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鸣后,现场一片冷寂。季琳桐右肩渗出血色倒下去的同时,展寒阳紧紧抱着我的手臂无力松开。
我抬眼看他,他对我挑挑嘴角,“你没事……真好。”
后退两步,他身子向后一仰砸在杂草丛生的地面上。我抱着童童晃了两晃,艰难站稳。
童童从我怀里挣出去,扑到展寒阳身上,“爸爸,爸爸。”
我扬起左手,刚才我摸了他后背,现在手上满是鲜血。温热,还带着他的体温。
这红印到了我脑中,让我看什么都是血色的。天是红的草是红的他是红的童童是红的……
就连医院里急救室的灯都蒙了一层血色。
急救室外的走廊里全是人,我坐在椅子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身边不远的地方,吴用一脸怒色。
戴着口罩的医生指着上面大项小项无数条,对他说做手术往出取子弹可能会发生多少危险。这些项中只要有一项发生,展寒阳就下不来手术台。
吴用掐着水笔的手一直抖,最后,几乎用尽全身力量在上面签下字。
把那份手术通知书递给医生,他一字一句的道。
“我不想听到任何我不希望听到的消息。”
“是,吴先生,我们会尽最大努力……”
“把这句话收回去。”吴用双目眦红,暴怒出声,“就这句,这句话我不想听!”
医生慌忙点头,转身进了手术室,把门关严。
何丽站到我身旁,把我头揽在她怀里,轻拍我背,“没事,他不会有事的。小冉,瑶瑶来了。”
瑶瑶?谁?
我抬头,顺着何丽的视线望过去。
走廊尽头,展老爷子在一群人的拥簇下走进来。他身边,一个小小的身影松开他的手,向我跑来。
“妈妈。”
我回头看一直依在我身边的童童,又去看瑶瑶。
两个孩子一般大小,连穿的衣服都是同系的。不同的是童童理着的是短发,穿的短袖裤子。而瑶瑶,梳着一对双马尾,穿着齐膝的小裙子。
愣神间,瑶瑶飞扑到我怀里,委屈的直抽噎。她小小声叫妈妈,手脚并用的攀到我怀里,用胖呼呼的小手揉眼睛,“妈妈,爸爸不会有事是不是。妈妈,瑶瑶要爸爸,瑶瑶要爸爸。”
我心酸,痛蔓延在胸口。抱紧瑶瑶,眼一眨,泪大颗大颗滑下。
这是我女儿,我的女儿!
“妈妈,不哭。”童童举起手给我擦泪,“瑶瑶听话,你一哭天就要翻了。太爷爷,”童童滑下椅子,把展老爷子扶到我不远处坐下,道,“我爸爸不会有事的。”斩钉截钉的语气。
我抬头,看向展老爷子。
展老爷子老了许多,头发已近全白。他脸上不仅不见紧张,反而眯起狐狸眼对我笑,“醒了?”
“醒,醒了?”
我身边的何丽一愣,马上蹲到我面前,把手在我眼前晃,“小冉,你醒了?你认识吗?我是何丽,何丽!”
我点头,“我认识你。”
似乎又整容了,和以前那个韩国明星又不一样。可这就是她,她化成灰我都能认得出来。
何丽跳脚又哭又笑时,展老爷子又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
我垂头想了会,如实回答,“很乱,就像做了一场很久的梦,脑子里挤了太多东西……”
“不乱才怪。”展老爷子慢悠悠起身,“童童和瑶瑶都五岁了。”
五岁!
我捧起瑶瑶的小脸细看。
他们,已经五岁了?
“童童,瑶瑶。”展老爷子摆手,“你们妈妈和何阿姨有话说,你们到太爷爷这里来。”
瑶瑶搂着我的脖子不动,哭湿的小脸蹭在我脖窝里撒娇,“不嘛,我要妈妈……”一委屈,眼又红了,“还要爸爸。”
“瑶瑶听话。”童童走过来,拉拉瑶瑶的小手,道,“和哥哥走。”
童童拉着瑶瑶的手晃了两晃,终于,瑶瑶不再腻在我身上,爬下去牵住了展老爷子另一只手。
祖孙三人离开后,吴用扫了眼腕表,看着我一叹,对何丽道,“医生出来及时叫我,一定要及时!”
