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生活还是按原来的路线向一个方向行驶着。究竟是不是向前,我没有足够的勇气肯定。
傻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我个人认为他还沉溺在回忆伤里。他偶尔问我几月几日了,像是在等待些什么。温远则继续着脱胎换骨,到底是进化还是退化,他自己也不清楚。从起也不晓得捡了什么便宜,脸上常挂着幸福的笑。我私下认为他得了花痴病。鸵鸟依然睡得不亦乐乎,也照常出其不意地来几句经典。
我们这几个男生在各自的世界里生存,又时不时地停靠在与别人生命的交接处看风景。而我在小c留下的那片绿荫里看了一段风景。
运动会后,升旗出操的排队也按奇偶数分,于是和林颖有了更频繁的接触。好几次都想提起大k的事,由于考虑到大k已经有了未婚妻,便没开口。
早上九点多,正和林颖他们一起从操场回教学楼时,温远说曾经回来了。我左右望了望,看到了大k。他倚在栏杆上,身着休闲服布裤帆布鞋,头发染回差不多黑的颜色,微向右侧着头,胡茬长了。大k这次回来,更显沧桑本色。
我向他们告了辞,过去和大k胡侃:“怎么样,老婆漂亮吧?祖母还在吧?”
“她去世了,四天前。”
“啊?!哪个她?”
“当然是我祖母。”
“哦。算是解决了一件事。订婚了?好看?”
“定了。过去头天就定了。那天没看她几眼,记不清具体长什么样,不过总体感觉还行。”
“你不喜欢她?”
“谈不上,是没感觉。以后再说吧,来日方长。”
“小新郎官什么时候结婚?”
“谁想那么远,结婚就一定跟她?单纯。”
“她叫什么名字?”
“忘了。”
“你看看你,连未婚妻的名字都记不住。”
“……我最晚这学期放假回福建。”
“水土又符了?”
“现在没什么不符的感觉。我早晚得去接管那边的公司,明年就要开始参加培训。”
“以后就是老大了?”
“是这样的吧。先从小的做起啊。”
校园里走的人已经少多了,都回教室了。再过一会就上课了。
我转了个身,双臂撑在栏杆上,仰头望着天问他:“你不来上课了?”
“我休学了。”
“那你还来?”
“我爸说读书也没什么用,不如早点去进修专业知识,培养管理能力。他已经请人替我造高中和大学毕业证书,估计要几个月时间。培训也是要看文凭的,没个普通的大学文凭就会跟文盲的地位一样,就不能让那些职工服了……他说这几个月是我最后的自由时间,随便我支配。我就回来了。就这么几个月了……”
大k说他爸这几天突然老了很多。
我想到了父亲,上个月无意间瞥到他头上长了几根白发。他还是爱笑,笑时带起一堆的皱纹。我们的亲人都老了。我们也在长大了。可成长和衰老之间有什么界线?
傻昨天写了一段文字:在爱情里成长,在爱情里衰老。当初在爱情里找到了路,今天也在爱情里迷了路。就像在爱情里不断起飞与着陆,总有一天,我们要在爱情里陨毁。
“不能涅槃吗?”我问。
“我不知道。”傻的语气泛着忧伤。
“你和林颖很好?”大k先打破沉默。
“没有。是普通的交情很浅的朋友。”
“是吗,她好像和你很聊得来。”
“你是不是还很喜欢她?”
大k点了半下头就僵在空中了,眼神呆滞在前方,也没接着说什么。上课铃响,我准备回去。
“我先回去了。傍晚再来学校?”
“再说。”
“好。我上课去了,您潇洒去吧。”
小跑了几步,听他在后面喊:“我改名了,叫曾晴天。记住。”
大k这趟回来更显成熟了,不错。人就是这样,想到大k还能在这留一个学期,也就没什么好难过的。我只记得一个学期是挺长的一段时间,却忘了现在离期末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盯着傻的背,我又把对大k的想法转到了傻的身上,觉得他可怜,孤孤单单一个人。他是一个寂寞的孩子,他的朋友很少,我也怀疑他的朋友是否能帮上他什么。一个男孩从小与足球为伴,他出现在巷子里出现在山坡上,他总是出现在没人的地方,只有影子和足球陪着他。小时侯是足球,长大后是文字,寂寞的人守着寂寞的寄托。他想用笔撞开一条路,想在皈依的途中流浪。
他似乎也很辛苦,因为不想留在原处目睹孤独,便转到这么个陌生的地方来,却又和不想遇见的人相遇在同个学校。也许他也知道,欢欢利用了他。只是,心灰意冷后已经不想多说。
“你在干吗?交作业啦。”色彩的小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哦,交哪本?”
“你没听老师刚才说什么啊?真是的,每天都睡,还不如回家睡够了再过来。”
“我会考虑的。”
“你好像每天都不开心。”
“有吗,没感觉。”
“当然有啊。不过男生忧郁些也挺好的,不会太多话。啊,尤域,忧郁,差不多呢……”
我打了个哈欠,微睁着近视度数少一些的左眼看色彩。她因发现了这一无聊的联系而兴奋不已。而她同桌也闻声凑来(很对不起,本人记忆十分差,对大多数人的名字都记不太住。这个女的也就只能被我称为色彩同桌了)。
她们讨论了一下,很激动的样子。原来激动是会在低等动物中迅速传播的。交了作业后,她们开始双双对我拷问。我就奇怪了,我的过去为什么就要告诉你们,我又没犯罪,为啥弄起来像要录口供一样。
色彩同桌:“你总是睡觉怎么还能有前十五名?”
色彩:“对哦,你学号还是二号的。你考进来分数这么高,初中不是很强?以前一定很乖的吧?”
这叫我怎么回答,我总不能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考这么好吧。说实话,我从知道成绩的那天,就一直怀疑是不是谁把试卷搞错了或者登记错了,因为我对自己的实力从来不敢评价到这么高。如今又有人问我乖不乖,两个问题都是难题啊。
我只好回答:“考试时候运气比较好吧。那个,初中的学生,都是很乖的……”
色彩盯着我,很认真地听着,好像还在等我说更多的经历。她的同桌则拿起了桌上的纸片读,然后问我这些文字是不是我写的。
“这样文才飞扬的句子可能是我写的吗,是才子盛岁写的——底稿。”
“哇哇哇,他写的?!真是深藏不露啊。”
色彩也作大跌眼镜状,她望了下傻,感慨道:“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原来盛岁这么强。平时吊儿锒铛,没想却是不露而深藏……啊~~~”
我闻着酸溜溜的味道,说:“您也很深藏不露啊,原来这么变态,以前怎么都没看出来。”
“你说什么呐!”色彩嘟起嘴很是不悦。
我示意她小声点,因为她同桌正紧紧抓着纸片望着傻发呆呢。色彩经我提醒也发现了,便躲在一边偷笑,样子像个天真的小妹妹。
她笑了一会,出其不意地问我:“你是不是也有些藏着的东西呢?”
“你觉得我像吗。别人都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我连在外面镀层银的机会都没有。我是从一而终彻头彻尾的一团破絮。”
“人越是这么讲就越证明他有优点。我越来越发现其实你很好的。”
幸好花王每节下课都会屁颠颠地跑出去,也不知去哪鬼混,不然就得被他呕了。
我反过来奉承她:“你也是,有这样可爱的脸蛋和好身材,还和一个人这么像……”
“嗯?什么?”
“没什么……我们这样说来说去,算不算在互相吹捧?”
“算啊算啊。呵呵呵呵呵呵。”
色彩又笑开了花。我也在一边装绅士地微笑着。
“你是个有故事的人,我觉得。”她这么说。
“哦,原来是这样……”
“是的。你不愿说就不用说了,毕竟是你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初中时花掉了我的初恋,小事而已。都是老早以前的事了。你呢,别告诉我你还没有过初恋。”
“你有过啊!太厉害了。我还不知道喜欢人是什么感觉呢。”
“所以你很纯。”
“是简单吧。没办法,我就是那种会被人一眼看透的人,和你们是不能比的啦。不过我今天最大的发现是:人是好复杂的动物。”
“我也有一个发现:原来小女生不是什么低等动物。上课了。”
“哈哈。好吧,下课再聊。和你聊天真的好开心。”
花王总是在铃响过两遍后才喘着气跑回来,真想不通怎么会让我和这么一个多动的人坐在一起。
下课和色彩才聊几句,她同桌就按捺不住,主动拿了我桌上的傻的底稿去请假他了。傻对这不速之客对他的过分崇拜也是受宠若惊。他尽量和她保持距离,就差没喊非礼了。
我笑着说:“这么露骨啊,忒疯狂了些。”
色彩也笑:“她就是这样的,想好了就要做掉。”
“她要做掉他?”
“呵呵,当然不是啊。你不要排斥她啊,她挺不错的,活泼又直率。”
“没看出来。”
“你没看出来的多着呢。你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看穿任何事。”
“这句话很有道理。我想到一些事,先失陪。”
阿板的同桌出去了,我坐到了阿板旁边。其实也就是闲聊,只是这个闲聊可能稍微有点意义些。
他说:“你前面的小女生不错,对你也不错。”
“哪个,不会是现在和盛岁厮混的那个吧。”
“那个啊,你喜欢的话也行啊,挺野性的。不过她好像是盛岁的人了。”
“那你就是说蓝子泓了,她啊,还行。你呢,怎么都没和什么女的接触。”
“没什么**。高中的生活这么自由,不抓紧享受不浪费?恋爱太麻烦。”
“你这个想法和盛岁挺相近的。”
“他可是才子,我是什么人啊——人渣一个。哪敢和他相提并论。”
“你和他有过劫?”
“没有。我刚才说的是真话。我和他能有什么过劫,他这么乖。”
说起傻,便又聊到了吴依的事,也没多了解一些信息,只是听他说吴依曾为了那张刻了字的桌子和别人差点吵起来。这一点是阿板所不能理解的,毕竟吴依是那么冷的一个女生。我没向他解释什么,因为上课了,因为没什么好说了,就回去了。
坐回座位,色彩对我笑了一下才拿出书本准备上课。我也笑了一会,因为她这样的举动傻得可爱。
这节是历史课。讲台上教历史的老头讲得兴致勃勃,唾沫飞溅,两边嘴角一会出现白色一会又没了,十分恶心。他大概已经沉浸在人类黑白的历史中,也许在他的想象里,自己的唾沫已经杀死了无数的敌人。他的样子实在没有让我好好看下去的理由,但上课不能听歌,真是百无聊赖啊。
“你这节课怎么不睡?”估计花王今天心情不错,说着话双腿还抖啊抖的。
“你别抖,多动症。我可是要读文快的,小子。”
“切。了不起啊,鄙视读文科的,只会背啊背的,呆得要死。别告诉我这是你不趴下去的原因。”
“哎呀,都被你知道了。其实、其实呢,其实我是要提防老头的口水。万一我趴一节课醒来突然发现我的发型被他的口水淹坏了,那不是很衰?”
“你有什么发型,不就个三七分吗,我这才叫发型。发型你懂吗。”说着,他把一头油光的定了型的头发在我眼前晃了两下。
“这样就好?呼,每天要提早半小时起床还要用掉半瓶定型水,那叫受罪。”
“哪有半瓶那么夸张。诶,好像这星期班里要组织爬山呢。”
“爬山有什么好高兴的。就那些小山包,一会就到顶了。”
“在上面可以放风筝嘛。我听了天气预报,后天天气晴好,风也大,而且是星期天。”
“放风筝太没意思了,又不是跟老婆一起去。我们可是光棍。”
“喂喂喂,不要乱讲,不是我们好不好。我可不是光棍,我是有妇之夫!”
