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愤懑,姜锦的音量微微有些大,万老狐狸没有准备,一时被吓了好大一跳。
惊吓过后,他显然不太能接受姜锦的“忤逆”,顿时气得鼻子都歪了。
他指着姜锦的鼻子骂道:“你听听你这都是说的什么话?啊!我们可都是你的亲人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听了万尚书这番没皮没脸的话,姜锦才终于明白,万黎月的无耻到底是怎么来的。
敢情这是人家的家族遗传呢!
姜锦这回是真的气笑了。
她甚至连这家人的热闹都不想看了。
毕竟,痛打落水狗虽然痛快,但看多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而且仔细想想,她现在跑来这一家子面前“耀武扬威”,实则也挺没劲的。
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了,原主这会儿说不定都已经走过奈何桥,喝完孟婆汤,前尘尽忘了。
至于万黎月这一家子,他们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尝到了从高处跌落的滋味,晚景凄凉。
一切都开始进入正轨,不需要她再刻意做什么了,所以她还执着个什么劲儿呢?
更何况,这原本也不是她的人生,不是她的仇恨。
这么想着,姜锦遂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万尚书原本还在等着姜锦给他解释呢,可谁曾想她居然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这番变故直接就把万尚书给搞愣了。
他此时再也假装不了淡定了,忙不迭从地上翻起来,隔着牢笼追着姜锦的背影道:“你怎么走了?万锦月,你给我回来!回来!”
……
密牢之外,风朗气晴,阳光明媚,是一个同密牢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姜锦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觉得此刻的自己活得真实了一些。
她于是也没急着回寝殿,而是一个人绕着御花园转了一圈。
御花园里的花开得很好,姹紫嫣红,争奇斗艳,一点也不见秋日的萧索。
可不知为何,姜锦却分明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死了一般。
她忽然就找不到自己活着的意义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正如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一样。
最惨的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从前还好些,心里记挂着原主嘱托的事情,她便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自己的过去。
虽然偶尔也还是会觉得怅然,但日子倒也勉强能过得下去。
可是现在,原主的心愿已了,她再不用为了别人而活了,看似解脱了,轻松了,然而她却也突然失去目标了。
姜锦觉得很惆怅,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
是该去寻找一下自己的记忆呢?还是索性再死一次,看看能不能重新投一次胎?
想到投胎,姜锦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神情看起来更抑郁了。
恰好此时她走到了一处建在水上的亭子旁,姜锦便索性进了那亭子坐下,看着微风拂过的水面出起神来。
碧波微漾,原本是一副极恬淡雅致的风景图——如果没有姜锦后来对着水面倾吐的那一通喋喋不休的话。
“哎,万锦月,你是叫这个名儿吧?”
“其实我原本应该恨你的,不管怎么说,是你将我弄到这里来的,不分青红皂白,枉顾我的意愿。”
“但我恨不起你来,因为我觉得你太可怜了,所以我愿意帮你报个仇,出口气。”
“可是现在,你的仇怨了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说,我能在这里找到自己从前的记忆吗?”
姜锦看着水面上倒映出的影子,极自然地说道,仿佛她此时并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在很认真的与人聊天似的。
但水中的倒影显然不会回答她,因此姜锦能得到的,不过是一池静默而已。
她也不在意,兀自看着水面说得起劲。
“我觉得不能。”
姜锦伸出手撩了撩近处的水,漫不经心道:“我有一种直觉,我应该不属于这里。”
“但我没有从前的记忆,我也不知道我来自何方,又将去向何处。”
“你说,我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水面和倒影自然不可能给得出答案。
姜锦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也只不过是随口问一问罢了,并没有真的奢望谁能给她指引,但是——
“你刚刚说什么?”
一道突兀的男声划破周遭静默的空气,落在了姜锦的耳朵里。
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下意识转头望去的时候,就见墨尧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此时正面沉如水的看着她。
姜锦:!!!
说真的,她现在有点懵,甚至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墨尧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姜锦的回应,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头。
“你刚刚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定定地看着姜锦的眼睛,神情凝重地重复道。
姜锦觉得墨尧此刻的眼神有些咄咄逼人,心里没来由就是一跳。
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姜锦决定先装个傻。
她歪了歪头,一脸无辜道:“刚刚什么话?”
墨尧早料到姜锦不会承认,故而他也不跟她废话,直接道:“你不是万锦月,对吧?”
他这话虽是问句,但语气却分明很肯定。
姜锦知道,她这会儿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否认了。
她刚刚的话,必然是被他完完整整地听了去的。
但否认不掉,她难道就要承认了吗?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借尸还魂的事情,说来实在太过耸人听闻,她怕自己会被当成怪物给烧死。
虽然她是有想要死一死的想法,但却万万不想落得个被烧死的下场。
毕竟烧死太疼也太丑了,她实在是接受无能。
这么想着,姜锦强忍着心慌,故作不解道:“您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懂?我怎么可能不是我呢?”
墨尧当然看得出来,姜锦是在故意和他装傻,毕竟,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他可是全都听到了的。
可就算他听到了又能怎样呢?
她若是咬死了不承认,他不也照样拿她没有办法吗?
他总不可能将她打入天牢严刑逼供吧?
对她,他永远也做不到真的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