再三叮嘱后,带着郝助理一行人走了。
没出走廊,只是站远,把急救室前这方寸地方让出来给我和何丽说话。
何丽坐到我身边看我,我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她。我有太多的话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嘴唇动了几动,道,“童童和瑶瑶是我的孩子。”
肯定句。
何丽点头再点头,哭的妆都花了还咧着嘴笑,“我就说你地肥,总怀不说,还他妈一怀就是一对龙凤……”
双胞胎?
我低头看自己的肚子,这里能装下一对孩子?
恍惚间,似看到自己高隆起来的小腹。光亮的肚皮上,一个小拳头印从上划到下……
我抬手摸上去时,画面不见了。手落空,按在平平的小腹上。
所回想起来的点滴关于孕期的回忆就这么没了,任我皱着眉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小冉?”何丽叫我。
我回过神来,看向何丽,“他们五岁了,展寒阳把我催眠了,六年?”
心中升起盛怒,我站起来用力踹急救室的大门,“展寒阳你他妈混蛋!你禽兽不如!我怎么会给你这种人生孩子!”
急救室的大门被我踹的呯呯直响,吴用和郝助理从狂奔过来。
“小冉,小冉,你冷静下。”何丽从后面抱住我,连声道,“没有,他没有催眠你。是你什么也不要了,你什么也不要了……”
我回头看何丽,满心疑惑。
“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进不去。你忘了一切……你听我和你说,我和你慢慢说。”
急救室的门突然打开,两名医生走出来,本来向我走来的吴用和郝助理齐齐围过去。
手术进行的还算顺利,子弹已经顺利取出。只是人处在高度昏迷中,还没脱离危险。
二十分钟后,展寒阳转到VIP病房。
童童和瑶瑶一左一右站在我身边,隔着玻璃看里面那个躺在病床上要借助呼吸机维持生命的男人。
瑶瑶小声抽噎时,童童横起胳膊抹了眼睛,紧紧抓住我手,“妈妈,在爸爸养病这段时间,我会代替他保护您!”
临近午夜,我带着童童瑶瑶回展家老宅。
哄睡一双儿女坐在楼下客厅发呆时,郝助理递给我一只笔记本,低着声音道,“少奶奶,这个,是少爷记下的小少爷和小小姐的事,你应该会想看。”
把笔记本放到我面前的茶几上,郝助理低着头走了。
我蜷缩在沙发上,把那只笔记本捧在手中。
很大一册,封皮是有些梦幻的蓝。
翻开第一页,贴着一张B超单。纸张泛黄,下面清楚的写着宫内双胚胎,发育良好。
再翻页,是展寒阳刚毅的字迹。
“万幸,海洋箱材质特殊,小冉撞上去没出大事,只是晕了过去。医生说我们的宝宝很健康,小冉身体状况也不错。可我有些担心,一下子来两个宝宝,小冉的身体能不能负荷得了?还有她的精神状况,我不想再催眠她。”
隔两页,展寒阳字体再现。
“不用催眠了,小冉忘了一切。她看不到我,就算我站在她面前,她也看不到我。蓝娜说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孩子,是她想要的。我,是她不要的。”
是的,我忘了一切。何丽和我说,我短暂清醒寻死没成功后,把所有一切都忘了。和个木偶一样,没有意识的活着。只有事情牵扯到肚子里的孩子,才会有些许反应。
轻叹一声,我继续翻页。
隔一页,贴着我的照片。
第一张,我坐在餐桌前狂吃。第二张,我扶在洗手池前狂吐。
下面配文:“宝宝,不要再折腾妈妈了。半个月时间,你们长了不少,妈妈吃那么多反倒瘦了一斤四两。”
隔几页,何丽抱着我哭的泪眼婆娑,我拿着遥控器盯着电视看,如感觉不到一样。
“宝宝,抱着你们妈妈哭的那个女人是你们何丽阿姨。妈妈虽然现在不认识她了,可总有一天,会带着你们去和她一起玩。我把话说前面,玩可以,脾气不许学!!!”
三个惊叹号!
我轻笑出来,继续往下看。
四维彩照,两个皱起一团的孩子,眯着眼,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配文:“你们怎么长这么丑!你们爸爸风流倜傥,你们妈妈闭月羞花,你们怎么长这么丑!丑到你们妈妈看一眼照片眉心都皱起一团了!愁,儿子,你长这样长大怎么泡妹。闺女,我可能要养你一辈子了,长这样根本嫁不出去。”
我抱着笔记本,在沙发上笑翻。
怎么会有这么嫌弃自己儿女的爹!