虽然课堂里很吵,花王的声音还是特别突出。我想提醒他,可是为时已晚,老头修炼成精的眼睛迅速把比紫外线还毒的目光聚焦在花王的花冠上,似乎想比较一下究竟是自己的紫外线亮还是花冠反射出的光亮。
老头把书举得低了些,直逼着我们这桌走来,最后停在花王身边。前面那么多排的人的视线也跟着老头转了下来,只有我们前桌的两位正襟危坐。我赶紧把脸上刚绽开的笑通通赶回巢,换上严肃的表情坐直了看书,因为即将到来的对邻国的狂轰滥炸需要我严阵以待。
老头以极流畅的普通话把花王教训了一番,连带他油光油光的有型的头发一起骂了。也不知是恨花王头发比他多还是因为紫外线的光不如花王的头发亮。他教育学生的内容几乎一致,其间还掺杂一些很土很冷的笑话。他不管受教育者是犯了什么错误,都把他自认为面面俱到屡试不爽的自创教育名篇硬套上去,只是把开篇的“某某某啊”改成另一个“某某某啊”。
“你看你同桌的表情,多悲伤啊。他在可怜你,你知道为什么吗,是他觉得你这么大了还不懂纪律是什么,可怜啊……”
这老头还真可爱,什么时候变我肚里的蛔虫了。我是觉得花王可怜,但不是出于这个原因。这老头真逗,害我要握紧了拳头皱紧了眉头把笑强憋在喉咙头,以免自己也卷入战火硝烟中。
终于骂完了,花王坐下来,几分钟安静。那些无聊人士的眼光又随着老头的移动而移动回去。老头还意犹未尽,回到黑板前继续教育,不同的是,对象换成了全般同学。瞧他那姿态,我突然很有冲动站起来提议出动全班同学去撮合他和化学老太,不管他们是否已有老伴。因为他们实在是太配了,***都这么罗嗦。
“你刚才悲伤?毛!你可怜我什么?操!”花王似乎骂我骂得很爽。
“我是可怜你啊,你要被他的口水侵犯多可怜啊。哈。”
他赶紧拿出餐巾纸在头发各处轻轻吸,不过动作幅度很小。
“你不恨他啊,还笑。”
“干吗恨,我正愁和老婆没话题聊呢,现在好了,有话题了,还得感谢他呢。只是苦了我的绝世美发。唉……”
他把双手放桌下发起了信息。
“这么无聊,这种事也拿来聊。”
“切。想知道这个美女是谁吗——不给你看。”
“我还真没想过要看。”
老头拖堂拖了几分钟,讲完课收起书本还补充一句:“这几分钟拖堂可是从起的错,你们可以找他赔。”
一堆男生齐声喊:“呵呵呵呵,你真——幽默!”然后是哄堂大笑。
坐在离我不远处的考勤员喃喃道:“不管怎么说,你的奖金还是得照扣。”
老头刚走,在外面久候的班主任迅速补上,她笑容满面地交代了一些事情,其中还真有周末爬山放风筝的事。花王低头忙着和他所谓的老婆互发信息,笑容比班主任的还可掬。
“您老悠着点,小心肌肉抽筋,下巴脱臼。”
“冷啊。”
妈的,我很有冲动放出一拳去把他打趴下。
视线扫出一圈,发现温远和傻也如我一般百无聊赖。然后联系起了花王的那条短信:呵呵,我们班也有啊,老师说是二三四班一起组织的。爬山我爬不动,你要背我的。发信人是夕阳。夕阳,夕阳,原来就是徐汐洋。这么说就又是个三角关系了,很糟糕。
我的猜测在中午得到了验证。走在凉风里,三人却郁闷着。温远是郁闷的,微低着头,略嫌长的染成深蓝的头发在阳光下衬得有些酷。他问我抽不抽烟,我说不了,而傻却一个劲地喊着要抽,但他还没学会抽。一路上,都是傻在鬼叫,一会和我讨论大k一会又和我讨论某某女生,最后把话题放在了温远身上。把他和徐的事直接捅了出来,一点也不看温远的脸色。温远终于听不下去,问起他和吴依是怎么一回事。两个人真是麻烦,最后还是在我的主持下,让他们两人同时停下来,安心去吃饭。
下午的课挺清闲,有几个长不大的孩子还沉迷与放风筝的蓝图构想里,估计是没救了。初中时还不时地想象高中的生活会多接近于大人,一堆成熟的人在一起说一些成熟的话,用成熟的方式消磨刚刚到来的成熟岁月。然而,现实并不是这样。或者说我想得太天真了,以为才过掉一个暑假就可以完全地从初中生变成高中生,甚至大人,慢慢地我才明白,我们都还只是懵懂的少年。高一的人除了部分流氓、混混外,大多数的人都还睡在初中的臂弯里醒不过来,傻得要死。可能是出于个人的原因,本人对流氓一类有不由分说的好感。
上课期间,色彩会偶尔回头和我说几句。花王在发信息。至于色彩同桌,不用说,肯定在想着傻与某个美好季节呢。
“你干吗用这种眼神看我同桌?”
“觉得她和盛岁配吗,嘿。”
“呵呵。你也发觉了哦。我还以为你对这些是绝缘的呢。”
“八卦是人的天赋嘛。我只是对这方面比较迟钝而已。”
“呵呵。男生这样比较好嘛。”
“你上课也会说话的啊,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因为我以前对你的看法和现在不一样啊。”
“哦?”
“以前你总是摆出一副很流气的样子,不像个好人。不过后来发现其实你也挺好的。为什么要在别人面前先把最差的一面表现出来,给人第一印象好一点不好吗?”
“你喜欢那些表面很好的人?”
“不是啊。像你这样的人相处着会比较舒服。因为和那些人越处越发现他们差就会越失望,和你这样的越处越发现好就越喜欢。”
“喜欢?那你喜欢温远盛岁他们吗?”
“喜欢啊,也许这个词用得不合适。反正就是看着不会别扭。”
“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是你的朋友啊。”
“就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
“是啊。怎么?”
“没。”
她同桌拉了她一下以提醒她老师正瞪着我们这边。她朝我眨眨眼送上一个微笑便转过头去乖乖上课。我不平哪,凭什么老师只瞪我不瞪她。果然是男女不平等,只是古代男尊女卑而如今是女的受到高级待遇。可又不能太怨,谁叫咱们中国男多女少呢,物以稀为贵嘛。算了算了,我不计较。抚抚胸口,平衡心态,调整姿势,养精蓄锐。
班主任下课把我叫了去,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讲些纪律学习之类的。我敷衍一下就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回来感叹一声:生活真是太无趣了,连好不容易被骂一次都没一点刺激的感觉。真不够味。
“呵呵,你真有意思,还喜欢被骂。”色彩笑吟吟地说。
“太无聊了。阿板下午是不是没来?”
“好像是哦,不太清楚。你和他很熟?”
“还好。”
“哦。他好像会抽烟呢。”
“会抽烟怎么了?你们女生很讨厌抽烟吗?”
“当然讨厌啊。而且我们还是学生,怎么可以抽烟呢。女生都鄙视抽烟的人的。”
“是吗,希望所有的女生都是像你说的那么乖。”
我没告诉她我曾经的恶习。因为觉得没必要给刚刚建立起来的友谊带来本可不存在的障碍。
抽烟很严重吗,搞不清楚她们是怎么想的。老师刚才也问我又没抽烟喝酒的习惯。我说以前有,现在都没沾了。老师很满意,说诚实是好的,毅力可佳,对于学习也应该有戒掉坏习惯的毅力。我笑。没多说:我不是戒,是记不起它们对我的意义。
阿板肯定又去哪喝酒打架了。所谓的多事之秋啊。虽然温远说最近校内外平静得很,可是其间隐隐透露的不安定仍能说明些什么。我们班鱼龙混杂,而在外面的事到达总爆发之前,我们班已经把够量的味弥漫在一些嗅觉灵敏的人的鼻子前,比如说我。
下午大扫除,跟色彩这位班委打个招呼说有事就先走了。色彩还挺关心地问我是不是病了,我说只是有事。路上给大k发了条信息:哪?
等我差不多走到寝室,手机才震起来。他回答:公园。
这个时候别人正赶回家吃晚饭呢,他在公园还能干吗,无非就是打架。本是心急着赶去公园,可脑子稍稍转个弯,便放慢脚步走大路过去。既然他能腾出空来回我信息,可见他应该没什么事。
到小路摊边买罐饮料喝,记得小c说可乐杀精,于是改喝雪碧。边喝边在路边晃悠,夕阳的残影还在这俗世徜徉。一些奇怪的脸浮在我眼前,那些个熟人,往事,都混杂不清。许多已不清晰,但犹有一股永不改变的气味留在记忆里。气味,属于那个岁月,却也停在所有岁月,挥散不去。一口雪碧反涌上来,呛得我差点流泪。
进了公园,一脚踢飞罐子。几分懊恼,我的熟悉已不再熟悉,人事改变于无声之中。更无奈的是我永远无法说出他们它们都改变在哪年哪月哪一天,因为长大与衰老,兴起与消退,可能需要几年,也可能只在一天。我不是神仙,我不是圣人,所以只能在宿命里哀叹。这就是被人定义的无病呻吟。以前排行第三的申虎已经不需要我这匹烂马的帮忙了。十二生肖已七零八落,老的退,差的走,而我这样的早已不热心混混事业的也已处在半隐退状态。老资格的帮帮派派都日落西山了,而像阿板参加的那种杂帮杂派却在那横行,真是世事难料。
一眼瞥到k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夹着烟,掀着手机盖但眼睛看着别的方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两小拨人对站着,一方的人不时朝公路的方向张望,大概在等什么人。
“怎么了?”我坐到大k旁边问。
“没什么,一个小弟和蝴蝶那边的一个小弟打起来了,刚才路过就过来看看。”
“看很久了吧。”
“有一会了。”
“现在要干吗?”
