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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翀的记事本(1 / 1)

()烟的离开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她和我在她家乡的那个小火车站分别.我回上海,她去云南.我还记得那天的午后有着很好的日光,垂暮的阳光洒在我们的身上.这是冬天的尾声了,等到烟再回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了.汽笛声逐渐远去,我不断地挥手,离别是容易让人伤感的事情,可是既然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见,那么这样的等待也充满了甜蜜和希望.可是烟到底去哪里了?没有人知道.她没有一点音讯,找到烟的妈妈.她妈妈倒是觉得很平常,她说,烟这个孩子从小就这样,也许她只是想更好的创作,不希望别人的打扰.只要她想回来,那么她一定会回来的.

这段时间竟有了记事的习惯.有感触和情绪的时候总要写下一点东西.这个时候,除了照片,只有文字能给我这样的安慰了.

1.烟走了以后,屋子空荡荡的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还有那只永远都慵懒不已的猫.它喜欢躲在我的怀里睡觉,有时候逗逗它,它就抬起惺忪的眼睛望着我,然后蹭蹭我就又睡了.烟的很多电影被我拿出来反复看.看着看着我会倒在沙发上睡着.我抱着那只猫猫,我们用彼此的体温温暖着.

不过好在我是一个习惯寂寞的人.

2.今天是明浩的婚礼.经过了几年的恋爱马拉松,明浩终于是修成正果了.婚礼很热闹,这是我第一次去参加别人的婚礼.婚姻是人生重要的一步.今天是属于他们的节日.明浩和她的新娘洋溢着无比愉悦的笑容.这样的情景,我想不论是谁都会羡慕的吧.没有结婚的,看到他们会想到什么时候才会轮到自己享受这样的幸福,而已经有了家庭的,也会不禁回忆起当初的场景,或者生出些物是人非的感慨.有时候在越喧闹的地方越容易感觉到寂寞和忧伤.形单影只的我,夹杂在一群欢声笑语的人中,感到是那样的孤立无助.

我去向明浩敬酒,我说,你小子总算是盼到今天了.明浩笑道,翀,以前你总说一个人潇洒自在,其实一个人又怎么能体会的到这种幸福呢?你也总会找到你的幸福的.

我的幸福在哪里呢?晚上我抱着我的猫猫,问它这样的问题.它疑惑地看着我,然后伏在我的怀里,沉沉睡去.

3.今天是休息日,我一个人在家里睡的昏天黑地.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烟回来了.跑去开门,却是煤气公司的人来缴费的,让人泄气.

我看烟以前的稿子,小说,还有剧本.看她的那篇<记忆的拉环>的剧本,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人.一个人如果没有记忆那会是多么可怕的事,她之前所有的生命根本就没有了意义,她不再清楚自己生活的目的,她甚至不会记得自己曾经爱过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外面下雨,懒的出去.冰箱里却早已没有了储存的食物.打电话叫了外卖.生活被我过的颓靡不堪.想着大齐还有明浩,这个时候一定在家里吃着妻子做的可口美食,钦羡不已.

猫猫也饿,我和它分着吃盒饭的鱼,突然觉得真是有些相依为命.那个时候烟养这只猫猫不过是为了替她赶走屋子里讨厌的老鼠.可是现在,在这个孤单的屋子里,猫猫却成了我唯一的安慰.

烟忘记了曾经说过的话,她没有给我任何联络.有时候让我疑心她是不是突然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我所有在上海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

4.今天是我的生日.生日总是让人高兴的.接到几个老朋友的电话,祝我生日快乐.还有小冉,她也打了电话给我.她说翀哥哥,生日快乐.小冉现在长大了,她说她马上就要结婚了.呵呵,又是结婚.我身边的人终于都找到了自己幸福了.我的小妹妹小冉再也不会去迷恋曾经那段青涩岁月了.她走上另一条路,那条路上春光明媚.我给自己买了个蛋糕,还插上蜡烛,许个心愿,却茫然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我是又老了一岁吧.

去可可的花店,她是个很成熟能干的女人.我一直听烟说起她,却是第一次见她.可可很热情.我买了些满天星,既然不知道烟什么时候回来,那么只是希望,某天她走进自己家的时候,可以见到她喜爱的花.