眼扫到纸面最下面,下面另写一行小字。
她看不到我。
我心涩了下,收了笑。回到床上,我躺在童童瑶瑶身侧细看这两个孩子。
胎里的怎么能算数。
我宝贝儿子女儿长的多漂亮!不是,儿子你长这么漂亮长大会被受吧!
摇头把乱七八槽的想法甩出去,我摸着瑶瑶的额发继续往下看。
一张我的照片,穿着孕妇服,光着脚在客厅里走。右手端着一杯牛奶,双眼无神没有焦距。
下面配文:出差回来,小冉在客厅等我。几天不见,肚子大了一圈。带她去检查,医生说胎儿进入到身体发育时期,肚子会越来越大,母体的负荷也会越来越重。
晚上,小冉腿抽筋痛醒,我给她按摩时她没有推开我,也没恶心大吐。
纸张最下面写道:依旧看不到我。
再翻,我的身体检查报告。
配文:医生说双胎体重偏轻,这样下去可能会营养不良。小冉比以往多吃了三分之一的食物,吃了吐,吐了吃。
原来,她听得到医生说的话……可,还是看不到我。
八个月,照片上的我肚子大到难以形容。一个小脚印印在我肚脐左侧,右侧,是展寒阳的大手。
色调很温馨。
配文,呃……儿子,你再踢妈妈信不信出生就挨揍?
展寒阳你居然在那么温馨的照片旁边配这么暴力的文字!
再翻一页,一连几张照片贴在上面。
我睡着的,童童瑶瑶包在襁褓里放在我身侧。我醒着的,抱着瑶瑶哺乳,眼看向她,里面是柔柔的光。我笑着的,用指尖点童童的小小的嘴唇。
还有展寒阳的。
他坐在沙发上,捧着吐奶泡的童童大眼瞪小眼的。站在婴儿车前,嘟着嘴亲扬起小手乱抓乱挠的瑶瑶的。站在我们娘三个身后,满眼贪恋的看着我们酣睡的。
配文:早产一周,难产。万幸,磨人心智的两个小时渡过去后,大人孩子平安。
时隔七个月,小冉张口说话了。她笑着对童童说,“宝贝,叫妈妈。”
我合上看到一半的亲子记录,把手伸到睡衣里。
小腹下面,横着一道不长,细摸有些硌手的疤。
没错,我是难产。突然间的破水让我措手不及,怎么去的医院我已经不记得了,现在能回想起来的是肚子要命的痛。
我躺在产床上,等了很久宫口都没开。痛到受不住时,拉住身旁人的手狠咬,直咬到见血。
再后,记得我睁开眼时,看到床侧这两个软软柔柔的小东西。
即便是时隔几年,我依旧能感觉到当时那种初为人母的喜悦和幸福感。
把笔记本放到床头柜上,我亲亲两个小家伙的额头,躺在他们身侧。
瑶瑶回过身来,软棉棉的小胳膊缠到我脖子上,梦呓,“爸爸,瑶瑶听话,再也不偷吃糖了。”
瑶瑶一句爸爸,我失眠到天明,满脑子都是展寒阳满是鲜血的后背和那句你没事真好。
想着想着,眼圈就湿了。
两个小家伙作息很好,七点二十,准时起床。童童虽然只比瑶瑶早两分钟,却处处都有哥哥的样子。
他牵着迷迷糊糊揉眼睛的瑶瑶去洗漱,自己刷牙前,先帮妹妹把牙膏挤好。
瑶瑶说想爸爸,童童小大人一样回头道,“所以,我们要听话,让爸爸安心养病,帮爸爸照顾好妈妈。”
瑶瑶点头,听话的刷牙洗漱。
展寒阳把他们教的很好。
这几年来我过的是浑噩的生活,实在没办法说自己是一名合格的妈妈。可他是一名合格的爸爸,毋庸置疑的。
展寒阳昏迷了两天,整个老宅,包括展老爷子在内,都不强求我去医院看展寒阳。
一切随我意愿,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人管也没有人拦。
而我也不干什么,我只是抱着那本亲子集看。
翻看了好几遍,结合着自己脑中支离破碎的记忆,把丢掉的这六年时光找齐。
总结起来,我衣食无忧,夫疼子孝,过的日子简直是十世修来的。
去医院看展寒阳时,遇到何丽。
何丽问我,“小冉,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我反问何丽,“你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厉三他妈的有病一样非让我给他生个孩子。可我他妈的偏偏不能生!他作去吧,我挣不动了,他爱怎么地怎么地吧。”
我挑挑嘴角,瞄她一眼,笑了。
何丽看我两眼,暴怒,“你笑个屁啊!”