“等他们那边能说事的过几个来,尽量和谈解决。”
坐了不久,天暗了些,蝴蝶带人过了来。这次由蝴蝶亲自出面,可见事态的严重。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蝴蝶本人,蛮妖艳的一个女青年,穿着打扮很前卫,一双眼睛大大,很漂亮。听说她是从个良家妇女直升老大的,不像别的小太妹,几年混下来也没个名堂,还得上些乱七八糟的病自个儿痛苦去。她是个厉害角色,傍上个老大后便送老大进了监狱,自己则顺利地坐上了第一把交椅。回头想想,一个女孩子家,风里来雨里去的,还要和杂七杂八不三不四不人不妖的混混处在一起,的确不容易。
大k起身,交代我一句:“你就这么坐着,不要搅进来。”
我应了一声便安分地坐在石头上安静地看戏。其实,我已大不如从前了,就是叫我打,我还得犹豫一下。
他们聊了挺久,看样子快解决了。原因也大概就是因为两边小弟为一个女人越闹越大,才演变成这么个局面。大k这边人虽多,但听他们说话便不难知道大k处于劣势。他话很多,可是蝴蝶一句话对上来,他又要说许多话来应答。大k叫我别搅进去是对的,他显然碰上了棘手的事。我想如果他知道蝴蝶要来,就不会告诉我他在哪里。
蝴蝶朝我这边看了几眼,但终于什么也没说,笑一下便和大k继续交谈。她嘴角溢出的轻蔑分明把我当作一块不会吭声的石头。大k也希望我做石头,于是我就做了。
双方谈好,因为是蝴蝶的人先惹了大k一方,所以让当事人私底下下解决。如果大k一方再犯到蝴蝶,那就要让他们好看。蝴蝶的那个小弟极不情愿地同意了。蝴蝶冷冰冰地说有事先走,便叫他们自行了结。
大k他们受了羞辱,可还是忍气吞声。双方正要各自散去,那小弟把手里的易拉罐捏歪,愤愤地骂着脏话,然后把瓶子用力地向地上砸去。顿时双方又乱成一堆。大k终于爆发了,吼了一声后抓住了他的衣服用力一拽,右腿横扫他的双腿,把他压倒在地。大k扇了他一巴掌,声音清脆得不行。蝴蝶已转了身往回走。
大k抓起身边一块石头,正要往那小子头上砸去。
“等一下!”蝴蝶喝道。
大k的手抓着石头悬在半空中,他的脸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虎果然不是虚的,真是勇猛非常啊。”蝴蝶换了个语调说,“小弟不懂事,你能不能卖我个面子?”
她递出一根烟给大k,等着他的反映。她的语气里更多的是挑衅。
双方都关注着大k的反应,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两秒种过去,大k缓缓站起来,以极潇洒的姿势把石头丢到一旁,接过烟侧对着蝴蝶点了起来。火光闪过的一刹那,我看到大k皱着眉的扭曲的脸。
蝴蝶轻声笑着伸出手,大k也伸出手,两人握手后便各自回了。那两个挑起事端的小弟也走了。事情不了了之。我的脸也扭曲了一下,因为看到蝴蝶旁边有一个我认识的人。
大k让他们先走,和我坐了许久,讲了很多的话。香烟一根接着一根,直到抽完整包。
“抽。”他给了我一根。
“不用,很久不抽了。”
“学乖了啊。我刚才的样子是不是很受鄙视,我会改变的。”他的语气很坚定。
“你们都有各自的目标。我是行尸走肉。”
“你当然有目标,你的目标就是靠大学。我们这些人里面就你还有点希望。还有小c,不过他的事和我们已经没什么相干了。”
“嗯……”
“你是不是看蝴蝶也不太爽。”
“嗯……”
“这没必要。你已经不出来混了,这些人事你就不用管了。”
我点头,其实我不说话是由于在虚构蝴蝶的过去。她从前也肯定是个单纯的女孩,变成如今这样,背后必定也有一段辛酸的故事。主题:亲情友情爱情,时间:逝去的时光,地点:成长的地方,人物:笼罩着蝶的光辉的女子与路过他生命的无数陌生人,可能有过熟悉,有过感动,但终究还是陌生人。因为,我开始相信,每个人都是这么凡俗。
“你在想什么。”大k又点了根烟,左手在背上湿了的几处轻轻地拍。
“我想你该去换件衣服。”
心里的话和嘴里的话总是有所差距,所以我们连自己都无法把握,所以我们会觉得失望。
时间缓缓流过去,他站起来说,很晚了,叫我回去睡觉,明天我还得上课。他则还需要去买件衬衫,背上被饮料泼脏了。
我在寝室边上的小馆子里随便吃了晚饭就回去睡了,脑海里却还记着刚才大k严峻的眼神,他说,他一定要做上这个小城的老大,这是他在这里的事业。我这种没用的人,只能祝福他好运了。
回去,我又为温远的事情操心了一下,他因为徐汐洋,和从起之间搞得不零不清的。作为室友加朋友,我很想安慰他,但我并没有多少经验和知识,只能陪他看一会天。
我刚到寝室的时候,他正要关门出去。
“赶着去哪?”
“去楼顶抽烟。”
“干吗不在寝室里抽。”
“从起说烟味会把他刚买的衣服薰坏掉。我顺便上去透透气。”
“好吧,我等一下也上去看看夜景,挺久没上顶楼了。”
温远叼着烟微曲着身子向楼上走去。
饥饿感袭来,便去泡了杯麦片。记起温远,就又泡了一杯。
“这杯给谁的?”花王摆出一个很媚的表情,满是让人恶心的自恋。
“反正不是给帅哥你的。”
“那就给我也泡一杯嘛。”
于是我又泡了一杯递给他。我正要走,他冒出一句:饮水机上还留着一杯。还有,裤子上有泥。
端着两杯麦片上了屋顶,温远回头看了我一眼,继而又保持原来的姿势抽着烟。烟头上的红点滑出一条抛物线,燃烧,坠毁,激情粉碎,触地后就又消释了一段烟。冷色调里的星点暖光又只剩温远指缝间的那一点。他的瞳孔也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彩。
“你在等信息?”他的左手一直握着手机。
“没有。谢谢。”他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接过一杯麦片。
“今晚星星蛮多的。”
“可惜月亮不太亮。”
“这么好的情调却没有女生陪,是不是很遗憾?”
“是啊,你真该带林颖来。”
“林颖,为什么?”
“觉得配。”
“为什么会是她?”
“不知道。”
“再怎么样也不会是她啊,她是有夫之妇啊。你就不一样了,你是应该带她身边的女生徐汐洋来的。”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迟一步其实迟了很多。”
他低头专心地喝着麦片,不再说什么。或许是难以启齿,或许是不知从何说起。
晚上的屋顶很安静,或者说,这里从来都是很安静。温远抓着手机一声不吭,显然是在等徐汐洋的信息。我则无聊地在屋顶的边缘飘来飘去。
我向外挪了几步,向下望去,一片的喧嚣隐在表面的静谧后。邪气的笑,容散在夜里。我能望到,一堆的妖孽晃荡在万紫千红里。灯红酒绿钝化生命的锋利,初绽的锋芒总是褪得太快,而残留的洁白躲在那些不甘沦落的妖孽心里。像温远,我,还有别的一些朋友。
曾试图寻找关于纯洁的只言片语,但没有任何线索。很多次发现人活得太可笑,永远地存在于矛盾中,下一秒就否定上一秒的想法。有人认为人一生中说的最多的是“不知道”,可能吧。反正我觉得自己生命里出现的最多的字眼应该是“但是”,尽管没说出来。由于“但是”,没有谁可以让生命维持永恒,而成为永恒的,却是反复的改变。
躺在地上,两只脚悬在空中。眼望着天,鞋底望着五层楼下的空气。我能知道,灯红酒绿的真性是冰天雪地。人是值得被鄙视的,却又很可爱。在城市里,需要在三十层楼顶躺着看天才能收获如我在这么个小城的五层楼顶躺着看天所体会到的舒适与惬意。很有趣。
“你笑什么。”温远点了另一根烟,双眼紧闭,背靠在水泥柱上,突兀的喉结一上一下地动,是在咽着某中液体。
“笑自己。”
“你有什么好笑的,不是过得挺好的。最多,也就是花时间去把另一个人忘干净。”
“难道忘不比爱痛吗。”
“是你们的爱太简单顺利了,你不能了解挣扎的痛苦。”
“哦,是吗。我的恋爱是很简单,难道你的就很复杂?我们这种年纪,能有多复杂,无非是喜欢不喜欢,答应不答应的选择。当然,可以是单项,也可以是多项。”
他继续抽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地上的烟灰有很多被吹起来,他的摇头表示他其实想说些什么。
尽管嘴上没说,我在心里已经承认我的天真,我是太不够成熟。总以为自己已经参透了很多,其实都是臆想,那些纯粹的主观让我把太多东西想得太简单了。
沉寂占据空旷的屋顶,马路上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轻轻的微叹。我们持续着沉默,直到他说下去吧,我们才一起下楼。
回到房间,花王乐颠颠地冲我们喊:“嘿,两位革命同志,以后请叫我幸福的男人。”
“你才是同志,你个白痴。”
温远没参与斗嘴,洗漱完借了我的机和片躺床上睡了。
有信息进来,是色彩的号码。今天才输进去,这么快就有显示的机会了。
“小懒猪,干吗呢。”
“你才懒猪。”我不喜欢猪,脏死。她叫我猪我当然不乐意。
她回信息的速度似乎不是很快,过了一会才发来:“我就是懒猪啊,叫死都死不来的。所以就得麻烦您以后叫我起床喽。”
“为什么单单挑我?”
“因为你是好人嘛。”
虽然觉得她的逻辑很有问题,也想推脱让她另请高明的,可她都夸奖我了,便只好答应。反正花王每天都会很早起来搞发型。
“好吧。我起来后打电话给你,打到你起来为止。你看这样行吗?”
“嗯嗯。我不会接起来的,不会浪费您的话费的。那就麻烦您喽。呵呵。”
“诶,你,明天要早点叫我。”
“什么你啊你的,叫我幸福男人,听见没有。”
“好——,幸福男人——。明天一定要早一点叫我起来。”
“知道了。你有什么事啊,要这么折磨自己,不像你的作风嘛。肯定是因为哪个女的……”
“你管那么多干吗。”
“我才不管你的事呢,我管我的老婆的事就够了。”
他弓着身子往枕头底下死钻,摆出让人作呕的陶醉状,高举着手机不停地晃。妈的,绝对是周期性的不败之身。温远戴着耳机,双手握着手机闭眼躺着。cd机放在床头,发出机器运转的轻微嘈杂声。他偶尔睁开眼看一下手机屏幕。
我不能不想温远刚才说出的惊爆的原因:徐汐洋和从起闹矛盾时,徐汐洋来寝室找过,而从起不在,徐执意要等,等得太晚了就睡在了从起床了,而那天我正好睡在凉亭里。也就是说,那天,他们孤男寡女在同个寝室里度过了一夜。温远说他们什么也没发生,这让我难以置信。
我问他是不是那时候喜欢上徐的,他说大概是。可是他说他们好像不会有结果,而过程,不重要。
“过程一点都不重要吗?”我有些秀逗地把这句话发给了色彩。
“啊?!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挺晚了,睡吧。明天我叫你。安。”
“好的,睡个好觉。安。”
房间里现在只亮着发黄光的灯泡,一切显得有些沉溺。我发现了一个规律:花王空闲的时候是温远忙碌的时候。终于明白温远为什么总是把手机设置成静音。
他的脸上总是有某种沉重的东西,也许是因为某个名字和某种感情让他负荷了太多。他说他会坚持,等她做出决定,不管结果怎样,他都能承受。
在顶楼上,他说其实他也不希望会和徐汐洋有什么关系,可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她。
我说:“你们有一起逛过街吧。”
“有。”
“也就是说她也在犹豫着要不要选择你,你的希望很大啊,毕竟从起从初中就开始行动了,后生可畏。”
我问他在街上有没碰到过从起,他说有两次。在从起发现他们之前,他会顺着人流走到从起看不到他,他能看到徐汐洋的地方,然后大一条短信告诉她,他先走了。
“看到他们在一起,会很难过吧。”
“还好,站在那平静一会就没事了。心痛不是绝症。”
“没事的,不要太悲观,她不是还没答应他吗,你还有很大的希望。”
“很大的希望?”
