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牙切齿的瞪余扬,余扬眼带惊愕的看着我。
片刻,他微微弯腰,把那本书删捡起来。翻看两下,嘴角一挑笑了,“你拍的?进步很多……”
说罢,把书册放到电视墙下的矮柜上,转身走到冰箱前挑挑拣拣,拿了瓶矿泉水出来。
拧开喝一口,走到窗前挑开里层水蓝色的薄纱,把外面那层米色的厚窗帘拉上。
而后,又站到空调前,把去湿模式打开……
我视线粘在他身上,随着他的身影在房间里四处游荡。他的一举一动,像极了在爱尔兰时。
睡前他会晃荡房间各处,把所有不妥帖的地方打理妥帖。
“这么看我干什么?”余扬坐在窗侧的沙发上,低头打量自己身上,“我哪里不对劲?”
查看一翻,他坐直把外套脱掉,搭在椅背上。
我绻起双腿,左手插进头发里,满心无力的看他,“展先生,你到底想干什么?”
余扬身后一仰,四肢舒展的靠在沙发里,道,“不想干什么,就想这么坐一会儿。”
“那你能回你房间去坐吗?”我道,“这是我房间。”
余扬双手在小腹上互叠,食指轻敲,温和的笑道,“你看,在老爷子的设定里,你流落在外近三十年,刚回到展家需要照顾。我身为哥哥,来妹妹房间里坐一坐,说会儿话,增近一下兄妹感情,似乎没什么不对。”
“你到底想干什么!”
左手微微用力,我用后脑传来的痛感压抑越来越烦躁的内心。
“我不是说了。”余扬依旧挂着那幅风清云淡的表情,“就是来和你聊天。”
我深吸一口气,闭眼吐出。
“聊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吗?”这是他出现在我房间,做出和以前一样举动的原因?
应该是,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股份,”余扬抬手揉捏了下眉心,疲惫的叹道,“你知道他把股份给谁了吗?”
他?
谁?
听不懂余扬在说什么,我接不下去话。
“他立了遗嘱,把他名下的股份平分给了除我之外的所有展家人。”
我终于听明白,余扬口中的他是展建华。
“这样一分割,想把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再聚集起来,难于上青天。”余扬右手轻按太阳穴,眼睛盯着一处一动不动,“而我现在还拿不准展明毅手中有了多少私股。三天后公司董事会,会重新推选美宝国际亚洲区执行总裁……”
“你说,我有几分胜算?在老爷子不再支持我的情况下。”他扬眸看我,“会不会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说的我一句也不懂。
“你说,他要有多恨我?”余扬收回视线,把握在手里的矿泉水放到一侧,一颗颗解腕上的袖扣,“不仅用自杀成功离间了我和老爷子,还给我扔下这么大一个难题。我还是他亲儿子吗?从小到大,只有老爷子把十七张亲子鉴定甩在我面前时,我得到了他的正视,愤恨的正视。”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我就知道你不会有好下场。”
“其实我一直想得到他的表扬,所以我一直想做到最好。”余扬解开两颗领扣,右手支在下巴上,“可我发现想得到他的认可比得到老爷子的认可难多了。我考试得一百分,老爷子会说我真棒,他会哦,表示他知道了。我十四岁谈下第一笔生意,老爷子说不愧是我孙子,他漠然的把那份成交书混在一堆日常报表里。我想,一定是我还不够努力,不够好,所以我一直对自己严格要求。他上学时考试年级前五,那我就要年级第一。他十九岁进到美宝国际,那我十七岁就要去。他第一笔生意谈下三十万,那我就要谈到三千万。他勤勤恳恳,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那我就要工作十四个小时……可你说,他为什么还对我那么厌恶呢?儿子这么优秀,他不是应该为此自豪吗?”