“何丽,你服句软不掉价。”我一针见血的指出,“就明明白白的说你对他日久生情不就行了?”
六年,整整六年。
“哎我操!”何丽一把掐住我脖子,“你这小娘们儿,你还是继续疯吧,把展少折磨死算了。”
死?
我有一瞬的失神。
他会死吗?
不再和何丽闲扯,我去看展寒阳。两日没来,他身上那些仪器去掉了。
郝助理说他已经醒了,就是烧还没退,时而迷糊。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盯着展寒阳的脸看。
六年过去,他依旧帅气。周身咄咄逼人的气息变弱,更显成熟稳重。因为躺在病床上,还透露出一丝脆弱。
我抬头,又从镜子里看自己。
早说过,岁月对女人是无情的。它在我眼角轻轻刻下一笔,宣告我并不年轻了。
展寒阳胸口起伏一下,放在床侧的手指轻动。我看了会,把手伸到他手掌下。
他反手扣住,紧紧的。长松一气,不动了。从头到尾眼都没睁,似乎是刚要醒就又昏睡过去。
我要把手拿出来,他却攥的紧紧的。我放弃,任他拉着我右手,半伏在床沿上,用左手翻亲子集看。
孩子满月后,展老爷子的身影在相册里多了起来。这本亲子集,几乎见证着他的头发是如何一点点变白的。
他很疼这两个孩子,负于重望。还好,有展寒阳这么个展氏教育残次品摆在这里,再加上这个残次品时不时和他顶牛,两个孩子童年没过的像展寒阳那么惨。
瑶瑶真的是个小公主,她的眼泪是全家的金疙瘩。只要她瘪嘴一哭,整个老宅都得翻天。
连隐居到老宅后面吃经念佛,事事不理的展老太太都能被她哭化了,要什么给什么,宠的没边。
这……
他们是不是太惯瑶瑶些了,虽然是女孩子,可也不能当泪娃娃吧。
翻页,展寒阳在纸上写到:瑶瑶小坏蛋有两怕,一怕哥哥不理她,二怕妈妈不抱她。
……
我轻笑,看来,瑶瑶的天敌是胎带来的,一物降一物。
末尾,他写:我有两怕,一怕你醒,二怕你不醒。
我深吸口气。
这话虽然看了好几遍,可每次扎到眼中,心脏还是隐隐做痛。
这本亲子集我看不够,看多少次都看不够。把它收起放进包里,我额头抵在展寒阳手背上,想事。
迷糊中,额下的手动了两动。
我抬头时,展寒阳已经坐起来。脸色有些白,眼里浮着红血丝。他抿起唇,拉我手往他身边拽。明明身后伤口已经痛到不行了,却依旧不放手。
我连忙起身,顺着他力道往他身边靠,让他不用太辛苦。
最后,顺到床上,躺在他臂弯里,被他抱的紧紧的。
这人还在发烧,身上和个火炉一样。怕他压到他右肩后的枪伤,我调整自己位置,尽量依着他。
躺好,他老实了。用左臂环过我肩膀,挂着吊水的右臂垂在他自己身上。
他额上一层冷汗,脸靠在我脸侧,呼出的气息灼热。
没一会儿,我就和他一样出了一身汗。
展寒阳气息才稍平稳下去,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吴用走进来,看病床一眼,愣住了。
他推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目光对上我的。
好一会儿,出声,“彻底好了?”
我不知道我算不算彻底好了,反正,现在脑子挺清楚的。
刚想回话,头顶上展寒阳口鼻间呼出灼人的气息,“死不了。”
吴用挑挑眉,走到床边坐在沙发上。长腿一叠,道,“余扬,你要是死了童童瑶瑶可就成孤儿了,所以你得坚强点……”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展寒阳道,“我宝宝们还有妈妈,我死了他们也不是孤儿。不是,我死你很开心?”
