,“方小姐,你这样想是想不清楚的。与其自己在这琢磨,不如找个人问个明白。”
我长呼出一口气,心中的压抑感依旧不减,“问你,你会说?”
“我的身份让我不能对现任展家当家人和后任展家当家人做出任何评论,不过,有人能。”郝助理看我,“方小姐,你可以问他。”
我定定看郝助理几眼,从包里摸出手机给吴用打了过去。
这个人不会是展老爷子,展老爷子不是那种会把陈年痛事张嘴说出来的人。
郝助理一笑,起身后退几步,“方小姐,你们慢慢聊,不会有人靠近。”说完,走远了。
我向后一仰坐在回廊上,听着手机里的呼叫声,把视线放在远处。
绿油油的草坪尽头是树,很远的地方有几个人影晃来晃去。
电话接通,吴用的声音传过来,“小冉,你问吧。”
我本来就理不清楚问什么,吴用这样单刀直入,我一下子噎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我道,“余扬到底是不是展家人,那十七张亲子鉴定是怎么回事?”
“是展家人。”吴用干净利落的回道,长叹一声,又道,“那十七张亲子鉴定,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说真的吴用,如果我现在在你面前,拿刀杀了你也不一定。虽然我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可我觉得你是很多问题的关键。我杀了你这个世界就清静了,余扬也清静了。”
“你杀了我,江月会哭。”吴用轻笑一声,再叹,道,“方小冉,余扬是展老亲手带大的。展老爷子对他的重视,超过展家每一个人,这其中,包括余扬只是平平之辈的父亲。你想吧,他的起点要有多高,人要有多骄傲?可惜……”
可惜,这一切在余扬二十一岁时结束。一张亲子鉴定从天而降,砸进展家老宅。
上面清清楚楚显示,余扬不是展家血脉,不是展建华的儿子也不是展老爷子的孙子。
凭空出现的东西,展老爷子肯定不信,余扬也不信。当时余扬已经着手家族产业,只等合适时机取代当时还稳坐公司董事长之位的展老爷子的地位。
而那时,展建华不过是总公司的总经理,展建国都比他位置高一些。
余扬骄傲到根本没把那张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亲子鉴定放在眼里,可身为资产几百亿的展老爷子,不可能不谨慎。
于是,他也拿了余扬和展家的血液样本去做亲子鉴定。
做了一家,不是。再做一家,还不是。越做,展老爷子越不心甘,越做,展老爷子心越凉。
当十七张亲子鉴定全都汇集到展老爷子手中时,这个前半辈子戎马疆场,后辈子纵横商界的老人再也受不住了。
接下来就是展家的旷世大战。
展老爷子亲手把那十七张亲子鉴定砸在了余扬面前,中庸了一辈子的展建华,接连扇了余扬亲母三个耳光,把她赶出展家老宅。
余扬掐着那十七张亲子鉴定一张一张看过去,面对震怒的展家人吐出两个字,“我滚。”
手一扬,他在四下纷飞的十七张亲子鉴定报告中转身离开。
“从那时起,他不见展家人,不用展家钱,直至四年前,在他堂兄的婚礼上一闪而过。”
“……”
我捂着心脏,好一会缓不过来。良久,咽下一口吐沫,道,“是不是,亲子鉴定被做了手脚?”
“十七张啊,老爷子亲自委托人做的,其中不乏他最看重的老朋友,出错的几率是零。”
“那,那是抱错了?出生时抱错了?”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哈。”吴用笑了,“你觉不觉得余扬长的很帅,和他父亲一点也不像?因为他像他妈妈,很像。而且,后来老爷子又给我看过一份亲子鉴定,上面很明确的写着,余扬是展家子孙。”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完全懵。
“这个,我也不知道。再深的,老爷子没和我多说。不过,老爷子要弥补,所以,他要把本属于余扬的一切都交还给余扬。这几年,他一直在为这个做努力。”
“展老能给你看亲子鉴定,为什么不能给余扬看?”现在所有的症结都在余扬根本不信自己是展家人身上,如果告诉余扬真相,一天的云彩不都散了?
“你见过人崩溃吗?哦,你体会过,那你更能明白余扬。当十七张亲子鉴定砸在他面前时,他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我动动唇,心狠狠揪了下。
天之娇子的二十一年被瞬间否定,亲人反目,所有的一切化为泡影……
那种打击感受……
“他从小就偏执,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而且,这件事中还夹杂着他母亲。他前二十一年里,除了展老爷子外,最敬仰的就是他母亲。可这件事的发生,让他无法接受他母亲。他恨,恨到不肯听他母亲一句解释。可也爱,爱到在他母亲过世后,随了他母亲的姓……”
“他妈妈,是在那时……”
“嗯,过程很不愉快,总之,他没见到最后一面。方小冉,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告诉他,当年的一切都是错的,全是乌龙,你觉得余扬会怎么样?”
“……会疯。”
“所以,不能直接说,要一点点来。先让他回了展氏,其余的……唉。”
我跟着长叹一声,脑子里还是有些乱。
电话里安静一会,我终于想到我想问的问题,“吴用,所以,不管那个工程成不成功,余扬都会回到总公司是不是?那我,一直以来,我在干什么……”
“你?”吴用笑了,“晚上再说,阿懒再不上班就迟到了,下章晚上或是明天早上见。”
“哦,亲爱的读者们,么么,按吴用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