网上有个人发他的小说给我看,对于文字我并没有太大的敏感.只是觉得他的小说隐约中透着些残酷和绝望.他的小说里的人物总是有着固定的名字和身份.可却不知道该怎样去生活,对爱永远抱着一种游戏的态度.我说我不明白他的文章,不明白他想要表达的东西.如果烟在,可能她会明白.那个人说,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只不过是对很多东西感到悲观而已.

现代人喜欢说悲观,似乎只要是不顺心的事就会感到悲观,甚至是绝望,而有时,我却觉得这是中退却和懦弱的表现.人生本就是失败和成功汇集而成的精彩,若是遇到挫折就说悲观,那永远也不会摘到梦想的云彩.因为有希望,所以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5.生活每天都在改变,这一秒还是日月星辰,下一秒也许便是沧海桑田了.出人意料的事总是会发生,其实这也不过是生活的轨迹而已.大齐和他妻子离婚了,这让我和明浩感到很是意外.问其原因也不过是什么不合适的搪塞之词.其实爱情还是很简单,如果是因为爱在一起,那么既然分开了,也就是着份爱的感觉早已被生活磨的不见了踪影.大齐说等办完离婚手续他就会离开上海,广州有一家公司聘他过去做广告摄影师.我们都理解大齐,虽然这意味着我们的工作室马上要宣告解散.

我和大齐还有明浩三个人在一起好好吃了一顿饭,散伙的饭吃来总有点伤感.相处了一年的伙伴毕竟还是有着感情的.大齐喝了不少酒,半醉半醒之间,他拉着明浩说道,婚姻这东西,原来就是一慢性毒药.难怪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拉住大齐,我说你喝多了,真的喝多了.

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又失业了,又像以前一样无所事事了.该怎么办还没有想好,只是不想再在这里停留下去了.钢筋水泥的城市,却掩盖不了生活的忧伤.

给猫猫买了吃的,我还是要去找烟.我要证实她还在我的身边,而不是像泡沫一样消散在空气里.虽然我对她的去向一无所知.

6.我把猫猫交给了可可,告诉她猫猫的脾性和喜好.它是只喜欢被人宠着抱着的小东西,有时候却又不怎么爱理人,一天吃两顿,三天洗次澡,它喜欢草莓味的沐浴露,以前烟就一直给它用这种.一个星期至少要带它出去一次,不然它会受不了,在屋子里不安分地串来串去.可可笑道,真是没想到,养只猫竟要这么麻烦.我说,猫是有灵性的动物,它跟你熟了之后,就会跟你亲近的,

我把屋子收拾了一下,整理了些东西,还有我的宝贝相机.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烟究竟在不在云南也不知道.可是,我不能再坐在这里等待,日复一日的等待会让我的心承受不了这样的负担.

想起以前一起看过的一部影片,是黄磊演的<边走边唱>.而我是个边走边照的流浪人.

7.以前有个朋友,每次说话前总要发通感慨,大叹,人生啊!其实那个时候我们还很年轻,对人生走过的路还很有限,我不明白为何他总要有这样的感慨.一个人若是真如此便看透了世间风景,那他的生活还有何意味?若是真是看透一切,那么结果便只有两个,不是通达,就是消沉.我那个朋友其实不过是年少时的强说愁,他又怎懂何为忧愁.他现在结婚生子,过着一种再平凡简单不过的生活.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流浪的人在踏遍天涯之后所有的惆怅心境.

在青春的某一天,我们突然知道了思考。我们在狭小的空间里寻找关于生命的意义,关于自我的实现的可能,关于路上的努力奔跑……我们用力地挥动手里的工具,摆出一副披荆斩棘的姿势,直到另一天,长大成人。

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我们难以预料。我们不能控制机遇,但却可以掌握自己;我们无法预知未来,但却可以把握现在;我们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到底有多长,但却可以精心安排当下的生活;我们左右不了变化无常的天气,但却可以调整自己的心情。有部电影里说: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如果不打开它,就永远不会知道是什么滋味。

8.火车里人很拥挤,天气渐暖.车厢里充溢着一股潮湿的气候,让人的身心都有着一种湿漉漉的感觉.火车里是各色各样的人,他们从各个地方来.有学生,有商人,有农民,也有像我这样的流浪汉.坐在我对座的是祖孙两,爷爷已经是很大年纪了,孙子大约是六,七岁的样子,对这样的旅程充满了好奇.他总是不得闲,一会站一会坐,一会看外面的风景,一会又跟他爷爷讲这讲那的.爷爷很疼爱孙子.过一段时间总要从他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些东西给孙子吃.孙子有时候不喜欢吃,就在嘴里嚼一口便吐了出来.爷爷看了总要心疼不已,便把孙子吐出的东西捡起来自己吃.