“开心啊。”吴用笑的各种欠收拾,“你死了展氏就全是我,利益当头,我管你死活。”
“滚!”展寒阳眼也不睁的骂,“那你他妈的还请一年假。一年后你回来,我已经把你踢出去了。”
“哥们儿,你快点踢吧!我真受不了你们祖孙了,先是帮你爷爷拉你回展氏,后来是帮你对付你爷爷。折折腾腾,这都多少年了,黏身上甩不下去了……”
“……”身后,展寒阳沉默一会,道,“同为展家子孙,凭什么我拼死拼活卖命,你躲起来享受人生?吴用,我和你说,你敢离开展氏,我就敢让你穷困潦倒一生,吃喝不上。”
“听到了吗。”吴用视线对上我的,“他已经灭绝人性了。这样的人没救了,你还要留在他身边?”
岂止是灭绝人性,他已经丧尽天良了!
“和她说这些干什么。”展寒阳埋在我脖间,烧的呼呼直喘,“她又听不到……就是我死了,她也感觉不到。吴用,我是不是挺失败的?别人看我要什么有什么,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搂着空气,什么也没有。”
吴用坐正,看我。
我错开目光,看向一旁。
病房里静谧了好一会儿,吴用出声,“余扬,我来找你有事。展明毅,带走了小优和妙儿。”
我一下看向吴用。
那天现场响了三枪,季琳桐那枪打开展寒阳右肩的同时,厉三哥的两枪一枪打到季琳桐肩膀,一抢打到季琳桐胳膊。
然后,展寒阳被送医院,我就再没关注这事。在我的想像中,季琳桐都落网了,那展明毅一定也落网了……
“韩晴帮的忙。”许久,展寒阳出声,很平淡的语气。
吴用扬眉,“你知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让韩晴去见小优和妙儿?”不等展寒阳说话,吴用声音往低沉了沉,“你故意的,你故意声东击西,让展明毅钻这个空子!所以,他才没有在季琳桐暴露信息后拼个鱼死网破。你让他看到了希望,让他觉得他绑了小优一样可以拿到钱。而且,有季琳桐在这牵扯着你的视线,他逃脱更容易。”
展寒阳没说话,默认。
“余扬。”吴用正了脸色,道,“我知道你担心小冉和童童。可,小优同样是你的孩子。展明毅不会对妙儿动手,可对小优……”
“说他想干什么吧。”展寒阳打断吴用,出声道,“他要多少钱。”
“你还真是他兄弟。”吴用拿出手机,调出一个视频放到我和展寒阳面前,“这是半个小时前他发过来的。”
视频里,小优被绑在一辆报废的车里。车停在海边,车轮已经陷在海水中。她冲着镜头喊爸爸,让爸爸快救救她。
喊了几声,展明毅出声道,“一个亿,换你女儿。”
我惊的往起坐,展寒阳把手挡在我眼前,道,“拿走,别吓到她。”
视频里,展明毅笑的张狂,“你还有一个小时思考时间,已经开始涨潮了……”
“你不是很疼小优吗?那都是假的?”吴用不可思议的道,“余扬,她也是你的女儿!虽然是季琳桐生的,可她……”
展寒阳往起坐坐,连连吸气,打断吴用的话,“怎么联系他?”
吴用闭嘴,拿出手机拨号,“老爷子已经派人去查,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你一会多聊会,这手机上装了定位。”
“有什么用,他会用网络电话。”展寒阳把手机接到手中,在电话接通后,对吴用问了句,“没告诉季琳桐她孩子被绑走了?”
吴用嗯了声,电话里传出声音了。
呼啸的海风中,展明毅道,“吴用,你不会告诉我展寒阳死了吧。”
“让大哥劳心,我还活着。”展寒阳捞着我腋下往起抱抱,累的直喘,“而且,活的挺好。”
“还叫我一声大哥,算是还有心。大哥也没为难你,没有动你心尖肉。”电话对面,展明毅大笑道,“我也不要一个亿,你给我五千万,我就把小优放了怎么样?展寒阳,五千万对你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再说,这也本应该是我的!说到底,我也是展家人。”
“大哥说的比唱的好听,你和我那好二叔做计害死我妈时你怎么没想到你是展家人,害死的人是你的至亲呢?”
“那事不是我做的,我根本不知道!”
“对,直接参与的人已经脑瘫,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展寒阳轻笑,“大哥,你好不容易出狱,去疗养院看看你爸爸没?如果不是你几次三番的闹自杀,他还真中不了风……”
“别说那些没用的!”展明毅咆哮,“给钱!我告诉你,潮水已经淹到车里了,你再耽搁……”
电话挂断,再打来。这次,是视频。
视频对面天色已暗,那辆破旧的车已经被海水淹了大半个车身。远处,小优已经哭到嗓音嘶哑。
“看到了吗?”展明毅指着远处道,“水已经漫上来了。”
“看到了。可,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展寒阳好笑道,“你绑你自己的女儿,凭什么让我给钱?”