“是啊。你应该早点采取行动,给你的付出留下点印记。”
他听我讲述完刘砌刻字和印字母而最终得到了吴依的故事后,说好像有点道理。我很肯定地回答一定有用,其实满是心虚。但不管怎么样,外人是无法真正干涉到他们的事的。
死寂的夜里,只有cd机的喘息声反复地响在房间里,久久不散……
被人摇醒,睁眼看时,花王发稍的水还一直在滴,滴了我一脸。
“贱B,死开。每天洗头,你要死啊。”
“这么凶,不是你要我叫你起来的吗,睡得这么死,我叫好久才把你叫醒。也不说声感谢,就会骂人。还有,头不洗,喷定型水怎么看啊。”
“你脾气怎么这么好。”
“恶。”
花王对着镜子仔细地喷,仔细地梳。好脾气和心细是他最大的优点。他们三人的这场战还真不知道谁会是赢家。
我敲了敲脑袋,早上起得不一般地早,坐在床头,想不起我为什么要早起,等到终于记起早起的目的后,赶紧打电话叫色彩起床。拨通电话,才嘟没几声就接通了。不是说不接的吗,我嘟哝着,喂,起来了吗。她又马上挂掉。靠,脑子锈了啊。耍我,等一下到教室看我不好好教育你。
洗漱完叫醒温远:“要不要我帮你带早餐?”
“才几点啊。不用带,我自己买。”他摘下戴了一夜的耳机,把机还给我。然后接着睡。
我看了下时间,今天起得比平时早了半小时。房间里空气不太好。不想再呆下去,索性今天装一次好学生早点去学校。
穿好衣服,把床铺胡乱整理了一下,把机装进包里,准备出门。花王还在搞发型,见我弄好了,问了句:这么早就走啊。我答应着带上门走了。
其实温远和花王都是很好的男生,可惜的是两个人喜欢上了同个女孩,麻烦的是两个人还住在同个房间里。温远掩饰着他一夜失眠留下的疲倦,从起掩饰着他对爱情专一的信仰。他们都过得不太好,温远要用冷漠遮盖他的虚弱,从起要用他的轻浮来遮盖他对爱的死心眼。他们都很挣扎。事情总会有个结局的,但注定有人要难过地退出。是谁,不知道。别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我自己的事还搞不零清呢。
天上都是云,太阳还没露出脸来。我买了早餐,边走边吃,吃完却找不到餐巾纸擦嘴。正拿袖口擦嘴时,在热创网吧门口遇到了大k。
“通宵了?”
“嗯。你今天很早。”
“睡不着就起来了。”
“哦。我这阵子会比较忙。没事的话别找我,闲了我会去学校找你。”
“知道了。”
估计他是真要把蝴蝶给玩死了。大k向来是吊儿锒铛的无赖像,一旦认真做起事来,身上散发的成熟男人的魅力能迷死几拨女娃。可惜啊,林颖应该是从没看到他认真的样子的。
本想问大k在网上有没碰到小c过,但想到小c邮件里的措辞,应该是没有和他联系过的,还是别问了。至于我们什么时候再去上,得看我什么时候有空,还有心情的问题。不然我在家里就可以上了。说实话,小c对感情的这种交情让我从心底感到反胃。
现在是早了点,街上车少人也少。反正时间还很多,我故意挑弯路走,特地兜个大圈再去学校。路上店铺大多没开。我还是很兴奋,手里抓着那块碎了的水晶东望望西望望。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这些小路里还有这么多金银首饰店,只是规模太小了点。
像傻说的,我是走火入魔了,逢着首饰店就要进去,好老拿着块破水晶比对来比对去,俨然一个疯子。我也没办法啊,谁叫我本性善良,不想鱼目混珠呢。
“尤域,你好早啊。真看不出来。”
色彩今天扎了个马尾,拉过的头发很直很亮。她五官的轮廓总是不够清晰,缺乏棱角,像是蒙在一层水雾后,却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她的耳朵很小,圆圆的,偏可爱。
“你笑什么?“
“看见美女当然要礼貌地微笑啊。你衣服搭配得不错。新衣服?”
“新你个头啊,都老早的衣服了。很好看吗,哈哈。”
“‘笑不露齿’没听过吗。你的牙齿小得过分诶,可是鼻子这么大,猪一样。”
“不是大,是饱满,懂吗你。猪就猪,我就喜欢猪。”
“猪……啊也,脏臭懒肥丑,五毒俱全。”
“怎么也比你好,哼……你到首饰店干吗,买东西给老婆?”
“我又没老婆。这是我妈外地回来买给我的。进去随便看看,反正时间还早。”
“哦。这样啊,呼——男生也爱逛这些店?不会吧。你手上这是什么?”
色彩把水晶放手掌上端详了一会。她闭着左眼,眯着右眼凑在水晶上,样子还蛮可爱的。
“挺不错的,可惜碎了。你说谁买给你的来着?”
“是我妈!我妈从外地旅游带来的,才戴了两天就被我摔破了,我想买一块一模一样的换上。你还有别的疑问吗。”谎言总是比事实更容易说清楚。
她眨巴着眼睛:“没了。别这么凶嘛,人家是有点耳背啦。”
“对不起。啊,你是单眼皮的啊,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双眼皮的。”
“是我的眼睛太好看了嘛。嘿嘿。”
我附和着笑,收起水晶,放进包里。看来很难在这小城里找到同个款式的了。
“哇,cd机哦,让我听听。”
她从我包里拉出耳机戴上,旋转线恐播放。
“是vAn的哦。好好听。”
“你不会就这样让我提着包,自己听着歌一直到学校吧。”
“有什么关系。”
“这是耳机,不是耳塞。”
“没关系啦,会被笑傻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随你便吧。”我心里还在嘀咕:我走在你旁边,同样也会被人鄙视啊。
半路上突然记起来:“喂,刚才叫你起床,你干吗接起来不说一句话就挂了。”
她嘿嘿嘿了半天,摇摇头说我什么都听不到,听不到,歌真好听。
拿她没办法,也就六毛钱的话费,懒得再讲她。她却像犯了花痴似的偏着头笑嘻嘻地望我衣服上看。我说干吗,她便又面朝前方,很享受似的有节奏地轻晃着头,把耳机摇得咯咯响。途中碰到几个以前同校现在也是同校的同学,他们都开玩笑说你新女朋友啊。我笑着摇摇头说同班同学而已。他们讶于我的平静。我则在想,遗忘的时刻是否即将到来了。
短短的这一阵子,身边平静地发生着复杂的事。大k的小c的傻的温远的,他们经历的比我能想象的还要错综复杂得多。我甘心承认:我和胡柯的故事确实没什么新奇。没有波澜壮阔的风景,没有惊涛骇浪的考验,也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可我还是要记得,在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在一起平淡地爱过了一回。经过像一杯白水那样清淡,没有提起的必要,却是毕生难忘。它是一杯留在时间收尾处的奶茶,在记忆里散着热。不用去品尝,只要能感受它的温热就足够了。
进了校门,色彩才摘下耳机,望着刚升上的太阳说:“上个星期天碰到你时,你走路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好。”
我走路的样子和太阳到底有什么联系,使她非要看着太阳说。
我把耳机放回包里后,说:“是吗,你的脸像太阳。”
“啊?有很肥很大很圆吗?”说完还捏捏脸。
“没有。我的意思是很红。”
“哦……你明天爬山不去吗?”
“是啊。好好的星期天,不睡觉却去放什么风筝,太浪费了。”
“这样哦。我也不去了。”
“你不喜欢放风筝?”
“放风筝是小孩子玩的,我才不喜欢呢。再说了,我也放不好……”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好丢脸,女生居然放不好风筝。”
“哼,女生就一定要会放吗。那东西不好玩,还没放起来就被我抓坏了,还不如打麻将大扑克。”
“赌棍。”
“什么啊,现在的小孩都会嘛。你不会?”
“你在怀疑我的智商?不过我也怀疑过。扑克稍微会一点。至于麻将,爸妈都会,我也在他们旁边看了十几年却还是不知道和是怎么一回事。”
“哈,你好笨哦。我学这些很快的,一看就会,从小玩起。小时侯什么都玩,跳棋啦、象棋啦、踢毽子啦、跳绳啦……”
“喂,你走路得看着路啊。”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又迅速帮她后仰的身体恢复平衡。
“谢谢……”
她刚才一直高仰着头大吹特吹,差不多忘了还在走对了学校大门的台阶。这摔下去可是五六米高的地儿啊,不是猪头也会被摔出个猪头来。
记起手还搭在她的肩上和手臂上,赶紧收回。她没说什么,也免了我的道歉。毕竟如今的女生比较开放。
一起进了教学楼,里面一片阴凉,或者说是冷。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让人不太舒服,毕竟现在已经入了冬。
“你的脸怎么还这么红。很热?”
“嗯,还好。”
她小心翼翼地缩了缩头,垂着眼皮盯着地面谨慎地走。弄得我有些莫名其妙。
“还沉浸在惊吓中啊……你名字其实还挺好听的。”
“是吗,谢谢。可惜你的不好听,就不能互相吹捧喽。呵呵。”
“无话可说。”
“别生气哈,开玩笑啦,你的名字很顺啊,蛮个性的。”
“敷衍我。”
“呵呵呵呵。”
进了教室,里面已经有几个人了。蓝子泓很勤快地去开窗。
“傻,这么早。”
“你也很早啊。什么时候改变特性了,和美女一起过来哦。小两口挺乐的嘛。”
我谦虚地回答:“哪能啊,咱没这么好的命。”然后和傻一起观察蓝子泓的反应。她没还口,乖乖地把窗户一扇扇轻轻打开。阳光照进来,把她的脸映得更红。我和傻相视而笑。
傻接着调侃,我则慢斯条理地在位子上整理抽屉,陪着笑。学生嘛,本来就很无聊,再不找点乐子,生活就太乏味了。傻似乎也赞许我的改变,点点头示意看开了是件好事。
“昨天大扫除不用扫好爽哦,嫂子替你向老师请假时编的理由可真不咋滴。说,你们昨晚是不是去做什么坏事了,然后早上一起过来,嘿嘿。诶,不对啊,你们昨晚不是一起走的。这么说,我又想错了……嘿嘿。”
什么脑子啊。我戴上耳机,鄙视了他一句:“傻。”
傻是越开越离谱了,蓝子泓也终于忍不住:“你再乱讲我就把我同桌杀了。”
“啊,杀她,好啊。不过杀她告诉我干吗?那个,你真杀得了她?那么凶悍的一个女人……如果你把她摆平了,我们就去好好庆祝一下。”
傻正陶醉在自己的幽默感中,全然没发觉蓝子泓的同桌已经进了教室。看来傻要再死一次,我调低音量,也听听他们都吵些什么。向色彩借了作业来抄,忽然发现这样的生活其实还蛮惬意的。
初冬的早晨,教室里零星坐着几个人。前排几个好学生在低头学习,也有人在看闲书。傻和那个不算丑的女强人在斗嘴。我抄着作业听着歌。色彩望着窗外发呆。门窗敞开着,有一种叫温馨的感觉从各个方向悄然袭来。
我正要再次感叹高中生活的美好,色彩却结束了她的精神漫游,问我是什么星座。
我想了好久说是不是金牛呢,都是过年后那个学期期中考前后过生日的。
“自己的星座还要想这么久。把耳机摘掉先。”
“你还让不让人好好学习啊。”
“算了吧你,抄作业还好好学习。”
“哇,被你看穿了。果然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啊。”我摘了耳机,还在想刚抄的题目如果自己写的话是不是可以简化一点。
“切。我又不是妖怪,什么四面八方的,你敢丑化我!”