余扬坐直,看向我的目光里满是探寻。
我咽下口吐沫,道,“你,太过锋芒毕露了。”
老爷子是展家的大家长,余扬所做所为,遮住了展建华的光芒。如果只是在普通人家,展建华一定会为他骄傲自豪。可,展家不是普通人家,余扬的每一次超越,都要述说着展建华的平庸无能。
而做为一个财阀继承人,最不需要的品质就是平庸无能……
“是啊。”余扬耸耸肩,笑了,“长大后我也想明白了,可那时我肩上压了太多,只能扛着重担往前走。然后,我想明白一个道理。”
余扬站起身,向我走来,“展家人亲情太单薄,往上五辈全是商业联姻。所谓的家,就是一所房子。所谓亲人,不过是凑在一起吃饭的生意人。在这种情况下养育出的孩子,只会是感情缺失的下一代生意人。然后,重复上一代看似成功却又可悲的一生。”
我拄着身侧,盯着他向后退。可后面就是墙,我退无可退。
“……我的孩子,一定要爸爸爱妈妈,妈妈爱爸爸。他平庸一世,我不会气恼轻视。他做出成绩,我会骄傲自豪。”余扬站在床侧,倾身过来,“就像普通人家那样,夫妻恩爱,父慈子孝。年花甲退隐归家,年古稀子孙绕膝……我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我摇头。
他所说的一切都不高,高的是他所站的位置。在巨大的利益纷争下,想做到这些真的……
“可为什么我觉得很难?前面沟沟壑壑,跃过一道还有一道……”
他手抚在我耳侧,我后退一下,抬手去挡。
“怎么不叫医生?”他擒住我手腕,目光落在微微消肿的手指上,“还痛吗?”
我把手挣出来,看着他道,“你要说的话说完了?那你可以走了。”
我被他说的头晕脑帐,明明告诉自己要清醒,脑中却一阵阵的犯沉,现在是强撑着在听他说话。
这种感觉,真是……
“我会为此一直努力。”余扬轻捻指间,道,“不择手段,不记后果。”
“展先生,如果你再不离开,我要叫人了。到时,只怕丢身份的是你。毕竟我现在是你妹妹……”
“你要委屈下……”余扬再次正视我。
“你想干什么?”我警惕的看他,脑中警铃大作,“什么叫我委屈下!你是不是觉得我名声毁的还不够?不仅新婚当天偷人,现在还和自己哥哥……”
“我算你哪门子哥哥?”余扬轻笑,“你根本就没签字。小冉,老爷子答应了你什么,让你不顾危险留在展家陪一大家子做戏?”
我心中一震,困意退下两分。
他居然知道我没签字,知道我在做戏!
错开他满是探寻的目光,我言之凿凿,“我签了。”
“签就签了吧。”他轻叹一声,手搭上我肩,“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你连吴用都玩不过,还妄想和老爷子合作?与虎谋皮的后果是自害其身,这道理你懂吗?”
“我想要什么你不是一直知道吗?”我甩开他手,仰头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道,“离开你,和你再没有任何瓜葛。不管我在你心中是个路人甲,还是个替身,就算你真的有喜欢过我,我也不会再待在你身边。你尽管去追求你的幸福,夫妻恩爱,父慈子孝,年花甲退隐归家,年古稀子孙环绕……展寒阳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没有通气去杀了你为我的孩子讨一个公道,可我也不会再被你利用哪怕一分一毫!我诅咒你,你想要的你一辈子都得不到。”
余扬眉心皱起,偏过头去,脸色煞白。
许久,他回过头来,问,“你困吗?”
我看着他冷笑,死死攥着伤手,用痛来支撑精神,“不。”他不走我不会睡。
“听话,睡吧。”他端起我喝剩的牛奶,递到我面前,“再喝些?”
……
我看看牛奶再看看他,猛然反应过来。
“你居然给我下药!”扬手打翻牛奶,我指着余扬大声骂道,“展寒阳你卑鄙无耻下流,你就是个人渣!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你知不知道我闻到你的气味以为我疯了,以为我彻底疯了!”
怪不得我会睡那么死,怪不得早上起来时会在身上闻到他的气息,原来我没有憶症,是他真的来过!
“嘘,嘘……”余扬擒住我伤手,拉我到怀里紧紧抱牢,“别吵,名声,名声。你不怕别人听到?”
“你他妈就是个混蛋,”我挣不开他怀抱,狠声道,“你做出来了还怕别人知道!你放开我!”
“我不怕,你怕。”
“你放开我!你发春去找季琳桐,你……”余扬越抱越紧,我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余扬闷哼一声,抱着我的手臂往紧收了收。
他抱的越紧,我咬的越用力……
只一会,我身子发软,牙齿用不上力道。脑中发晕,眼前阵阵发黑。
“别闹,我只想抱抱你。以前都是等你睡着,今天想和你说说话……”
紧紧抓着他衣袖左手松开滑下,我合眼靠在他胸前。
“打个商量,你能不能别在我脑子里走来走去,又哭又笑……我会以为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