展明毅一愣,转而狂笑,“展寒阳,你当我傻,竟然和季琳桐那婊子用一个路数来骗我。我是上了她没错,可如果小优不是你女儿,你会把小优宝贝这么多年?你会眼睁睁看这么大顶绿帽子摆在自己眼前?”
“不信?韩晴那里有亲子鉴定,小优和妙儿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我疼小优,是因为她是个孩子!你再混蛋,我也不能在一个孩子身上找齐!”
“小优和妙儿是姐妹?”视频里,展明毅脸色一变。他把头转向一边,突然大骂,“你这个婊子,我就知道你那些年来不安份。果然,妙儿居然不是我的孩子。亏我还想着要出钱来带着你们母女远走高飞!”
视频开始晃动,韩晴的脸出现在一角,被展明毅抓住头发尖声惨叫。
然后,屏幕黑了,病房里静的连根针落下都能听清。
“这,是怎么回事。”吴用惊了,问道,“小优不是你的女儿?”
展寒阳艰难的抬起右手,捏了两下眉心,“我孩子妈躺我怀里,她就给我生了一儿一女。”
“那,现在怎么办。”吴用道,“这事闹的,他绑了自己女儿。”
没等展寒阳说出怎么办,电话再次打过来,视频。
镜头对着海面,那辆破车里绑着鼻青脸肿的韩晴,小优和妙儿绑在一起,放声大哭。
“一个亿。”展明毅对着镜头,竖起一个指头,“你的初恋和你的两个女儿。展寒阳,你居然给我戴这么大顶绿帽子。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亿,你就到海里捞她们去吧!”
“大哥,你忘了,从小到大我都让着你。只要是你碰过的东西,我绝对不会再碰。”展寒阳幽幽出声,“韩晴是,季琳桐也是。”
“不可能!”车里,韩晴大叫,“妙儿怎么会不是你的女儿,寒阳,她是你的,做过亲子鉴定的,你忘了吗,妙儿她是!你快救救我们,你……”
“小优是展明毅的女儿,妙儿和她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她的血缘和我的配对不上,这不都正对吗?晴,劝你老公收手,你们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大哥,你绑的,是你的老婆孩子。我,想不出我为什么要给你钱。”
展明毅站在海水中,许久没有说话。
“如果你把小优和妙儿送回展家,我会保她们衣食无忧。如果你一定要带着她们和你一起……这样,这次的事我不追究,我给你个机会,让你从新开始怎么样?”
“从新开始?”
“对,我非洲新开了个项目,也许……”
“非洲!哈!”展明毅把镜头对向自己,面目狰狞的道,“本来我高高在上,就因为你才会一败涂地。结果,你像个上帝一样把我发配非洲,还说让我从新开始!”
一个浪潮击来,展明毅摔到水里。他举起手机爬起来后,对着这边的展寒阳大吼,“我告诉你,你做梦!”
他身后,海水已经涌入车中。小优和妙儿吓的大叫,韩晴绑的低,几次被海水没过头顶,连连呛咳。
“你再不松开她们,她们就真的葬身大海了。”展寒阳冷下声音,“那是你的妻子女儿,你真的……”
展明毅已近疯狂,他在车旁来回走动,疯笑道,“你不是说我碰过的东西你都不再碰?那我告诉你,你怀里抱着的那个女人,玩起来真爽啊!就是生了两个孩子,有点松。可再怎么松也是你展寒阳的心尖尖!”
又一个大浪打来,展明毅身后的车向海里滑。小优和妙儿叫声震破耳膜,韩晴已经听不到声音。
吴用连忙打电话,“找到了吗?快点,再快点!!”
“不许找!”展寒阳爆怒,把手机摔到墙上,“让他去死,都去死!”
转而,低头,把视线看向我。
吴用结巴,“不会的,余扬,我们找到小冉的时间很及时。”
“出去。”
“余扬,我和你说,小冉她……”
“我让你出去!”展寒阳一声怒吼。
吴用电话响起,他拿起扫了一眼,转身出去。
我看着展寒阳心惊,想下床跑,却被他侧身压死。他低下头叨在我胸前扣子上,道,“我看看,让我看看你受没受伤。我没用,我无能……”
“展寒阳你他妈的有病!”我怒吼,“松他大爷松,我是剖腹产,剖腹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