有几个听得笑起来,又不敢出声,只能躲那暗暗笑,也就是所谓的“自己搞自己”。这句话出自历史老头之口,不过听起来怎么像经过包装的色情口语啊。不愧为教历史的,有水准。以后谁还说咱中国不开放,派老头出去准能不辱使命。
“喂,尤域同学,又在想什么啊。”色彩拿笔在我眼前晃了两下。
“啊,干吗?”
“你怎么不回问我的星座啊?”
“哦,那我现在问你,你的星座是什么?”
“呆瓜,我好像比你早一年出生对吧,算起来应该也就只比你大几个月。我是处女,以后要叫姐姐知不知道。乖。”
“哈哈哈哈哈哈!”
不仅色彩被我笑得莫名其妙,她的同桌和傻也停下来了,一头雾水的样子。
我补充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处女啊,不必强调,处女姐姐。”
“你……”她恍然顿悟自己又说错话了,不知该答什么好。
色彩才退红的脸再度红起来红起来……我还想看红透了会怎么样,她却很委屈地转回去猛地趴到桌上了。
女强人和傻大概觉得我们这个阵地更好玩就歇火转移战场了。她把书包往桌上一丢,一屁股坐下来,再把椅子调转个方向,面对着我。感叹她动作干脆利索的同时,脑门上不禁沁出几滴冷汗。这家伙万一日后真的成了傻的女友怎么办,光傻一人活得暗无天日也就罢了,关键是我们这些无辜人民也难逃魔爪,多少要受到牵连。
傻在花王的椅子上坐下来,没弄出声响。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说:你还是不是才子加球王?应该还是的吧,那你品位一定没低到哪去吧。他听了我这番严肃的话,一时摸不着头脑。
“你在说什么啊?”傻问。
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便马上改口:“没有没有。没什么。”
我瞥了一眼色彩同桌,她没什么反应。估计也是个单纯的女孩,于是对她说:“色彩同桌大姐姐,你同桌好像生气了。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帮我劝劝她啊。”
“这么近你自己不会劝啊,男子汉做事要负责。还有,我有名有姓的,不准叫我什么色彩同桌。我叫林饮。”
“什么?!”
“双木林,饮料的饮。有问题吗?”
“没。你的名字和林颖的读起来很像。”
“林颖,是很漂亮的那个对吧?我也不想倒自己的牌子,不过这名字又不是我取的,父母所赐,谁也没想到会和一个大美女重名。你怎么会认识别班的美女?看你平时跟个木鱼似的,没想到也是这样的哦,还这么幼稚,惹女生生气。唉,男生果然都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的脸也被说得有些发烫了,这个女生也太直接了点吧。
傻不平:“你这是偏见,那是他那种人像我就是好东西。”
“对,你就只是个东西。”
两人马上又闹开了,真是冤家。
鉴于早上要交的是班主任的作业,我便戴回耳机,排除干扰,低头猛抄。蓝子泓这档子小事就只能等一下再想办法解决了。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一阵天昏地暗后终于搞定。妈的,抄比写还慢。唉,谁叫我抄的是女生的作业呢,如果拿的是傻的(我是说万一万一不小心碰上他刚好有写),肯定在两分钟解决。他的作业通常只有一个答案,上面最多胡乱加个步骤,别说老师不知起所云,他本人也肯定不只己所云。
摘下耳机,大呼一声:“失策啊!累死我了……”全然把教室里的其他人都空气。
稍息半分钟,才发现傻早已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了。他满木的迷惘,估计又在构思创作了。林饮也消停下来,装模作样地看着本书,不时瞟一眼傻,窃笑着在纸上画猪头。原来女生都比较喜欢猪。于是,我再次坚定地认为她们是低等动物;可是女生再大一点似乎就不一样了,比如成为母亲以后,就会有一种精神叫伟大。是否女性本来就是伟大的动物,我还是想不清楚。
晕乎乎地摇摇头,奋力调整状态。多美好的一天啊,如果再把今天浪费在打盹上就太没劲了。
蓝子泓直起背,转过身来,挺忧郁地问我了:“我是不是老说错话?是不是很让人讨厌?”
我这才想起来还没向她道歉呢。此时铃声也已经响了,大部分同学已经对号入座。花王、温远应该也已奔驰入校门,估计正在途中喘气。
我笑着回答:“不会啊,怎么突然这么问。我们以前似乎没这么好的吧,是怎么变这么好的?”
“上课了。下课再说。”
物理老师抱了一沓试卷来说考试。许多男生大喊罢课不考,因为他事先没有通知过。他笑嘻嘻地美其名曰突击检查。我昏迷,想来是两节课都拿来考试,连课间都没了。
在试卷上写了班级姓名学号,再胡乱写好了选择题就什么都不会了。稍稍自责了一下,趴到桌上休息,也懒得去考虑自己的大脑是否哪里有缺陷。昏昏沉沉被人推醒,物理老师站在我面前说口水把桌面腐蚀啦。声音不响,但教室里太安静,他的声音传到了每个角落,几乎全班人都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确切点说是我桌上。
奋力使用眼神把几乎全班人的注意力转移回试卷上后,我发现温远鸵鸟都趴着,从起居然睡着了,而蓝子泓,我是不想瞪她。老师推醒从起,他还很不乐意的样子。
我说:“靠,你这才叫腐蚀,试卷都被你口水弄透明了。”
物理老师观察了一遍“敌情”,回头对我说:“你们可算是光荣寝室了。不过我拿你没辙,谁叫你是读文科的主。”
我以微笑回敬。
“但是呢,我会让你们班主任来教育教育你。”
我依然保持微笑。
目送他到温远处后,花王和我低头疯狂问候他的亲属,尤其是直系血亲三代。泄完气,花王兴奋地发信息给他的夕阳,我则下巴顶着桌面慢慢地来回晃,边想象晚上会怎么受训,边酝酿着接着睡过去。
很可惜,再怎么营造气氛都不能再睡过去,只能看着时钟滴滴答答地走。好不容易捱到下课,广播居然叫起来,命令学生们去做操。
我抱怨:“怎么又要做操。这种天气,太阳的屁股都露不出来。”
“没下雨当然要做啊。你做操不是做得挺好的,跟跳舞一样,去做做又不会丢你脸。”蓝子泓很热心地开导我。
我鼓作严肃状:“居然被你晓得了。不瞒你说,我就是人称舞王的东海十三少。”说完拍桌两下,甩头一下。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担心,这个称号本来是大k的,现在我侵犯了他的版权,被他知道了不知得怎么死。
观察广大群众的反应:认真考完试脸蛋通红的蓝子泓作呕吐状;专心致志发短信而被拍桌声打搅的花王作惊觉状;早早写完卷子的林饮盯着桌面许久作失神状。一个简单快乐,一个充实幸福,另一个就不晓得了,大概是过得乱七八糟。傻和温远还是一副千年精怪的老样子,镇定自若,岿然不动。班里别的人嘈嘈杂杂,有起身要去做操的,也有拖拖拉拉不想出去的,当然还有浑身糗气赶着去厕所大小便的……
“啊,我的高一!啊,***逼!”我把班里的妖魔鬼怪通通看了一遍,大发感慨。
“你怎么说脏话啊。做操去了。”收到蓝小姐的指示,我懒懒地跟傻出去。
临出门,抬头一瞥门上钉着的高一四班的牌牌,接着感慨:“啊,我的生活!啊,妈的堕落!”
傻屑然:“操,还压韵。”
做了操回来,又碰上林颖。她问我有没手机,我说有,然后各自留了对方的号码。
“尤域,你明天去?”
“不去。你去?”
“我们也不去。不好玩。”
“你们?”我看了一眼徐汐洋,她不去,不是吧,那花王兴奋个鸟劲。
傻插嘴道:“你们怎么可以不去,你们不去那还有什么意义,这世界还有什么乐趣。”
林颖很有气质地笑,徐汐洋和温远分走两边持续沉默。傻似乎正陶醉于自己的幽默感。
林颖对我说:“冬天了吧。”
“嗯。”
“北方的冬天是不是很冷?”
“我不知道。”
晕,这女人,还真的是很烦,两三句话又把话题拉到小c身上。
我说:“那个,呃,我想好像有点……”
“尤域!”林颖的声音突然高了一拍。
“什么?”
“你的声音是这样的吗?”
经她的提醒,我也发现今天的声音有些异样。林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一片阳光要拨开浓重的云雾,但是无能为力,左右徘徊。似曾相识的气息,却想不清究竟是在何时何地见过。
恰巧蓝和林饮从身边走过。我说有事先走便游到蓝色边。林颖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没说。傻还在陶醉,根本没注意到醋意不浅的林饮从他旁边经过。
我接了早自习的话题说:“是什么事让你改变对我的看法的?”
“这很重要吗,你专门离开那个美女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什么?”
“什么什么?”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在吃醋吗,哈哈,很好很好。”
色彩涨红了脸,想骂我最终还是没有骂,只是嘿嘿嘿地傻笑,然后忽的把脸一放,蹦出俩字:臭美!林饮则咬牙切齿地在盘算怎么收拾傻这个大萝卜。
我说:“小心卷入战火,还是先走吧,我们小两口找个地方慢慢谈。”说完我就起脚走在了前面。
“谁跟你是小两口。”色彩不满地嘟起嘴,但还是低着头跟我到了读书廊下。
“接着说吧,那个,怎么回事。”
我摆了个很大气的姿势坐在石凳上,示意蓝坐我旁边。蓝维持着她的小番茄脸,支支吾吾地说出那天我打那个胖子的事。她说那是第一次看到我那么精神充沛,那么认真充满活力,她说她从那时才看到我不是一味的阴暗。
“你不会觉得我那样很恐怖吗。”
“有一点,但总比不死不活,只会冷眼观望一切要好啊。”
“也就是因为那件事,你对我改变了看法?”
“是啊。”
“女生的确很低级,就因为那么一件无聊的事……”
“我改变看法不只是因为你打赢了,而是因为那次你是为了我才打架!”
她赶紧捂住嘴,显然,她说出了不该说的话。我看着她,有很轻的疑问的眼神。她的眼光闪烁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站起来叫她走,都快上课了,所后又补充了一句:“忘了告诉你,我那次只是想打人了,不是为了帮你。”
课间她问我明天去不去。我说当然不去啊,有什么好去的。她说那她也不去了。我说很明智的选择,明天我还是会叫你起床的。她微笑着点头。
浑浑噩噩耗了一天回家,收拾抽屉准备走人时作了个决定,反正明天就回来了,东西带来带去多麻烦,还是不带了。至于机该放在哪里,最终锁定凉亭,于是我以极快的速度奔向实验楼。
学校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实验楼一片死寂,有风过楼房被割裂的惨叫,有水泥在太阳消失后的空旷里发抖的呼喊。我不禁缩了缩身子,跃入凉亭。里面暗却暖。把包丢在前铺,坐着休息了一会。音乐听得到被风卷着流云从头顶呼啸而过。走之前查看了一下那一堆的礼物,记下了十二月一号,那将是我粗工生涯的开始。
回到家,母亲在煮饭,父亲在看电视,大家各自做自己分内的事。我也一样,见着沙发就把自己往上粘。
“累死我了。”
“这么晚才回来,你老哥刚电话来还问起你,想让你接电话。”老爸换着台说。
“他打来干吗,不陪老婆却来骚扰老人小孩。他什么时候回来?”
