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突然就冷起来,小北风像刀子般刮在脸上,街上的行人都捂得严严实实。积雪融成的冰已被冷风吹干了,在地面上残留下灰白色的印迹,道旁树木光秃秃的枝条在冷风中颤栗着。
花小雨也把自己包裹起来,换上了那件最厚实的翠绿色的羽绒服,头上包了缀着淡蓝色小花儿的黑色羊毛围巾,脚上也蹬上了羊绒衬里的小短靴。其实,花小雨并不想把自己捂得太厚,担心活动起来不灵活,不过还是在妈妈的坚持下进行了全副武装。走出屋门才感到没有白添衣服,把手操在口袋儿里,暖乎乎的,再也没有了笨重的感觉。
学生们就快放寒假了。聋哑学校的学生学习生活并不紧张,因为没有升学的压力。多数学生的家长对自己的孩子也是抱着宽容的心态,认为孩子有了缺失再不能多受了委曲,只是希望在学校尽可能多受些正规的教育,尽可能地缩短与普通人的差距。他们并不要求自己的子女更杰出,更优秀,只是希望他们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自己的生活。因此虽临近期末考试,课程仍如往日一样轻松,并不见普通学校里学生们紧张的复习氛围。
几个家长表示,希望花小雨在假期能够照常对学生进行辅导,花小雨通过林枫与学校进行了沟通,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教室在假期为花小雨继续保留。
花小雨今天又提前到了自己的教室,脱去外衣后,把之前从林枫画室里取来的石膏像摆放在台案上,打开镁光灯,调整好后面的衬布,营造出和谐的光影效果。然后,花小雨自己先支好画架儿,勾画起来。
这是“海盗”摩西的石膏像儿,花小雨自开始学画起已不知临过了多少遍。在石膏像中,摩西要容易画些,轮廓清晰,条块分明,比较容易落笔,大卫的像画起来难度就大的多。
几笔起落,花小雨已找好了比例,构出了大概的形体结构,再几笔下去,立体效果呈现出来。仅从这了了数笔就足以窥见花小雨多年的绘画功底,对此,花小雨自己也非常满意。
门开了,林枫轻轻走进来,注意到花小雨正在凝神作画,未便上前打扰,只静静地走到花小雨侧后身,欣赏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平日里白石也会调侃林枫,说他太风流,身边总是不乏美女,而且言语中曾暗示花小雨有可能暗恋上了自己的师傅,林枫总是不以为然。那怎么可能,花小雨是自己的学生。就是这么回事,当然自己是喜欢她的,那也只因为花小雨是自己的得意门生,而且花小雨确实是人可怜见的女孩子。
在林枫的感情世界里,现在已是一片空白。苏琳的出国带给林枫的灰暗心情,也已渐斩沉静下来,只是对曾经的付出有些迷茫,他宁愿保持现状无拘无束地走过一段路。也正是因为这种悠闲,使得林枫放任自己的情感,混迹于交往的各类朋友中间。林枫也已深醉了几度,白石的开导对于他作用并不明显,倒是酒醒后的无聊与空虚最终让林枫悔改。自己的路还是得自己走好啊。
林枫望着花小雨的背影,这是与苏琳不同的感受。花小雨也是静静的,却是温和的。而苏琳的忧郁,总是让林枫忧心匆匆,不知如何开解。苏琳,总是使林枫有种可望不可及的印象,像一块冰,很透明,很美,却不能过于接近。花小雨,却很纤柔,像春天里的风,带来的是愉快和舒适。也许能拥有花小雨这样女孩子的爱,该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花小雨退后一步,眯起眼睛观察石膏像儿,蓦然间,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后面的身影,回过头来见是林枫,笑了一笑,“你吓了我一跳。”
“哦,你画得不错啊,已经青出于蓝了。”
“你在哄我吧,你可是我的老师。”
“真的,我可说的是真话。我已经好久都没认真画过一回了。也只是在上课的时候指导指导学生,平时根本提不起兴趣来。”
“那你今天就一起来画一画吧。”花小雨提议。
“不行啊,我还有其他的辅导课呢——学生的兴趣小组活动。”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吧。”花小雨想起当年每一次盼望着参加活动的情景。
林枫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换了个话题,“我雕刻的那把小提琴已经成形了,今天晚上就可以完工。”
“那我上完课就上去,看你是怎么做完最后一道工序的。”花小雨很感兴趣儿。
“好啊,那你就过来吧。”
学生陆续进了教室,把堆在墙角儿的画架拉出来选好了位置,林枫和花小雨招呼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当花小雨辅导完学生,来到林枫画室的时候,林枫已经在屋里了。
林枫显然在对作品做最后的雕琢,每一刀下去都很精心,生怕伤了手中作品本已流畅的线条,随着手腕儿轻微的动作,刀刃带下一丝丝细小的木屑。这件木作非乐器小提琴那般有着光滑的表面,有着完整的共鸣箱体,也没有弓弦,不过的确当之无愧为一件艺术品。从琴头到琴身,通体由一块完整的枫香木制成,表面均匀地排列着细细的如鳞片状的雕刻痕迹,即表现了乐器高雅华丽的外部特征,又呈现出了一件具有粗犷风格的木雕艺术品的独特韵致。
见花小雨进来,林枫停下了手中的刻刀,“就好了,你先坐着,一会儿就能让你带着它走。”
“这把小提琴太漂亮了,我不要了,还是你自己留着吧。”花小雨有些不忍心就这样带走林枫的心血。
“客气什么,说了送给你的,不要推让了。等你有了好东西想着我就行了。”林枫笑笑,站起身来抖了抖裤子上的碎屑,“我还要给它着色。”
“是刷漆吗?我看这样子已经很好了,不用再着色了吧,就木头本色吧。”花小雨生怕着色后毁了作品的色调。
“不用担心,你瞧我的吧,很快就收工了。”林枫看出了花小雨的担忧。
林枫走过去,从长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儿,兜着底儿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出来。花小雨看见里面有大块的绒布,有胶水、碎皮子、小刷子等一堆杂物,也不知道林枫如何利用这些东西。只见林枫从杂物堆里取出一管儿棕色鞋油,拧下帽儿,挤出一些在旁边的小瓷碟儿里,然后又挑出一把小刷子蘸上去。
林枫用小刷子蘸着棕色鞋油为小提琴上了色,又细心地用绒布将色彩涂匀,经过一番努力作品终于完成了,色彩不深不浅,恰到好处。
“好了,你看是不是现在的样子更好些,等晾一晾,上面的油再渗进去点儿,颜色的感觉就会更好一些。”
花小雨接在手里欣赏着,设想该如何把这件作品摆放到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把它挂在墙上是否合适。这当儿,林枫已转身走向长桌,变戏法似的从长桌底下掏出个东西来,“你瞧,这是什么?”