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韩国电影,似乎这样的东西总有着令人心酸的地方.看着孙子天真无知的脸,隐隐觉得悲哀.而老人却把这一切看做理所当然.

车厢里放起一首以前经常听的歌,歌名已经忘记.只是喜欢它那淡淡的旋律,仿佛伴着它就可以安然睡去,一生一世.

8.云南是褪去了繁华的淡妆朴**子.可是我却无心风景.昆明很大,而我却不知道烟究竟在哪里.我在最廉价的旅店里住了下来,一天只要5块钱.我去各个旅馆询问,有没有人见过这个叫烟的女子.毫无头绪.没有人见过她.或许她并没有到过这里来.其实我自己心里很明白,这样的寻找不过是无谓的大海捞针.可是,我除了这样,还可以做什么呢?我去报社登寻人启事,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如果烟看到的话,她会找我的吧.

在昆明并没有呆多久,除了找人,我就去一些风景区,替游客拍照.也赚了一些钱.我不知道这样流浪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如果一直找不到,那么我要怎么办?每次一想起这个,会有一种无比的恐惧笼罩着我,像一场黑色的飓风,无情刮走所有希望.

9.离开昆明我去了大理.

接到可可的电话,她问我找到了烟没有.我说没有.可可告诉我,猫猫跑丢了.那天本来可可是要带猫猫去散步的,就在小区的公园里.可可遇到了一个熟人,聊了几句.等到想要走的时候,却发现猫猫不见了.可可有些愧疚,她说有负我的托付.她已经到处都找过了,可是却没有找到.本来想猫猫可能自己回家了,可是家里却只有猫猫早上吃剩的口粮.可可也去了以前我和烟住的地方找,可是却再也找不到了.

烟和猫猫是心有灵犀的,她们一齐约好了失踪吗?

10.在大理的一家酒吧遇见这样的一个女子.她唱很好听的歌,很多客人都会要她陪她们喝酒,可她从来不喝.我说这样你不怕得罪客人吗?她笑笑说,她从不喝酒.只喝冰水.

因为这句话,我突然对她产生了兴趣.我笑道,原来一直以为世界上只喜欢喝冰水的人只有一个.

那天去电影院里看<苏州河>.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像马达一样来找我吗?

会.

会一直找吗?

会.

会一直找到死吗?

会.

你撒谎.

带着悲剧的爱情故事.有关与两对年轻人的爱情.可是爱情却不是那样纯净透明.一个不断找寻的过程,索性的是最后他们还是见面了,虽然结果是一起殉情.

我和酒吧里遇见的女子一起坐在广场的长椅上,我给她讲述了这个爱情故事.她说,为什么一个人要这样不顾一切地去寻找另一个人呢?

我说,或者是一种执著.

女人的名字叫洛.

11.洛给我讲她的故事.她说她讲的这个故事比我讲的要动听一百倍.那是关于她祖父母和一个女学生的故事.她坐在我的身边,把这个故事娓娓道来.

我的祖父是以前一个私立女子学校的音乐教师,那个时候,学校只有一个音乐老师.他会自己写曲,然后在钢琴上一边弹奏,一边哼唱.学校的学生都很喜欢他.后来因为班级的增多,学校决定多增加一个音乐老师,那是个刚从音乐学院毕业的女教师,叫张初玫.后来学校的教务主任替两人做了媒.那个张初玫就是我的祖母.

我的祖父在课余时间经常一个人躲在琴房里创作,他和我祖母相处的很融洽,相敬如宾,可他们之间却仅是为了结合而结合.我的祖父爱音乐胜过爱我的祖母,当时我祖父也把不少自己写的曲子拿去音乐出版商那里,可是他们都退稿了.他们说我祖父写的东西都是关乎风月的靡靡之音,与时代主旋律不相符合.祖父虽然很苦闷,可他却始终没有放弃创作,他对音乐的热情依然持续上升.有一天,他在学校的琴房弹奏,学校的沈主任领了一个女学生进来.那个女学生是音乐学院钢琴系的学生,那天我的祖父正在创作一首歌曲叫<橘色往事>,那个女学生看着我祖父写的词就跟着唱了起来.我还记得那首歌是这样的:

昨夜看见满天星辰,于是想起你

今日杨柳依依,春雨霏霏,

于是更加怀念你。

为何分离,何忍分离

追随你的身影,

海上的沙鸥,都在为我哭泣。

从未相忘却天各一方,

海角或天涯,

请你珍重珍重

生命的歌儿,为你而奏,为你而吟

还记得春日回眸

还记得水中爱莲

还记得遍地梧桐

还记得白雪皑皑

我为你唱啊,为你唱

那些橘色的往事,

在我心底久久排旋。

你可听得到吗,听得见……

那是我祖父第一次见那个女学生.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充满了戏剧意味,那个女学生的父母托学校的沈主任找到我的祖母,要为她补习钢琴指法.那个女学生是个很奇怪的人.其实她在音乐上很有才华,只是不愿意被枯燥的教学模式束缚住.她那天在钢琴上熟练地弹了一曲练习曲就走了.女学生在楼下遇见我的祖父,她告诉我的祖父,她对音乐的热爱和追求一直都没有变,她还鼓励我祖父不要放弃,要一直坚持下去.

那年冬天我祖母生下了我父亲,我祖母的身体本来就很弱,因为生了父亲,没过完冬就去世了.祖父在祖母死后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觉得愧疚我祖母太多,他说他还没有让我祖母真正过上一天幸福的日子她却就走了,留下了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亲戚朋友们来吊唁,可他却谁也不理,他只是一个人坐在钢琴前拼命地弹,似乎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这黑白交错之间.那个女学生也来看望我的祖父,那个时候我父亲一直在哭.她对我祖父说,别弹了,孩子在哭.我祖父没有理她,她又说了一遍,我祖父还是没有理她.直到最后她狠狠按下琴键,我祖父才回过头来看她.祖父那个时候苍老了很多,他哭倒在她怀里.他突然变的和一个孩子一样脆弱.

后来那个女学生就一直留在我祖父身边,照顾他和他的孩子.女孩的家里很反对她这样做,说女孩子大了,这个样子传出去要被人笑话的.

那个女孩子后来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我的祖父一直都很思念她.后来大概是过了三十年,女孩也变成了老妇.她得知了我祖父的死讯后,赶了回来.我见过她一次,虽然年岁已经很大了,可是却依旧有着当年骄傲高贵的神采.她去我祖父的墓地.她说她想一个人和我祖父呆会,我们在很远的地方等她.那天她在墓地里把当年我祖父写的<橘色往事>又唱了一遍.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在阴冷的风里飘散.她说,不论是在天堂的某一个角落,我祖父一定会听的到的.

洛把这个故事讲完了.她说,对爱情,人们总是各执一词.有的人游戏人间,有的人却致死靡他.我一直都被我祖父和那个女学生的故事感动.原来一份真挚的感情,不管经历多少时间空间的磨练,它都永远不会变质.它不会像那条肮脏的苏州河一样,沾染上各种世间的杂质.

12.小冉结婚了.我在喧闹的城市街道上打电话祝她快乐.周围是很多的人.洛说,你的眼神老是这样的迷离.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找一个人.

情人?

是的.

洛笑了,她摇摇头说,我不信.你看起来更像一个玩世不恭的人.

烟依旧没有一点音讯.日子的飞逝让我越来越感到灰心.我突然感到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烟,你还活着吗?

那个晚上,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城市的街角蹲在地上哭了出来.

13.接到一个大赛组的电话.他说,我和烟拍的dv<形形色色>得奖了.要我们一起去北京领奖.那一瞬间五味交集.我多想成为一个有魔法的巫师.这样毫无头绪的寻找已经让我即将崩溃.有时候半夜的时候会一个望着窗外陌生的天,多么希望上天可以怜悯我,给我一个答案.

14.在这样的无助将要到达极限的时候.烟的母亲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说翀,不要再找下去了.烟回来了,她现在在家里.

着消息仿佛是给干渴的人露水,给饥饿的人面包,给寒冷的人御寒的棉衣一般.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说,阿姨,我想跟烟说几句话.烟的母亲却闪烁起来,她说,烟已经睡了.她大概是太累了.

我挂上电话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回去的车票.这些日子的漂泊总算有了个满意的结果.不管怎么样,我的烟她还在,她没有消失,她不是童话故事里和王子跳舞的美人鱼.

我是多么希望车速可以快一点再快一点.我是多么的想念烟,想念那个和我一起吃火锅,看电影,想念那个总是躺在我的腿上喃喃呓语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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