“一月吧。他大概不在家过年,一月中旬就返校。”
“您看看,这儿子白养了吧,有了老婆连过年都不在家了。”
“别乱说话,他当然有事。你哥是大人了,做什么有分寸的;你也该管管你的嘴,别一高兴就乱说一气。”
母亲也跑出来凑热闹:“明天就十二月了,快到圣诞节了哦,打算送爸爸妈妈什么礼物啊。”
“有什么好送的,我们中国人干吗过洋人的节日。”
母亲听了不乐意:“和女朋友过就没事,和我们老人就不行了。”
“切,你怎么老喜欢讲这些……等一下,你说明天就十二月?!”
“是啊,日历是这么写的。日历也会错?”
“啊!”
我顾不及回答就跑上楼到卧室打电话了。怪不得早上林颖像有话要说的,我翻出她的号码,默念了几遍小c,我错了;嫂子,我错了。我按了按喉咙,尽量压低声音,毕竟下面还有个难缠的母亲。
“喂。”
“喂,是林颖吗?”
“尤域吗,什么事?”
“那个,今天就是月底了……”
“哦,明天给我好了。”
“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说几点啊。明天下午两点怎么样?”
“下午啊,还是早上吧。”
“可是我通常是一觉过中午的,吃了饭赶时间的话或许两点还能赶到。”
“这么会睡哦。呵呵。你也说了是通常,明天就当是特殊情况啊。”
“我只能说女生太聪明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谢谢你的建议。那就在香息咖啡见好了,记住啊,明天早上九点。”
“好早。就因为拿个礼物而要到咖啡屋那种地方?”
“不是啊。是汐洋要见一个朋友。她说那个人是你也认识的,就说好让你陪一起,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呢。”
“突发状况?就因为他是个男的?我也是啊。”
“你又不一样。”
这念头的女孩实在都太强了,舌头比软剑还利,杀人于无形之中。最可悲的是,中招了的人还要弄得像是得了天大的便宜,我就是一例子。
收到她的这一夸奖,我满怀感激地十分谦虚地说:“谢谢谢谢。多谢您看得起我,我明天尽量早点感到。尽量尽量。”
本来还想问问那个朋友是不是从起,但发现中了她的美言计后,就一点说话的**都没了,反正明天去了就能看到。
晚上早早就上床睡觉了,怕明天醒不来,还专门到大哥房里搜罗了两个闹钟来。确保万无一失后就倒下去睡了,第二天却还是起晚了。
浑身酸疼坐起来,母亲笑眯眯地说:“起来啦,真快。”
“怎么回事,我怎么坐在地上?”
“你问你自己啊。刚才闹钟闹得天翻地覆的,吵得我都不能睡觉。你倒好,也不说先把闹钟按了再睡,直接躲到了床下睡。你不嫌脏啊。”
“我怎么知道。不过真的睡得很难过。现在几点了?”
“快九点了。”
“什么!九点!你不是说我起得很快的吗。”
“是啊,我按了闹钟下去煮了饭再回来,你就行了啊,不挺快的啊。”
“被你气死了。”
我没再多说话,匆忙洗漱完拿了这星期的生活费就打车朝学校飞驰而去,脑子里却都是母亲刚才的话,“小孩子怎么说话的呢”“如果不满意我,那我叫你爸再找个保姆来专门服侍你这少爷”,真晕哪。
到学校后又飞进亭子里抽了该送的那份再飞出去打车到香息门口,连包都顾不得拿。进门前那个叫郁闷啊,一早没睡好觉没吃饭就没命地赶,光打车就洗了老子四十块,现在迟到了差不多十分钟又要道歉,我真惨哪。
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失魂落魄的表情,我进了这间香名远扬的咖啡屋。没走几步就看到林颖坐在墙边无声地搅动着咖啡。她把头发放下来了,似乎没拉直过,但有自然的柔顺与光泽;鼻尖映着香息特有的紫红灯光,滑腻地盛着冬日早晨的清爽;修长的手指踮在桌上,慢慢移着舞步,另一只手夹着小匙轻轻地搅。而安静,在四周游走。
“香息的环境很配你。”我坐到了她的对面。
她像在梦中被人叫醒,手指都停止都动作,说:“你来了。”
这次接触她的视线,我注意到了她的眼眸,仿佛一阵潮涌了过来,一阵短暂的震撼后又碎成无数的水珠退了回去,我没想起什么来。
我问:“他们人呢?”
“汐洋刚才打电话来说有事来不了了,另一个人也不来了。那个人是谁,我到现在也还不知道,所以也不能告诉你什么。”
“无所谓,我本来也没兴趣知道他是谁。你是专门留下来等我的?”
她点点头,说:“今天哪也不想去,坐在这就不想走了。”
“好像你的爱好是发呆。”
“呵。你喝什么?”
“我比较想吃点什么。”
“你还没吃饭?”
“是。那,你的礼物。”
她的右手放开小匙,伸了双手取走礼物,再以很快的速度打开盒子,抽出贺卡看。她的神色,过分地庄重。既然做完了该做的事,我起身打算就先告辞。
“你要不要点些吃的先?”她放下贺卡说。
“不用了。我比较习惯在比较低级的地方比较野蛮地把早饭中饭一起解决掉。”
“你很直率。”
“谢谢。我先走了,再见。”
“不再坐一会?”
“不了,先走了。”
大步走出香息,感觉空气在瞬间好了许多。爽快,在这种安静的地方也太憋了点。正思量着去吃些什么,听到林颖在后面喊:“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好吗?”
“你也去?我也是乱走,没有目标的。”
“没关系。我也无聊着,随便逛一会再回家。”
“由你。觉得没意思的话就回家,我接着逛,不会送你的。”
“好的。”
于是,我走前面,她跟后面。
走了一段,时近中午,气温上升,我冰冷的手回复了一些温度。我还在思考到哪里吃饭,她忽然赶上来,拉开一直提在手上的袋子,取出一个深蓝小皮包,说:“给你看一段dv。”
接过摄象机时碰到了她的手。
她说:“你的手好冰。”
“已经暖多了。”
“病了吗?”
“没有。我一年到头都这样。”
“会吗,可是别人说,男生的手应该是温暖的啊。”
“那是因为他们很阳光。”
说着进了一条小巷,这里通年阴凉,阳光挤不进来,冷风不住地吹。林颖对巷子两面的地摊表示出很大的兴趣,我则都顾着看dv。
我看到几个男女在疯玩,一片很大的草坪上有很亮的太阳。
“你都随身带着的?”
“说这个吗,没啊。是汐洋说今天带过来看看,那天没看到。也顺便给你看看,里面也有你认识的人。”
她说完又俯身到地摊边,我则继续看着dv。
从起和徐汐洋说着闲话,无关痛痒;温远在一旁抽烟,一声不吭。徐汐洋似乎对温远会抽烟这件事难以接受,不时把话题拉到抽烟上;从起对此漠不关心,他只对徐汐洋是否喜欢他感兴趣。温远保持低头正坐的姿势,保持他始终的落寞。太阳越升越高,快要融化这尊不知用什么雕成的塑像。
我把摄象机还给了林颖。
“看完了?你觉得他们两个哪个好?”
“哪两个?为什么这么问?”
“你知道是哪两个啊。我问当然是有原因的。”
“从起很细心,会照顾人,不错啊。”
“另一个呢。”
“温远啊,也不错啊,很有味道的男人。”
“他原来叫温远啊,问他还不说呢。其实我也觉得他还好,话不多,就是会抽烟不好。不过上次还好有他一起去,不然我就真当电灯泡了。”
可是她让温远当了电灯泡。
我说:“抽烟很十恶不赦吗,我也有抽。现在身上好像就有,你也来一支?”
“我才不要!你怎么可以抽烟,只有曾经那种人……”
“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也挺好的。”
“你看到他差的地方。还有,他已经改名了,叫曾晴天。”
谈到敏感的话题,两人就没话可讲了。我为大k不平,同时也开始对小c改变看法:既然是好朋友,就不应该不纠正林颖对大k的偏见。这是他的缺点。又或许,这正是他胜过大k的地方,他比大k自私。
林颖先打破沉默:“香息这名字不错啊,你认为有什么涵义?”
“我的看法吗?”
“是的。”
“香的安息或者毁灭,之类的意思。当然,香可以为引申义。”
“啊?!”
“怎么了。”
“我是第一次听人作出这样的解释。”
又晃荡了一会,找到一家熟悉的排挡便进去了。时已中午,她也回家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一直想着胡柯曾经说的一句:是不是每个人都是用泪塑成的像,是不是每个人的呼吸都是苦的。
付钱的时候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烟,看样子已经放了有一段时间了,没想到我还真的有一包烟在身上,而且还放了这么久。笑:谁说习惯不会改变。
把烟丢进垃圾桶后就回寝室睡午觉了。烟于我已不那么重要,它已从一种必需滑坡,并且一滑到底。它的存在与否已经没有区别,似乎回忆也成了一盒烟,只是还未被我翻出。等哪一天翻到了,也一定会把它丢掉。关于胡柯的呢,我不想多去想。
晚上色彩一到学校就把我给骂了:“你怎么当闹钟的啊,我在被窝里熬了一早上就是没听手机响起来。”
“哎呀,我忘了。对不起对不起。”
“哼,现在才记起来。晚了。”
“反正是星期天嘛,你又没去爬山,晚一点起来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还说过要给我打电话的。”
“有吗,这个也忘了。没办法,今天太忙了。你不会醒着在床上等我等了一早上吧?”
“连早餐都没吃呢。”
色彩的确很单纯啊,这种弦外之音都辨不出来。
我换了个进攻方向:“这么重视我的电话啊。”
不出所料,她的脸刷地一下就全红了,有意思。
她说:“我鄙视你。”
“我最鄙视鄙视人的人。”
说完听到她笑了。
本想自修课接着补我痛失的睡眠,可我太耀眼了,老师一来就眯着眼请我和她一起出去亲切谈话了。她的话还是了无分量,讲来讲去不过是“哎,你底子好,人又聪明,干吗不努力点抢回你的学号呢”之类之类的,好像这年头的孩子都不聪明似的。一番教育之后,问我有什么感想。我极富感情地回答:您没把我忘了,这让我太感动了。没想又激起老师训人的**。三节自主睡觉课啊,就这么没了……
又几天无聊地过过来,生活的小帆船依然在风平浪静里平稳地行使着,在回忆与失望,未来与希冀之间。偶尔听到几个阳光男孩谈爬山打篮球放风筝,谈得天花乱坠,一如既往地生活。我仍然我行我素,昏昏沉沉却活得别有一番风味。所幸老师改变了对内的强硬政策,不再以阶级斗争为纲,所以我这个反动分子才得以在此安稳地寄生。不过原因还是因为我都能按时完成作业没有迟交缺交,尽管我效率不太高。更主要的原因是我写完作业也不多说废话破坏纪律,都是趴桌上自我消遣,考试成绩也能保持在十名内。
温远跟傻混久了,也喜欢上了足球,还常跟着去踢。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也就只好跟他们到球场,等他们流够汗了再一起去吃饭。
此刻,我倚着门柱,百无聊赖地用鞋子去戳地上的石子。傍晚的风吹得身体很舒服,几分钟下来,又晕乎乎地想睡了,球场上的喧闹变得像是耳边的呢喃。
“深沉!”肩膀被人狠狠地拍了一掌,整个人猛地就清醒了过来,心跳也快了一倍。
“靠,谁啊。”我摸着被拍痛的肩,回头发现是大k。
“怎么,还想打我啊。这么深沉在想什么,想女人啊。”
“想女人会想得这么没精打采吗,我在算账,这星期神拮据。现在正考虑着周末要坐车回家还是走路回家。”
“命苦,烟抽多了吧。”
“早不抽了,前几天还扔了一包。”
“真学乖了。我是来跟你说一声,我要走了。”
“什么,这么快,不回来了?”
