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喜娘轻手轻脚地拿起珠玉点翠的凤冠,按到了新娘如云的秀发上。凤冠上饰着一条金龙,翊以二珠翠凤,皆是口衔珠滴,栩栩如生。凤冠前后嵌着透亮的珠翠穰花鬓和珠翠云,熠熠生辉。
随后,她取过侍女捧立在一边的蹙金绣云霞翟纹霞帔,缓缓绕过新娘细嫩的脖颈,替她披挂。霞帔下头白玉石的流苏坠子,在新娘的胸前反射出红烛明晃晃的光亮。
喜娘退后了一步,细细地打量着新娘身上的真红对襟大袖衫和外头罩着的红色绛纱袍,似是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她挥了挥帕子,示意侍女取来喜帕,最后看了一眼新娘精致的妆容,与她殊无表情的眉眼,挥手将绣着并蒂莲的红丝喜帕盖了上去。
据说这是大燕定都邺城之后,举行的最为奢华盛大的婚礼。
自这世家大族的红漆木门开始,城里连绵地铺着十里红妆,灯火明晃,红绸蜿蜒,花瓣飞舞。
八人抬的大喜轿顶上,镶着颗鹅蛋大小的五彩琉璃珠,在日光下反射出耀眼的灼灼光华。喜轿的四角檐上俱挂坠着一枚百子铃,随着步履前行,玲玲作响。
可新娘并看不到这些。她的眼前,只有喜帕满目的红,与上头一晃一晃的璎珞。在令人晕眩的日照下头,一切恍惚得好似一场梦境。
花轿进门,礼乐齐响。
并没有寻常人家踢轿门、踏火盆的欢快场景,一切都规整得仿若一次典仪。
喜娘搀扶着新娘下轿,随后庄重地走进了礼堂,一步一步都显示着她荣耀的家世和其后繁复的规制。
而新娘的手却紧紧地攥紧了衣袖,手心里的冷汗将正红的袖色染出一片梅红。喜帕遮住了她的目光,也遮住了她的惶恐不安。她并不如众人看到的那般,坦然又得宜。她如同每一个新婚的姑娘一般,隐约觉得有些惶恐与不安。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会想象起自己出嫁的日子。想那一天的日光倾城,想嫁衣喜庆的样式,想喜帕上吉祥的纹路,想喜娘要稳重些可不能比她还爱闹腾,最后,还要想想那新郎官的模样。
而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只是听到周围的贺喜声,轰隆隆地响在她的耳畔。
三跪,九扣,六拜。
高堂上的父亲双亲脸上,才有着真正欢喜欣慰的神情。
礼毕。喜娘举着龙凤花烛走在前头,由新郎牵着红绸带引新娘进门,扶她坐到了绣着游龙戏凤花样的新床上头。
新郎的手碰到她的手臂时,她有些害羞和惊慌似的,向后躲了躲,不过很快就低着头坐了下来。
喜娘依礼念完贺词,新郎遂拿着秤杆,在她“称心如意”的道贺声中,掀开了新娘的喜帕。
新娘抬起头,见着了少年熟悉的眉眼。
可在她将近二十载的年岁里,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最后会嫁给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