原来,林枫已经为小提琴配好了底座和琴弓。
“太完美了。”花小雨惊叹道。
的确,这件作品太完美了。当把小提琴落在座架上,把琴弓靠上去的时候,立刻产生了意想不到的视觉效果,这回没有任何缺憾了。
“我要将这把小提琴放到我房间里的角橱上——真是太美了,你真的舍得把它送给我吗?”花小雨喜欢极了,虽然林枫已经明确表态,花小雨还是想从林枫那里再次得到确认。
“当然,小提琴已经是你的了。”看到花小雨喜欢的样子,林枫也很高兴。
花小雨喜欢这件作品,有两层因素在里面,一方面是由于这把手工雕琢的小提琴的确称得上一件高雅别致的小东西,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另一方面那就是这作品为林枫所制,是林枫送给自己的,对花小雨来讲,另有一层特殊的意义。
花小雨这一阵儿一直处在极矛盾的心理状态中,与林枫的接触越是频繁,内心的爱慕之火燃烧的就越是热烈,却苦于被自卑与女孩子惯有的羞涩压制住心扉,难于将真情表露。此外另有一种负疚,那是对蔡洪飞的。自与蔡洪飞教堂别离之后,花小雨还未曾与之联络,因为始终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不知是否应该将对林枫的情愫说予他知晓。
“你怎么了?”林枫见花小雨望着木雕出了神,不明所以。
“啊——太美了——那我就收下了。”花小雨脸一红,将心思收了回来。
林枫又找来闲置的包装盒将小提琴包好递给了花小雨,“这没什么的,我也就用了两个多礼拜的时间,一件小礼物而已。”看出花小雨有些过意不去,林枫又说,“你要是实在想要感谢的话儿,我还真有活儿需要你帮忙。”
“什么活儿?”花小雨好奇地问。
“得过一段时间——我从别人手里买了一处单间,想自己收拾收拾,弄得有点特点,你能帮我设计吧。”
“没有问题,我一定帮你,你到时可别忘了告诉我啊。”花小雨恢复了常态。
“还有,你有时间把这个交给叶子吧。”林枫又拿出一个纸袋儿,“这是叶子的作业,成绩不错。”
花小雨又是一怔,把纸袋儿接了过来,心想不知见了叶婷婷该不该提起在教堂的那一幕。
花小雨先去了美儿酒吧,那里营业照旧,看出郑丹已经把精力转移到自己的工作上。郑丹不再无所事事,没事就和表姐学习学习财会知识,也买了些管理类的书籍,下决心做好自己的事业。郑丹没有提孙鹏的事儿,花小雨也就顺其自然只是拣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打发时间。当郑丹问起了叶婷婷,花小雨才简简单单地讲了近况,而回避了那日平安夜的巧遇。
直拖到周末花小雨见了叶婷婷,从她家里出来的时候,心里悬着的那颗大石头才落了底儿。
叶婷婷承认自己喜欢孙鹏,不过自从那天听了花小雨介绍的情况后,知道孙鹏和郑丹还彼此相爱着,就决心不会参与到他们之间去。叶婷婷告诉花小雨,平安夜的那天晚上,是孙鹏要求她约郑丹一同出来去教堂的。看得出来,孙鹏的性子是暴了些,对郑丹却是真心的喜欢。可是叶婷婷找到郑丹劝了她半天,郑丹也不肯去见他,还让叶婷婷转告,希望孙鹏忘掉她。叶婷婷无奈就只好自己去见了孙鹏,将郑丹的话捎了过去。
也许上苍总是如此捉弄人,把个是非分明的人情事理弄得如此杂乱,把个原本美丽纯洁的情感世界搅得如此不堪。但是无论如何郑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知道了悔悟;无论如何孙鹏还爱着郑丹,仍然痴心不改,他们还是有希望的,花小雨感叹着。接着又想到了蔡洪飞,想到了他对自己的一片痴心,觉得有些对不住他。花小雨不希望伤害到蔡洪飞,不忍心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但知道这番解释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必须把自己的感情讲清楚,要让他彻底明白友情并非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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