“不是。我想那女的了。想去看看她,顺便把她的名字记下来,也告诉你。”
“干我毛事。”
“她可是你大嫂。嘿嘿。”
“如果是头恐龙我可不认。”
“你娘,上次不跟你说过是可爱可爱的吗,操!等我带照片来给你开开眼。”
“拭目以待。”
“别给我来成语。迂腐。”
“你还书面咧。”
“我就只会这个词。”
“你,不去和林颖打个招呼?”
“招不招呼都一样。”
“她对你有偏见你应该知道……你就甘心这样?”
“偏见就偏见吧,我不想再打搅她了。何况我也有自己的老婆了。”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就别说了。我不想再做没意义的事,不想苦自己,也不想做第二个路成云……我该走了,车快到点了。”
大k离开,我重新对着西边陨落的夕阳半死不活地静立。肚子惨叫,我实在受不住饥饿的折磨,决定破例一个人去吃一次。和温远打了声招呼就去学校食堂将就着吃一顿了。
七分钟闪电战术解决晚饭,没再去球场观战,直接踱回教室休息。奈何懒人屎尿多,才在桌上趴了一会,膀胱就快决堤了,我只好起身去厕所,回来却在门口碰上大步走着的大k。
“你不是老早就走了的吗,还在这干吗?”
“我……回来拿点东西。”
“你会有什么东西留在这?是看东西还是拿东西啊?”
“走了,赶时间……”
他的背影消逝在徐徐落下的夜幕里,没再回来。我看了看四楼二班的门窗,笑。
“你在笑什么?”
林颖看样子是刚吃完饭回来,嘴角浮着清冷的微笑。她旁边徐汐洋在忙着发短信,一个狂女人,男生都少有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学校用手机。
“没干什么。对了,我可不可以把东西一次性都送给你,你到时候自己拆了就行了,一个意思嘛。“
“你不是答应了小c的嘛。“
“那好吧。”
“你有和他联系吗?他有手机了吗?为什么现在我给他qq留言,他都不回了?”
“我不知道。刚才曾晴天来过了。”
“我在问你小c的事情,你别跟我讲他。”
“你觉得他差,我觉得那些装得跟贵族一样的垃圾更恶心。”
“你怎么这么说话。”
“因为我是人渣。”
“你,确实有点。”
我吸进一口气,转身回教室去了,她也气呼呼地拉着徐汐洋走上楼去。
花王回来,油光发亮着晃进来,好像刚剪了头发。
“看我这发型怎样?”
“一般般。”
“什么一般般,看见没有。”
他把手机拿出来秀出一条短信,内容是“你头发剪了居然还这么帅”。也就是说徐汐洋正站在走廊上,林颖肯定也在。
“从起同学,你有没过一个作家说的一句名言?”
“什么话?”
“‘青春和美貌实在不名一文。’”
“没有。我只听过青春万岁,美貌无价。”
“不可理喻。”
“哼,我还懒得和你用理喻,我找我老婆玩去。”
“唉,小白脸都是败类。”
“你好好的针对我干什么,别以为你脸黑一点就了不起,你想白还白不起来咧。”
真是佩服我自己,几分钟就跟两个闹翻了。自修课大家都很安静,两人都不肯先开口。我此时的感受是有点烦有点空虚并且非常无所事事。无聊着拿出一本新的练习本,和色彩写了字互传。
我先写了句:我是不是话很多,嘴很贱,很惹人厌?
你都不怎么说话。
可是一说话就惹人烦啊,尽管我看很多人恶心,但我也知道有更多人看我恶心。
怎么会,别胡思乱想。
这是事实啊。做人真没意思。
别这么说,就算别人都讨厌你,我也会喜欢你。
喜欢我?
过了很久也不见她把本子传回来,我都趴桌上等得冒虚汗了。渐渐等得不耐烦,便用笔捅了捅她的后背。她慢慢地转过身来,又慢慢地点了点头,再慢慢地抬起眼皮看着我。遭了,不小心踩进地雷阵了。
我赶紧岔开话题:“今天也没什么作业啊,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写得太投入了吧。班里的空气也太差了。”
她笑了笑,表情较先前多了些腼腆。我不敢多看她几眼,便把视线投到广大群众身上。傻从吃了晚饭迟到了过来后就一直叽叽喳喳地和前后桌说个不停;温远右手夹着笔放在桌上,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按在脸上在发呆;阿板刚才似乎对大k心怀不满骂骂咧咧的,现在安静多了,因为他趴在桌上睡着了,不省人事;花王把婶子侧过去,背对着我,坚决实行冷战政策;林饮像变了个人,端坐着看书写作业,动都不多动一下,俨然一位端庄淑女,估计是吃错药了。
待视线收回来,发现蓝子泓已经转回去了。本子上多了一句话:你呢,对我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
她拿过本子看了,很安静的样子。安静的空气里,安静的白光在眼前游走,她也终于安静地趴到了桌上。我按着太阳穴,头有些疼,心里隐隐地难过。耳边漫着回忆里纷繁复杂的音响,唇边散着过去里不清不楚的遗憾。或许,以前真该结束了。我需要离开过去,启演另一出戏。
另外撕了张纸,写了几个字,递到蓝子泓的耳际,然后微笑着迎接她的反应。她看了后,点点头,勉强地笑了。她把本子和纸条都放在我的桌角,它们静静地摊着。“给我点时间,我会努力的”似乎更多的是在鼓励我自己。
心绪越来越杂乱,头也越来越痛,我快要忍不住发飚。猛地站起来,椅子被碰翻,砸到地上,发出砰——的响亮的声音。不抬头也能知道,有多少人的目光在我背上聚焦。
老师呵斥道:“尤域你干什么!”
“我去大便可以吧。大便,可以出去吗?”
他不耐烦地说:“去吧去吧,给我快点回来。”
走到门边的时候,听傻喊道大少好走,我也回了个贱笑给他。他显然听懂了我的话,可怜讲台上的这个被我骂了还一点都没感觉。
我伫立在一个人的空旷里久久不能移步,黑色的风卷过黑色的景纳入昏黄的路灯中涤荡。降临得太快的未来已摆在面前,而我还不想做出选择。无边的寂寞里奔跑着居丧的心,她想逃,一直想逃。可是,如今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它却迟疑了。
烦哪。我对着河面无声地喊叫。正感叹河水可以永远不需要为谁停步,却听到桥头一堆人说到十二生肖还有刘砌,好像是蝴蝶帮的人。想必大k在外面惹了蝴蝶帮的人,他倒好,不在校,别人来找人算账的时候自己到外面逍遥。想到在校,我一激灵,我也曾是十二生肖的啊,等一下蝴蝶帮的哪个认出我那我不玩完,所谓寡不敌众。不行,得去找些家伙来防身。
去东操场的东北角猛刨一阵,挖出几根埋藏已久的水管,裹在外套里回了教室。蓝子泓讶于我的体态,一直盯着我。老师也用怪异的眼神看我。我才不管老头用什么眼神瞪我,老子活命要紧。
蓝子泓低声问我:“里面是什么啊?”
“水管。”
“带水管来干吗?”
“保命的啊。哈……其实也没什么,地上捡的,拿来随便玩玩。”
“真的?”
“是啊是啊。我以后可以叫你蓝吗?”
“可以啊。挺好听的。”
小女生就是好骗,随便说几句就不再追问了。
心情好了许多,便又想逗逗这个可爱的女孩。
“蓝。”
“嗯?”
“看着慌你的,我觉得很舒服。不想办法离开的感觉”我自己都被自己说得起鸡皮。
“呵,是吗,那就不要离开啊。”
“可以吗?”惊奇。惊奇于女生对肉麻的定义。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啊。”
我笑笑。从起和林饮估计是听得受不了了,分别离我和蓝更远一点埋头苦写作业。
下课,和温远说了情况。他说别带东西,低着头出去,最好把衣服反过来穿,土些好。
“我靠,有病啊,这叫土啊,明明是变态。”
“随便你,我只是提个建议打个比方。”
也不知在干吗,坐在位子里坐到放学还不知道走。
温远走到我面前说:“准不准备走?”
“走吧。反正出校门不过一会的事。”
“你怎么还不走?”我瞥到站在一旁双手拎着书包微低着头抿着嘴望着我的蓝。
“一起走吗,林饮和她同学先走了。”
“蓝,你今天就先一个人回去吧,我还有事,明天我送你。路上小心。”
“你,要打架。”
“是别人要打我。”
“那我更要跟你一起走。”
“你能帮我什么?如果万一他们对我动手,你不是我的累赘吗。好了,你先走了,我这应该没事的。”
蓝低下头,有些踌躇。温远说这么快就提前上任了啊,这女朋友不错。我对问远说他要去乐室,和蓝的大方向是一样的,就送送她吧。温远答应后,就领着蓝出去了。校门口分别,蓝还频频回首要我小心。
我低头穿过人潮,尽量走得稳重些。我现在担心的反而是温远。无论他的头发还是走路姿势,都无所保留地显露着流氓的特质。不过他发短信来说他已经到乐室了,蓝也安全地回家了。虚惊一场。
到了寝室外,刚才心里的紧张在松懈里终于开始转化为愤怒。发了条信息给大k:**,贱人!他回的信息语气倒很轻松:植物也发火。懒得理他,正要上楼进寝室,手机却在兜里振得我左腿发麻。拿出来看,大k的字眼在屏幕上一亮一亮。
“喂,干吗。”
“别气嘛,没事的啦,我也想到是什么事了,你是误解了。”
“你都知道?”
“不气的话就出来吧,潇洒一下。”
“你还没走?”
“明天。涯岸,吧台边。”他说完就挂了。
在吧台边找到大k,他旁边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人。我刚坐下他就给我介绍,说旁边这个挺魁梧的男孩叫四路,是他很好的一个兄弟。我和他互相自我介绍给对方。大k问我要喝什么,我说不想喝。在这种地方营业的时候太久没来了,坐在里面竟然觉得不舒服。过分的吵闹和骚动让我很不自在。刚才一时冲动过来了,真是个错误的选择。
“植物,怎么一愣一愣的,傻啊。”
“不习惯。”
“不习惯?装单纯啊,别忘了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刚想反驳他,兜里的手机又在里面活蹦乱跳了,一气之下我把震动关了换成铃声。这次是温远打来的。
“我就是问你今天回不回来睡。”他的声音显然加高了。
我正愁着没借口脱身,借他的这个电话,赶紧乱说:“什么!好,好,我马上回去。嗯嗯,我现在就回去。”
也不顾电话那头温远的莫名其妙,迅速地挂了电话起身要走。
“出什么事了?”
“说我爸妈来了,也听不清楚说怎么了,我还是先回去看看。”
大k点点头,抽出两张钱插到我口袋里,说是替我付这来回的车费。反正大k他有钱,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走出酒吧,摸着口袋里新增的财富,深吸一口气准备放声大笑以抒发此刻我美妙的心情。
“尤域?!你怎么在这?”
我被突如其来的话给呛了一口,然后看见蓝停在路灯下盯着我。
不知为什么,一见蓝我就有种做贼的感觉。像是小时侯打街机不回家却被母亲逮个人赃并获时一样的难受。不过不同的是,打街机被抓了还有大k小c来陪骂,而这次被撞见就只有我一人承受爱的教育了。
我很快调整了立场说:“你回家都经过这里的?”
“是啊。有时走公园那边过。”
“哦。”
我走下了台阶,停在蓝面前。
“你怎么到这来了。妈妈没跟你说过放了学要马上回家的吗。”
这句话让我想起了七八年前,放学后在外头疯玩被母亲抓到时她对我说的话。那时,我总会去拉母亲的手,然后说妈妈,我以后会记住的。随着思绪的前行,我伸出手,还想穿越七八年的时间去求母亲原谅。
我没说话,因为我拉住的不是那双温暖的手。蓝最初的表情定格在午夜九点半,然后一直穿越,穿越。我和她的手停在夜的胸膛,一些异样的感觉升起在心里。
“你,决定了?”路灯下她的脸有点泛红。
“呃……我……”
“……哦,没关系的。你想清楚了先,我可以等。”
她轻轻地抽回手,微微低下头,盯着鞋子咬着唇。我也收回手,比较尴尬。其实我想告诉她:我把你当我老母了。
我说:“我送你回家吧。”
蓝点头。我这次看清了,她不太像胡柯。
我走在前,蓝跟在后面。后悔刚才不先骗骗她,如果那样,现在就可以牵着蓝的手徜徉在行人稀少的大街上了,多惬意啊。低着头边走边这么想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算算也挺久没吃到荤了。
心猿意马之时,不由地停了下来,我根本不知道她住在哪啊,等一下带错路了怎么办,还是让她走前面吧,顺便让我欣赏欣赏她酷似胡柯的背影。蓝大概也是边跟边在想事情,所以在我停下不到一秒,她就撞了上来。还好我站得稳,不然她从右侧这么一撞可能就会使我转个身,那我就可能会不小心把脸贴到她的脸上,那就又可能会把嘴贴住她的脸,那就会吻啊吻啊吻……唉,又错失了一次好机会。
不过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我的初吻还在呢。这昂贵的初吻我连我的初恋胡柯都没给(其实是来不及用),怎么能轻易就把它浪费在这么一个我连对她的感觉都说不清的女孩身上。还好还好,不然我就铸成大错、对不起自己了。
正当我无聊地辨证该不该趁机揩油,蓝的手臂贴着我的背,没有说话。她的挎包碰着我的腿,额头则触到了我的脖子。
“喂,蓝。”
“嗯?”
“我还以为你晕了呢。”
“没有。刚才为什么突然停下?”她还是保持原来的位置没有移动。
“为了让你像现在这样贴着我啊。”骗人的感觉真好,尤其是骗蓝这样的纯纯女孩。
“呃,你……”
“你呢,为什么还靠着啊。”
她赶紧向右边移了半步,低着头不敢说话。
“走吧,到前面的奶茶铺喝点东西再送你回家。”
她没有表态,我就把这当是同意了。我们继续往前走,街上潮潮的,不过还算清新。
蓝突然开口:“尤域,你是我喜欢上的第一个男生。”
“是吗,然后呢。”
“没了。”
“哦。进去吧,喝杯奶茶先。”
奶茶铺的布置很简单,书写着隶书“银制奶铺”的木匾挂在正面着门的墙上,整个店漆成褐色。店里的木桌藤椅还有木质地板,都让人觉得这里应该是个茶坊之类的地方。
我说“这里好奇怪。”
“什么奇怪?”
“什么都奇怪。”
我们点了两杯这里的主荐品“银派奶茶”。
店员动作挺快,两分钟就送了上来。蓝提议说带出去喝,于是我结了账陪蓝在路上喝。这里的奶茶的确有其特别之处,不仅色彩偏银灰,味道偏浓,而且价格也差不多是一般奶茶店的四倍。不过我也不心痛,反正刚才从大k那白白拿了两张**。
走出店门,蓝说:“以后不要到这买了。”
“为什么。”
“太贵了。”
“这么贤惠啊。谁娶你就不用存钱到银行了。”
蓝没吭声,低头喝着奶茶。口袋里手机癫叫起来,又是温远的电话。
“温远,干吗干吗,我正要送美女回家,没事别打搅我。”说着看了蓝一眼,她也正看着我。视线相接,她赶紧移开。
“有事啊。”
“什么事快说。”
“你刚才在电话里乱讲一通,现在你爸妈真的来了,在客厅里等着,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想了半分钟,还是对蓝说:“我爸妈到寝室来,大概有什么急事,我得马上回去。你一个人行吗?”
“没关系的。你路上小心啊。”
我转身走向路口拦车,走了几步,回头对她说:“让我再想想,一个星期后答复你。到时记得提醒我。”
黑暗中,我不确定地看到她笑了。
一到寝室就被母亲教育了:“政儿啊,你也不学学你同寝室,放了学还东逛逛西逛逛,也不知道早点回来。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学不会自律啊。刚才上哪去了,是不是又去打架又去鬼混了。我说你这老毛病怎么还改不掉啊,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让我和爸担心啊……”
“呼——,您讲完了没有,都讲了一大段了也该休息一下了吧。你们这么晚了来干吗?”
“你大哥出了点事。这是你下星期的生活费。”父亲说完给了我几张钱。
“大哥他会出什么事?”
母亲说:“跟你一样没出息!为了个女孩被人打断了骨头,还打成了脑震荡。现在被送进医院了。”
“大哥会被人打成这样?神奇神奇。但也别把我扯进去啊,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孬了。你说打成了脑震荡?他是不是就会谁都不记得啊,那以后我要让他管我叫大哥。”
“胡闹!”父亲对我的话似乎很不满意。
我把钱放进口袋,换了个语气说:“也就是说你们要去一个星期对吧,我知道了。要么我也跟上去看看?”
母亲怀疑地看着我:“是跟上去看你哥还是看风景?”
父亲提起行李起身示意母亲该走了,临出门又对我说了一句:“不用了,他伤得不重。”
父母亲走后,我晃到了温远的床上,他正专心地看着曲谱。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他说乐室外面有人在群殴很吵就没心情练琴了,他还告诉我那一帮人是在殴蝴蝶帮的人。看来我晚上是神经太敏感了。温远说我向来都很神经敏感。我说您太厉害了,这样都会被你看穿。他说不管怎样,看到十二生肖的重新崛起还是不错的。我就纳闷了,这跟我说他厉害有什么关系吗?
后来蓝打了个电话来,我和她聊了一会便称累早早结束了,还告诉她明天可能起不了那么早叫她起床了。挂掉电话给大哥发了条信息以圆形式后就关了手机。
“从起不回来了。”
“应该的。”我无心地说了这句,也不知温远作何感想。
脱衣服时把那块碎掉的水晶弄掉了出来,我捡起来坐在床上凝视了好久,还是决定买一块一样的回来。做这个决定和小c的友情几乎搭不上边,完全是出于我的个人信用。
早上蓝问我睡得好吗,家里出了什么事。我点点头没有多作回答。她也不好多问。而这样若即若离的关系也在这几天里一直地维持了下来。打电话也都是很简短的,双方都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话。她说我这几天心不在焉,我自己当然也知道,因为在想着到底要去哪里买那种水晶。近的首饰店都找过了,只能到远一点的地方找找。其实我也不明白干吗要这么热心地赔这块水晶,但就是想这么做。
下了晚自习后坐上了一辆向东的公车,就近坐在了右边靠窗的位置。车厢里光线昏暗,看不清另一位乘客的脸。车顶内嵌的不很高级的音箱里范逸臣的《除此之外》结束,接下来的是《就结束了》。
搭上回程的电车,我却是唯一的乘客
那些记忆像在哼唱一首,忘记了结尾的歌
怎么样才算值得,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当我决定放弃,就该明白,不必要再问,不需要结论。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首歌。第一次是在初三快毕业时候听到的,当时听的是同学的复读机没电时发出的死人般的声音。那时这首歌唱得极富《石灰吟》的气概,我也差点就成全它了,只可惜是别人的。尽管对这首歌的第一印象不是太好,这次听了还是觉得不错的,听着差不多可以说是享受了。
抬了抬鸭舌帽的帽檐,想看清这个空荡的车厢里除我之外唯一的乘客的脸。从她及肩发还有衣着已经能确定是个与年龄相仿的女孩,只是不知她的背影是不是陷阱,脸不知是不是也像她的头发和背影一样可以登得了场面。算了,还是别转过来吧,给我一个完美的印象比看到不堪入目的脸要好得多。对此,我是深有体会的。
悠闲地想着,把头偏向右边,拉开了窗。初冬的风对我这个新理的头发还是有些恶意的,怪自己不够智慧,听信了傻所谓的“短发遗忘过去”的理论,还委屈自己去剪掉了**公分的头发,伤心啊。
待目睹了傻的反应后,我才知道被骗了。早上和温远一起到学校撞上了傻。他本是英姿飒爽地迎面而来的,却在离我半米的地方突然收住脚步,然后低头捂住胸口锁上眉头摆出一副极痛苦的表情。我音乐猜到了这贱人下面的话。
温远问:“肚子痛?”
他摇摇头“不,我的心好痛……”
“又失恋了?”
温远似乎来了些兴趣,而我已经拧好了拳头准备让他死在秋天离去的辙痕上。
傻又摇摇头,把手指指向了我突然减负了的头颅。他手指还来不及撤回,我就发挥出了本人短跑的天赋,以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心真正地痛了一次。结果今天中饭晚饭他以各种理由联系这句新的口头禅。
啊,我的心好痛。
哦,我的心好痛。
我的心……好痛。
说着话还不断眨巴眨巴着眼睛。我和温远都相视一笑,反正他的口头禅的更新换代比谁都快。
整了整帽子,窗外掠过的电线杆表明离城东还有一段路程,但离我家不太远。那女的要下车。她的声音挺耳熟的,可是记不起在哪听过。
女孩跳下车,耳际的头发被吹起,似曾相识的脸的线条隐入短暂的黑暗中又在路灯下亮起。似曾相识的冲动涌起在心中,像是那一年第一次注意到胡柯的感觉。
所谓的一见钟情。我想。
女孩转过来,想等车开走后穿过街到对面去。我的视线还在她的肩上,思维还在回忆的漩涡里。她抬头的瞬间,我们都轻声喊了出来。
“尤域。”
“林颖。”
两人的声线才刚糊涂地缠绕在一起就已被加速的公车抛在了后面,而我也奋力擦去那个不恰当的词:一见钟情。
她发了信息来:你要去哪?
我惊讶她会关心这些:到处逛逛。你呢,回家吗。
是啊。
把手机塞回兜里,想,这样就算是熟人了吧。不过我们好像依然很陌生,以致于我一直都不知道她住得离我家这么近。
窗外的夜色依然很浓,车厢依然很空荡。vAn的歌已接近尾声:
有没有另一种选择能不能再让你快乐
已经离开了就该算了就不该觉得舍不得
又何必对自己残忍会不会还让你记得
已经承诺了就沉没了就平静了就结束了
原来,已经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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